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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袖底青龙(一)

    他飞快回身跑到门前大片马车前,一把摘下一根马鞭,解开一辆马车。

    “啪!”

    进宝使出平生力道,抡圆了鞭子。

    一辆单匹马车在马儿嘶吼中冲下山出。

    这座山就这一条山路,因马夫们常年上山下山修得极为平整,但却挡不住山高坡陡,只见那马车越奔越快,直到了刹不住脚的地步。

    “啪!啪!”

    一辆双匹马车。

    紧接着,进宝马鞭如流行赶月,在这大山腰上、马帮门前抡出一个浑圆浑圆得圈子。

    一匹、两匹....马群惊嘶,直到几十辆马车马挤着马,车挨着车从山腰携压顶之势轰然冲下山坡。

    大唐之后,谁人没听过“薛仁贵征东”之故事。这位昔年盛唐之时的左骁卫大将军、幽州督、平阳郡公,身负一龙二虎九牛之力,号称当时第一猛将。可就是如此得天纵神将,在东征之时,摩天岭上,被敌军滑车冲撞而下,凭勇力硬挑了三辆车后,也终是抵挡不住。

    登天境即便能飞檐走壁,不仍是凡人?!难不成能挂在天上不落地么!

    难不成比薛仁贵大将军还要厉害?!

    两个登天境高手步伐极快,此时已到了半山,正是进不得、退不走的地方。

    马奋车疾!

    要知,这等险坡上全力冲下的车马,近若千斤之力,而数十辆马车挤在一起,无缝无隙,如若沙场骑阵席卷而下,绝非人力可敌。

    而两下皆是绝壁!

    二人见第一辆车来,抖擞身形,还算是轻松跃起避过。

    可身形未落,第二车已至。

    要说此二人也当真了得,两人在空中搭手互换身形,堪堪避过第二辆。

    第三四五辆车接踵而至。

    当先的黑袍人叫一声“不好”,右脚却已落地,尚未站稳之际,车马已至,仓促间只能反掌一挑!

    接着闷哼一声,竟将一辆车生生挑下山崖!

    挑滑车!进宝站在山腰看见此情此景不禁心旌摇曳,原来世上当真有此等神力,能于这险峰之间,挑滑车而逆势上!

    但见这小路两旁皆是山崖陡壁,那马车跌落登时坠毁。

    可接下来的车群如洪水炸堤,一发不可收拾。

    黑袍登天境在换气之际,硬生挑下一辆马车,气血越发翻涌,眼见马车又来,无从闪避,无奈下以“游龙隐凤”之法跃起,想以高深身法强行附在马车之上,可他显然是错估了马车下冲的力道,脚尖刚点到车身就登时被弹开老远。平衡一失,黑袍人先是被一匹马绊住腿脚,接着被接踵而至的马车撞在胸口,然后在两辆车子之间来回碾压。

    沙场之上被大阵碾压如何得活?眼见黑衣人被车马左踏右压,几口鲜血想要喷出都被那马踏得咕咽回去。

    另一灰袍老叟见状大惊,不顾凶险展开身法,于众车中如蝴蝶穿花,终于一把揪住车轮之下的同伴,然后身形爆退。

    半山腰上车马翻滚,登时跌撞一团!

    两人一路后撤。

    救人的登天境便是先前众人花轿岭上所遇的灰袍老者,其眼见事不可为,已起了退意:“今日杀了朝廷这么多走狗已算事成,走吧!”

    可另一位重伤的黑袍人已被这一顿车马碾压激起了火气。他一旦换气,随即压下伤势,目光朝山上扫去,见那名少年便站在山腰。

    “待会你寻机突围,我杀了那小子,去去就来。”

    灰袍叟不满道:“不要意气用事。”

    黑袍人冷笑道:“那小子几要了我徒儿性命,若不杀其解恨,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那孙浦城,竟然是这名黑袍登天境的徒弟。

    灰袍叟冷哼一声。

    黑袍人却桀桀怪笑:“你看看山下,有人比老夫还要意气。”

    灰袍叟向山下一扫,只见众多不良人围住山脚,但为提防马车,颇为谨慎的守在山脚两侧。

    可有八人则径直沿山路而上,置生死于度外。

    正是法华寺的八名武僧!

