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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地之章·孚祐苍赤之心·天地四时》

    天复地载,万物悉备,人以天地之气生,而四时法成。仪天地运化之道,秉日月相辅之律,参星辰移转之势,顺阴阳平秘之气,应四时更迭之序,知行合一,形神与俱,可延寿数至极时。细至生息,巨至为政,讲究顺应天地四时之气,顺则不失其序,社稷安康,过之则民乱,国者殄灭无胤。兹古迄今,自我阴阳调和之气,国祚兴亡运维之气,殊途而同归,亦有迹可循矣。故益寿延年之法,乃尊大块变化而为。

    天子的诞辰于一月之后,坊间称为同天节,意为寿岁同天之意。自泉亭至宛平走水路需近八九日,加上换乘马车又耗三日左右,包括到京后落地安顿,外派官员尚需朝觐述职等,一月时日也是安安合适。

    邺津深夜的港口有宵禁时间,自子时至次日卯时,一切船舶不得泊岸,不得离港,无论身份地位。卯时初乍开渡,便有数十船舶迅速靠岸过关,卸货下乘;岸上亦有守候了一夜的车马,装满了出口外贸的货物,正等待吊装上船。

    他们出发来到渡口时,已经过了进出口的高峰期。客流量依旧庞大,但已没有刚放关时的挤迫。时辰恰好,日头也不大,空气中全是水汽拂面的清凉感,连柔嘉也不忍感叹:“果然这个时间选得刚刚好嘛。”

    公廨里同行的官员也集结完毕,有执掌泉亭之政的邑司徒蔡纨,统辖泉亭军事大权的节度使卞任山,司河仓漕运的漕运总司苇杭,以及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司空杜必简。

    他也跟随柔嘉向一行官员作揖行礼,行至苇杭时还调皮地眨了眨眼,苇杭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最后是柔嘉的父亲大司空,“拜见司空大人。”

    大司空语气温和:“公子不必多礼,你便是小女近来玩得要好的朋友?”

    他态度方正地回答:“近来多劳烦柔嘉小姐关照了。”

    大司空和颜悦色道:“既是柔嘉的至交,不必繁文缛节,喊我杜伯父便是。

    他应下,一行人紧接着陆续登船。所乘船只是一艘名为鹿鸣号的小型邮轮,因船首雕刻鹿首而命名,可容纳数百人且有百余个房间,空间宽敞平整,如履平地。随后又上来一批乘客,行头打扮状似舞者,还带着几个硕大的木箱子,他在其中看见了昨日从无赖地痞手中救下的女子。女子不仅容貌绝胜,身高也是鹤立鸡群,混迹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注意到,一身孔雀蓝的华服更似即将开屏的孔雀,风华绝代且引人注目。女子似乎也在人群中看见他,远远地颔首示意。

    “是云韶坊的头牌舞姬逢春姑娘,你认识她?”柔嘉站在他身旁,显然看出个中不同。

    他摇头,“不认识,昨天帮了她一个小忙。你不说名字,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柔嘉简单阐述了昨日的意外。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亲眼目睹过他展示化刃呢。”柔嘉一脸意味深长。

    “他陪我出行,主要是游玩,并未带兵刃。”他连忙解释道。

    “他拳脚功夫挺强的,曾赤手空拳与於菟缠斗,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将其放下,身上只是衣物被少许划破,那是他也才十岁吧。”柔嘉漫不经心说。

    “……”他无言以对。

    不久,又上来一对年轻男女,年龄都不大的样子。少女被鹅绒黄的绒毛裙襦,项佩水晶金珠项链,头梳离鸾惊鹄之髻,两边簪以流珠步摇,两髻飞起中间下陷处别以重瓣宝钿,宝钿中间装饰的大块青色珠玉正是她的星符。美目杏脸,小巧如巴掌,楚楚可人。

    少年则一身天水碧色道袍,手腕处扎深色臂鞲束袖,腰束墨带,衣襟交叠翻领处别了璁珩一枚,佩饰的主体是一枚紫色星符,饰以流苏小坠。少年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眉宇间还透着稚气,但目光敏锐如炬,警觉性不容小觑。

    “是他们?”柔嘉惊呼。

    正是那日于遐怡茶楼所见的邻桌二人。

    少女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此番生活多洽意,多自在啊。吃我想吃的,玩我想玩的,去我想去的,还不用看木头人的臭脸,不必听他的啰嗦,这不比在山上好?”