    灰黑二叟不断飞退,黑袍人不忘猖狂大笑:“杀了法华寺几个徒子徒孙,这八个‘怀’字辈的秃驴便按捺不住了。”

    进宝伤他弟子孙浦城,黑袍老人便发了疯般要杀进宝而后快,花轿岭上法华寺十二名小一辈僧人尽皆惨死,他却嘲笑这些出家人舍死搏命。

    人间的悲欢,当真并不相通。

    但见山下八名武僧持长棍飞步而上,为首的一名长眉武僧沉着道:“务必于这山路之间留住他们,以登天境之能,一旦下山便天高任鸟飞,不是咱们师兄弟留得住的。”

    众僧轰然应诺。

    进宝于半山腰观看,忽然发现:两名登天境确实被他的群车所阻,可与此同时,山下的援兵同样被马车所拦,无法登山。

    好在眼看灰黑二老退下山去。

    而眼见众僧上山,进宝也终于不再催打马车,静观其变。

    只是先前已有三十几辆大车沿山而下直冲众人,八僧又与二叟眼见相遇。此十位高手,势必是要这狭窄山路之间,冲车轰鸣之下,决一死战了。

    灰黑二老不断后撤躲避马车,本已游刃有余,可八僧靠近的瞬间,背腹处八根长棍如林如网,拒若城墙,忽然阻断了二人退路。

    二老早有防备,猛提一口气息,点起身形,两道身影在半空之中张起衣袖,借风势而上,若凌空滑行。

    此状不过能坚持数息之久,可便是这数次呼吸之间,三四辆马车从二老身下冲八僧而去。

    八僧本作势欲扑二叟,却没想迎头而来三四辆马车。为首长眉叱喝一声,众僧身形整齐划一,齐齐向左翻滚靠拢,顷刻间在山路左侧萎缩成一个长棍护体的小阵,一辆从左而过的马车被僧人齐力挑下山崖,其余几辆则掠众僧而下。

    好机会!

    八僧一旦将山路让出缺口,灰黑二老身形爆射,想要越众僧钻空而去!

    可众僧的小阵势似渔网般忽然张开!八人以前四、中三、后一的位置重新占据山路,逼得二老身形一滞。

    一滞之间,众僧迅速抢位,长棍向二老肩头、双脚、周身大穴分别猛击,要知这八僧皆是中三品的大境界,戳、扫、劈、挑之下,棍劲雄浑,二老竟被逼得不得不向山上反退了几分。

    山上马车顷刻便至。

    二老知道厉害,明白再退便是死路,两道身形稍退便进,似两道流星急转而下。

    众僧如何肯放,前四僧长棍猛抖,节次上挑。此时二老身形仍在空中,轻身功夫不是戏法,半空中无从接力便无法挪移,于是故技重施,两人互一搭手,身形再次急转。

    星驰电走,快不及防。

    前排四僧再次被二人一瞬掠过。

    可二排的三名僧人长棍再至!

    二老正待应变,前四僧已调转头来,长棍如毒蛇吐信般分从两人左右肋下悄然钻出!

    二老一惊,忽各觉一阵气闷,四支长棍交叉收紧,随后整个上身被锁住一般,飘逸身法被戛然拽住,然后钓叟抛钩甩竿一般被狠狠摔砸在地上。

    这等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摔在这山路之上岂非必死?

    中三僧提棍打靶一般闷头劈下。

    而二老正被前四僧的长棍半压半锁在地,动弹不得。

    灰衣老叟心惊道好厉害的棍阵,手中乌光蓄势待发!

    却听身边黑袍老者一声清啸,袍底青光忽如苍龙出水,一时满山上下皆闻龙吟之声而色变。

    “‘袖底青龙’赫连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