    少年则苦哈哈地皱眉,“其实师父对你挺好的。”

    少女不服,立马反驳道:“好什么好,天天拦着不让下山,一犯错便把我关进笼子里,这不让那不让,跟看管罪囚似的,把你关笼子里几天你也受不了。”

    少年唯有叹息,小声嘟囔:“这次偷跑出来的盘缠还是师父准备的呢。”

    少女没听见他的嘟囔,依旧兴致勃勃地说,“还好咱们跑得快,没让木头人发现。现在他应该在满世界找咱们吧。可惜了,咱们游历完泉亭,下一站便是宛平,即便他赶来了,黄花菜也凉了吧。逛完宛平,下一站去哪里呢,不如先去青羌看神树,再去柱州看漫天黄沙。就这么定了。”

    少年无言以对,唏嘘叹息。说不定,他师父此刻就在附近某处看着他们呢。

    很快,少女便发现一旁看热闹的柔嘉二人,三步作两部上前,头上步摇飞舞,语气惊喜,“是你们两个,这也太巧了吧。”

    “确实挺巧。”他点头,又问;“你们这是上哪去?”

    “当然是去游玩大都,你们呢?”说起游玩,少女便是满脸兴奋。

    柔嘉接过,“同天节在即,家父需回京祝寿,我们几人同行。”

    “那就是同路嘛,这下路上可不会无聊啦!”说罢介绍起自己,“我叫有苓,这是我侄子,他叫薄言。”又指了指一旁苦恼的少年。

    “我是柔嘉。”柔嘉介绍完自己,顺便将身边人一同介绍了:“他叫舆,是一名考古人员,算了,你直接叫他瞻地者吧。”

    “瞻地者,是很厉害的职业嘛?”少女有苓第一次听闻,很是好奇。

    “算是吧。”柔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其辞,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少年“看这位小兄弟的装束,像是修行之人。”

    薄言彬彬有礼地屈揖行礼,再回答:“在下师从太白山周庭周真人门下,修行尚浅,还未出师。”

    瞻地者见柔嘉神色震惊,于是问,“这位周真人很有名?”

    “周真人是太白山最出名的真人,据说已有百余岁。”柔嘉脸色少有的敬重。

    “既然有如此捷径,你们圣上何不直接拜师学艺。”他疑惑道。

    “修行并非一日之工,他早已过了适龄修行之时,本就是朽木之躯,即便再补救也难枯木逢春。且说,修行并非说练就练,除了天赋,还需看其根骨,本便是百里挑一的机遇。若是人人身怀根骨,天赋异禀,人人寿与天齐,恐怕世间秩序早已乱套了吧。你们圣上怕是连天赋也无法过关,当初他上山便直言欲求取仙药,一看就是个想要不劳而获的痴人。”可以听出,有苓非常不喜这任当权者。

    薄言也补充道,“修行者亦是顺应天地四时之变,岁有极时。只是比常人活得稍久一些,并没有长生不老的说法。世间本无长久法,神明尚且有陨落之时,何况凡人。”

    连摩根也难得点头称是。

    水路漫长,几人相邀在一起打天九牌,有苓做庄,但她常输。摩根则无聊地趴在一边呼呼大睡。

    “哈,才两点。”庄家最先开牌,是一张长衫和一张二三,有苓不由一阵牢骚。她牌气一直不好,但酷爱玩牌。

    “嘿,地杠。”柔嘉翻牌,一张长幺和一张二六,手气还不赖。

    轮到瞻地者翻牌,是一张锦屏和一张三六,和庄家相比点数还是大了不少。

    紧接着是薄言。顶着有苓乜视的强大压力翻开牌面。

    ”嚯,四六加长二,很惊险嘛,刚好比有苓大一点,庄家输咯。”柔嘉煽风点火。

    果然听见有苓冷哼一声,薄言唯有叹不尽的气。

    有苓咬牙切齿地结清赌账,却不服输,“再来!”

    她利落地在棋枰上投掷樗蒲,然后分发骨牌,势在必得又心惊胆跳地一个槽一个槽摸着点数,丁三,她眼前一亮。胜负就在一瞬间,再摸第二张牌,一张三四,顿时生无可恋地放下牌,化作咸鱼。

    一整场下来,有苓输得最多。虽是有苓输,最后却是薄言结清的账,像广撒横财的散财童子,财钱散尽。幸亏是以消遣为主,赌注不大,半日下来也才不到半吊子钱。

    除了玩牌,便是以半打点心,几盏清茶,拉闲散闷。

    船于水上行走了三四日,航程已将至一半,有碧空万里一帆风顺的好天气,也有遇上暴风骤雨的雷雨天,这时船只便会驶得慢些。

    夜间遇上一群汪洋大盗劫船,两艘三桅帆的海盗船,熙熙攘攘共有百余人。大船一般行速较慢,船舷且低,很容易追上,搭上长梯,趁着夜色迅速登船。邮轮上虽有近百人,但半数皆为普通乘客,半数为官吏兵卒,但兵卒数目仍是太少,难以匹敌。

    苇杭夜间值守,最先发现贼船。连忙通知乘客锁好房门,并安排士卒掩护几位官员避难。其中需廿余兵卒护送官员至安全屋藏身,其余士卒则冲锋御敌。乘客们收到通知皆是闭门不出。苇杭和柔嘉也拿起兵器抵御贼寇,有苓和薄言听闻动静后出来查看情况,见贼寇们如洪水般涌来,来不及多想,也一同拔剑参与其中。

    苇杭手中银枪寒芒闪烁,柔嘉三尺长剑飒沓利落;薄言指尖捏诀,一柄重剑幻化成数十柄轻盈飞剑漫天飞舞;而有苓则撑一柄雪青色与雪白色相互撞染的油伞,伞面绘以梅花枝条,斑驳的雪白色如绽放的花蕾,中棒通体雪青,伞柄比寻常雨伞略长一节,萋斐成锦。有苓长空一跃,如飞燕游龙,一柄细长轻剑自中棒抽出,她出手极快,瞬息之间,在人群间快剑连斩,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只见剑往伞中一收,居合之间,几人瞬间毙于她剑下。

    他自然无法袖手旁观,提剑便加入战斗。他消灭过波利群,扫荡过哥布林怪,但他始终认为人与魔物魔物存在着物种差异和天性认知的区别,击杀时并无心理负担。与有血有肉的人类作战,他还是第一次。手中剑法收敛矜持,他不知是该狠下杀手还是适当的手下留情。正分神间,与他对打的贼寇紧握阔刀迎着面门直劈而来,来不及做出应对,幸得苇杭闪身至他身旁,以枪格挡,然后顺力掀开,一枪结果了贼寇。

    “这些寇贼在海上横行无忌惯了,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不知道打劫了多少路过的船舰。都是一群被各国通缉的亡命之徒,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也只能落草为寇。一群穷凶极恶之人,不必心软。”苇杭开导他,又闪身加入战斗中。

    他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仁慈,长剑运转,手法愈发狠厉,在贼寇中奋力厮杀。

    海盗们似乎有备而来,两艘海盗船上各备了三门矮重炮,见登船的同伙死伤惨重,且掠夺目标反抗激烈,他们准备发射重炮强攻。即便掠夺失败,也要将邮轮葬身深海。

    两艘贼船朝着邮轮连续投射了两枚葡萄弹,这时登船的海盗群清理得差不多了,几人终于得有闲暇,有苓与柔嘉分头行动,凌越上空,将空中炮弹斩落海底。她们的速度极快,但炮弹投射的频率更快,应对起来更是目不暇接。海盗船上不止有普通海盗,还有几位持有星符的属性能力者。伴随六门炮弹的投射,夹杂着雷箭、冰锥的攻击,擢发难数,杂乱无章,不仅要寻找合适的位置斩落炮弹,还需躲避暗箭追击,更大程度地限制了两人的应对能力。

    不胜枚举的雷箭冰锥落在舱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凹痕。即便击落炮弹,属性能力的攻击也会对船身造成不小的损害。薄言的飞剑也加入其中协助斩落漏网之鱼,苇杭施展风属性能力发起风浪改变了不少炮弹和属性能力攻击的方向。但一直下去并不是办法,人总会有反应不及而疏忽的时候,船体内有不少脆弱的结构部位,若是击中重要部位,譬如泵舱、油舱、防雷隔舱等都会对船只造成无法挽救的伤害,甚至有可能因此沦陷海中。

    本来便只是刚上手的新手剑客,属性能力开发得普普通通,他能做到什么呢?

    他突然福至心灵,全身散发出炫目的金色光芒,向邮轮四处扩散,一枚枚六边形的透明晶片组构拼凑,如蜂巢般将整个邮轮包裹于其中。雷箭冰锥落在蜂巢筑起的护罩上纷纷弹开,漏网之鱼的炮弹砸在蜂巢上便沉入海中,柔嘉和有苓终于得以喘息。

    “守卫之事就交给我吧。”他对身边的苇杭说。

    苇杭如是点头,提起银枪顺着船舷跳下海盗船,薄言紧跟而上,柔嘉和有苓喘息片刻又提剑跳下海盗船,几人合力,一举剿灭船上余孽。

    成功捣灭两艘贼船,苇杭的神色并不轻松。

    “怎么了?”他担心问。

    柔嘉收起剑,头疼道:“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海盗劫船,没想到翠目客也参与其中。”

    “翠目客是什么?”有苓不懂就问。

    “翠目客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麾下共有十个军团,信众以佩戴翠绿宝石的饰品为标志。十军团则以祖母绿、莎弗莱、碧玺、孔雀石、橄榄石、透辉石、翠榴石、绿松石、葡萄石、绿柱石为首,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头目是谁。数百年面前就开始游走在大陆的每个地方,亦正亦邪,没人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柔嘉解答道。

    他思索道:“那么就是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事件。”

    “嗯,至于他们的目,我们并不清楚。”苇杭摇头道。

    事情陷入僵局。

    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在仅仅锁着他。他往船舱方向望去,透过船舱的窗牑,他看见云韶坊的逢春姑娘正站在窗前,她背对着灯光,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二人目光对上后,逢春似乎是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掀起一片孔雀蓝的裙带。

    战斗也才刚结束,乘客们还门窗严实地躲在房间里,未敢动作。但逢春却仿佛站在那里观望了许久,大胆得让他觉得古怪。

    邮轮继续航行,几位大人也从避难所中出来,又派遣了半数官兵去安抚民心。苇杭向几位同寅交代原委以及其中疑难。

    “船上是否有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东西?”节度使卞大人细思。

    “船上除了几位官僚皆是普通人,若是是为了寻人,也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莫非是为了什么宝物?”大司空赵大人疑惑。

    邑司徒分析道:“船上有不少为圣上筹备的燕礼,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也许是为财而来。”

    “翠目客向来是有的放矢,目的不会单纯,钱财不过是顺带之物。”苇杭否决道。

    柔嘉拧眉深思,“也许和不久前邑司徒府失窃一事有关联,邑司徒府失窃时我恰好在附近,我一路追踪盗贼至翠海森林,最后还是被他逃脱了。不过我注意到,盗贼的额上额上佩戴着镶嵌绿色宝石的抹额,当时居然没想到他是翠目客。”

    “当时蔡大人府中都丢失了什么东西,或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苇杭询问。

    邑司徒吓出一头冷汗,连忙回想,“当时府中库房盘点后只丢了几样轻便的珠宝。我书房也被翻找了,连我的鱼符鱼袋一起被洒在地上,倒是没丢什么东西。”

    “他翻了蔡大人的鱼袋?”柔嘉不解。

    邑司徒答:“正是。”

    “莫非是为了某种符节而来?”苇杭也是疑惑。

    节度使卞大人连忙发问:“麐符安在?”

    邑司徒自随身携带的银色鱼袋中取出半壁麟状符节,交予节度使,“安在。那日你交由我代管,自觉麐符甚重,未敢与鱼符一同随身携带,便藏在了暗处。今日我携带在身,还是早日交还于你。”

    “如此贵重之物,为何会交给蔡大人?”柔嘉疑惑。

    节度使大人解释道:“前段时日我领圣上旨意欲出使赤地,此地路途遥远,不知归日,便将麐符交予蔡大人应不时之需。后来圣上又下旨作罢此事,麐符便一直放置在蔡大人处,并未收回。”

    “若是为了麐符而来,对翠目客又有什么作用呢?”柔嘉依旧不解,

    瞻地者突然插话道:“对翠目者没用,但是对想要麐符的人有用啊。”

    苇杭不知可否:“也许,是有高位者与翠目客合作了。”

    “莫非是……嗣王?”邑司徒猜测道,“圣上年事已高,嗣王连剩下这些时日都等不了了?这不像是嗣王的行事风范啊。”。

    “不一定就是嗣王。”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大司空突然道,“我等前去祝寿那位,也是别有用心啊。”

    几人一时鸦默雀静。他们都对当权者渴求长生的愿望心知肚明,帝王的长生梦向来是与权力挂钩的,对权力的不舍会催生对死亡的恐惧,对永生的向往,而手握权力高枕无忧的基奠,是兵权在握。

    之后的航程一路较为顺风,无寇贼打扰,暴雨天气也更少了。

    船次岸在距京都一百五十余公里外的直沽港,上岸后还需换乘马车,到京已是三日之后。

    京都与泉亭大相径庭,无论是人文或是地理。宛平气候干燥,雨水甚少,自千年前惠王时期兴修宛泉大运河实施南水北调,才解决了北方旱期的用水问题。南方沃野千里,贸易港口集散,因而南方更注重经济文化的发展,旸谷自开国至今数千年一直定都北方作为政治中心,虽期间有迁都之史,也未曾超越北地地界,则北地的政治、军事活动更为活跃。北地盛产矿产资源,煤炭、石油等稀有矿物丰富,因而形成以采矿、冶金等重工业产业链,南方则以稀有金属居多,选择发展耗能少的轻工业。南方气候炎热,加剧人体内新陈代谢的速度,因而南方人身材大多不高,北方气候寒冷,代谢更慢,生长周期延长,且天气寒冷更易于体内营养的蕴蓄,使北方人体格更高大健硕。

    除此外,衣食住行上也截然不同。南方多养殖桑蚕,衣物以丝织品为主,又因气候湿热,衣物多设计为单薄轻便的款式,更精工于衣物花纹图案的繁复程度,北方多种植棉麻,且气候干冷,则更注重于保暖耐用。南方耕地以水田为主,多种值水稻,产量高且产能大,因而南方人以米饭为主食,北方地旱多瘠疬,以种植喜干耐旱的小麦为主,为更好地屯积粮食,多碾磨成粉储存,所以北方主食多以面粉制作的面条、面饼等为主食。南方降雨量大,喜欢将屋顶筑成高而尖的样式,四檐翘起,利于雨天排水,北方天干雨少,屋顶较为平缓,既节省筑房材料,又可晒晾粮食。南方河流纵横捭阖,水资源丰富,南方人泽水而居,出行多以船舶代步,北方地阔天长,草场如云,利于畜牧业发展,因此北地车马盈门。

    到达京兆外郭南边的炎天门,几位大人便依自身安排行事各自告别,有苓薄言二人也于城门告辞分道扬镳了,而逢春一行人则候在一侧,等待会同馆的傧相前来接应。

    大司空于京都另有官庑,坐落于紫薇宫城东面大圆门外的天门坊胡同内。大司空主司国之工事,职场仍在京都。只是每年入夏,南方进入汛期时,大司空便会南下视事,督察防洪防汛事宜,以防洪涝溃坝造成灾难。柔嘉每每会同行南下。

    苇杭的府邸在南边的另一里坊,一路护送他们至司空府便打道回府了。

    帝师的司空府与泉亭的园林式建筑风格相去甚远,需严格按品官第宅制度修建藻饰府邸,外建门屋,内为四合院。门屋三间五架,门髹涂绿油,饰以狻猊铺首,正门、二门各一道,另有屏门一座隔绝前庭后院。厅堂五间九架,屋脊用瓦兽,悬山顶,梁栋、斗拱、檐角用青碧绘饰,大堂为宣读圣旨接见官员、申饬家法族规、审理重大案件,以及节日、仪式的地文。大堂之后有一通廊与后厅相连,另有退厅一进。三堂之后,便是屏门隔绝的四合内院,居住司空府一众家眷,由门卫持虎尾棍、燕翅镗、金头玉棍三对兵器把守院门。内院有四进,各进之间有廊道相连,院落宽敝,院中莳花置石,饲鸟养鱼,布置盆景,栽种乔植。

    后院客房安顿下后,和摩根再去后厅与柔嘉会合。刚至厅门,便听闻厅内有交谈声,其中有他熟悉的柔嘉的声音,以及另外一道陌生的清朗男声。

    “你怎么来了。”柔嘉有些无奈。

    “我可是特意告假,从兵部赶过来见你的,我还绕了远路到钧天门大街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糖火烧和豆面糕。”男声无处不透露着欣喜,还带着一些得瑟。

    “先放着吧。”柔嘉反应平平。

    “放凉了就不好吃了。”男声听话将吃食放至桌上,小声嘟囔,又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是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依旧反应不大。

    柔嘉反应不大,男声反应便激动多了,“那为什么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你不希望我来吗?你不想看见我吗?我们才多久没见,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淡就淡了吗?”

    柔嘉无奈劝慰道:“别胡闹了,我已经约好朋友一起出门了。”

    男声不依不饶,“什么朋友比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还重……”

    话将说完,瞻地者的脚步正好停在门口,二人目光正好投落至他身上。

    “你来啦。”柔嘉声音缓和不少。

    “这就是你约好的朋友。”男人瞳孔震惊放大,不敢置信地指着他,指尖哆嗦,声音颤抖,“你一妙龄少女,怎能和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一同出行?”

    “他怎么知道你来路不明?”摩根在他耳畔小声嘀咕。

    “也许,是在胡说八道。”他回答。

    “苇杭也一起。”柔嘉补充。

    “请带上我!”男人语气卑微,就差一个滑铲抱住膝盖跪地乞求。

    柔嘉扶额。

    他和摩根一脸疑惑。

    三人行终究是变成了四人行,外加一个摩根。因要前去朱天门附近的坊街,几人选择以安车代步。

    柔嘉一路上向他介绍那名男子,名仓庚,官居小司马,掌军政要事,是她自幼相识的竹马,亦是苇杭师出一门的师弟。

    男子躬擐金甲,的确像刚从岗位上赶来。身高八尺,雄姿英发,剑眉星目,大义凛然,譬如芝兰与玉树,使其生于庭阶耳。

    他与仓庚并肩而坐,将柔嘉和苇杭一左一右分隔开。原本他是和柔嘉并坐的,却被仓庚从中插足将两人腾开,小动作得逞后还挑衅地斜乜他。

    “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不必放在心上。”苇杭宽慰着。

    他倒不觉什么,出于对青梅身边出现的陌生男子加以戒备,换个角度而言是对好友珍视的表现。一些争风吃醋的小动作,只当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朱天门为内城城郭的西南门,门内有一条宽阔的斜街,自朱天门正门斜至三坊交接的谯楼处,自古以来一直叫斜街,未曾命名,后因称呼不便,又因斜街正中有一座干石桥,而被称为干石桥斜街,属东井坊。

    以皇城为中轴线,南北延伸,宫城南门平等门至谯楼的谯楼下大街正处于这条中轴线上,并以谯楼下大街为基础,以棋盘式向两边延伸发展,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干石桥斜街靠着谯楼,且街衢更康庄旷荡,亦有不少沿街练摊的贩夫坐贾,高声吆喝招揽客人,引车卖浆,拾穗聚宝。街道两侧肆宅铺面林立,行当字号琳琅,行人穿街走巷,繁盛之景不亚泉亭。

    几人自干石桥斜街徜徉至谯楼下大街,除了大的街衢,还闲荡了一些较繁茂的里弄胡同,一路上吃了不少杂嚼小食,吃不完的,则通通进了摩根的肚子。

    直至薄暮冥冥,才移步至谯楼下大街东侧天目坊最知名的苌碧居。苌碧居以其窖香浓郁的黄酒最为闻名,并集宫廷、南地、北地以及柱州四大菜系精华为一体,颇得当地百姓及游商行贾的喜爱。几人要了一间雅间,即便是上了饭桌,仓庚也要贴着柔嘉落座,小眼神贱兮兮的。肴馔上桌,透明晶亮的水晶金盅鸡,黄金酥脆的玲珑鲍鱼,外酥内绵的烤馒头,酸辣香郁的荷花燕菜,洁白香甜的果料鱼骨,麻辣脆嫩的火爆腰花,菇味鲜美的荷塘秋蟹,以及必不可少的酱香黄酒一卣。

    黄酒甘醇,却不得贪杯,几人只是清酌一杯,浅尝即止。

    酒足饭饱,刚出雅间,走在楼道上,他便被迎面走来的黄衣少女撞得一个趔趄,身边的苇杭连忙扶住。少女甚至直接忽视他们,拂袖而去。

    “那不是……有苓!她怎么了?”摩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薄言愁眉苦脸地从一处雅间出来,正要去追有苓,便见他们一行人站在楼道上。

    柔嘉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有苓她怎么……”

    薄言一脸为难地说:“我师父来了……两个人又吵上了,我得先去找姑姑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赶紧追着有苓的方向去。

    薄言刚离去不久,那处雅间的门再次打开,逢春和一位道骨仙风的道长从中走出。

    “今日多谢周道长邀宴款待。”逢春温婉有礼地向道长致谢,话音一转,又说:“不过那位姑娘貌似误会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周道长还是先去与那位姑娘解释清楚为好。”

    “元……逢春姑娘不必客气,得您应邀实乃周某之幸。”鸿衣羽裳的道长对逢春很是敬重,又见他说:“家中小友少不更事,之后会与她说明。眼下夜幕低垂,还是让周某送您一程。”

    逢春再次婉谢并规劝道:“不必了,女孩子的心思最为敏感,若是不及时沟通疏导,很容易百虑攒心。一旦误会越来越多,你又固执己见不肯开口,等到矛盾爆发再去补救,可就悔之晚矣。”

    “至于我嘛,说不定会有别的好心人送我回去呢。”口吻玩味地看向在一旁观望的几人。

    于是,道长拱伏辞去。

    “诸位,又见面了。”逢春向几人莞尔一笑,但瞻地者却明显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直直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目光锐利的鹞鹰,从一开始视线便将他视作猎物紧紧锁住,伺机攫取,他顿觉全身冰凉,心中惊涛骇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