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安邑最幽静的一条小巷，坐落着洞春香酒肆。
这条小街南北走向，北口是王宫，南口是丞相府，街边绿树成荫，石板铺地，往来都是衣饰华贵之人。
在天街的中段，有一座九开间的三层红色木楼，这座木楼便是安邑市井和上层名流共同认可的大雅之所，论政名士都喜欢在这里发表他们的高谈阔论。
洞春香原本不让女子进入的，因为身为女子，她既非读书士子、百工名匠，也做不成富商大贾与国府官吏。
但是在三十年前，苏绾儿在洞春香的棋室一战成名，改变了洞春香的陈旧条例。
封絮知道了苏绾儿在魏国的事迹以后，对洞春香格外感兴趣，因为她自小到大只与师傅和三位师兄下过棋，没想到魏国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
“我就知道，我该早些带你过来的。”乔逊笑道。
封絮看了眼红色木楼的招牌，问道，“你说现在接管这洞香春的是位女子？”
“确实如此。”乔逊点头道，“不过，她不常出面，只是听闻她国色天香，文才兼备。”
封絮自然十分想见一见这位洞春香的主人，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苏绾儿的故事？
但她也知道世事不可强求，若是有缘自然能够见到。
她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发凉，原是那刚落下的细小雪花触碰到温热的肌理，化作了水。
封絮仰头看见了，魏国的初雪落得纷纷扬扬，像是被撕扯开的棉絮。
出了玉谷之后倒是很少见到雪，她想起了玉谷中的师傅，虽说收到了回信，但毕竟是她头一次出远门，心中难免挂念。
封絮提着衣裙进了洞春香，酒肆里头的暖意将落于她发间与毛领的雪花都融成了雪水。
仆从见了他们，连忙过来领路，“两位可是第一次来？是要间雅室呢还是茶室？”
乔逊回府以后也甚少出来，洞春香他也是第一次来，他给这位仆从几个铜板，“麻烦领我们去棋室。”
仆从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封絮，虽说洞春香并不限制女子，但是养心厅里都是些高谈国势的各国青年士子，年轻的小姐去那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诧异，规规矩矩地给他们带路。
主楼三层靠近庭院园林的一边，是养心厅，厅中疏落有致地排列着数十张绿玉案，每案各置做工考究的红木棋枰。
北面墙上赫然挂一方特制的巨大木制棋盘，两侧站着两名女棋童，若有弈者请求，养心厅执事便会布置大盘解说。
他们刚进入这养心厅，倒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些青年士子的目光都在那交战激烈的大盘之上。
封絮却被大盘下立在玉石架上的一张厚厚的铜板给吸引住了目光。
铜板上刻着八个大字——连灭六国者，赏万金！
她瞧着那八个大字，兴致便上来了，“这六国作何解？”
仆从解释道，“客人进厅入座时棋童便会捧来一个铜鼎，鼎中是刻着各个国家名号的圆形铜板，从鼎中抓出一枚铜板，上面的国号便是自己一方的代号。”
黑白围杀的博弈规矩与这风云动荡的天下大势隐隐暗合，所以那国运与棋道交相刺激的诱惑，对于这些青年士子们更是一种刺激。
“倒是有趣。”乔逊听完也有微微一笑，他侧首看向封絮，“那第一局，便由我来与你下。”
那边大盘之上的“燕楚之战”刚刚落下帷幕，战胜方是燕国，燕国的士子们高举着酒盏，高声道，“今日在座的酒我请了。”
楚国的士子纷纷垂头叹气，口中念叨着“楚国死矣”。
这些青年士子们刚回过神，就发现厅中多了一位容貌清丽的姑娘，自然议论纷纷。
“可上大盘？”那仆从问道。
乔逊看着封絮，问询封絮的意见。
封絮微微摇头，她可不想这般大张旗鼓。
“不用，给我们找张角落的玉案。”乔逊说道。
“那这边请。”那仆从闻言很是快速地替她们找好了位置。
两人刚坐定，侍女便端上来一壶赵酒，封絮瞧了一眼，摇头道，“换壶茶水吧，我与乔郎都不饮酒。”
等侍女斟好了茶水，封絮也从棋童捧来的铜鼎之中摸出了一个“秦”字，她一怔。
乔逊看着手中摸出的“魏”字，眉头微挑，笑意渐深。
“秦国为弱国，应当先手。”乔逊将那装着黑子的瓷盏递给了封絮。
“自古强弱无定理，强可变弱，弱亦可变强。”封絮拾起黑子，并未占角，随意落在了中央区域。
有好事的青年原本见着是位姑娘，凑上前来看了一看，听见她这般说，问了一句，“那强弱又该因何而定？”
他低头一看这姑娘第一手落得就不对，不免叹息，看来是位不擅棋术的姑娘。
封絮答道，“在位者。”
这话让那原本起身要走的青年定在了原地。
乔逊拾起白子先占角，“秦国全无根基，如何起势？”
封絮闻言不答，只是先将黑子都落在了中间区域，转眼间乔逊已经占了四角，地基已稳。
“秦国所处之境，并非要去占角。”她不缓不急地落着黑子，“你守势太过，白子现在龟缩于外。”
那青年见那棋局渐入佳境，黑子在棋盘之上闪挪腾转，避免与白子直接缠斗，那先前的几手棋反而阻碍了白子的进攻。
乔逊看着棋盘上的走势，知道了封絮的想法，“你的意思是，秦国需要做的是拦住魏国的起势。”
乔逊停下了手，笑道，“我认输了。”
青年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局，知道现在是黑子占优，但是白子并非没有可乘之机，他有些疑惑，“这位公子为何提前认输？”
乔逊点了点棋盘，看向了身侧的青年，“天下大才，八九出自魏国，但魏国留用几何？”
“而且......”他点了点这盘棋，“这盘棋我确实输了。你若不信，你与这位封姑娘继续下也行。”
“啊？”青年有些怔愣，但还是就着乔逊让出的位置坐下，对封絮拱手作揖，“姑娘，麻烦了。”
这条小街南北走向，北口是王宫，南口是丞相府，街边绿树成荫，石板铺地，往来都是衣饰华贵之人。
在天街的中段，有一座九开间的三层红色木楼，这座木楼便是安邑市井和上层名流共同认可的大雅之所，论政名士都喜欢在这里发表他们的高谈阔论。
洞春香原本不让女子进入的，因为身为女子，她既非读书士子、百工名匠，也做不成富商大贾与国府官吏。
但是在三十年前，苏绾儿在洞春香的棋室一战成名，改变了洞春香的陈旧条例。
封絮知道了苏绾儿在魏国的事迹以后，对洞春香格外感兴趣，因为她自小到大只与师傅和三位师兄下过棋，没想到魏国还有这么有趣的地方。
“我就知道，我该早些带你过来的。”乔逊笑道。
封絮看了眼红色木楼的招牌，问道，“你说现在接管这洞香春的是位女子？”
“确实如此。”乔逊点头道，“不过，她不常出面，只是听闻她国色天香，文才兼备。”
封絮自然十分想见一见这位洞春香的主人，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苏绾儿的故事？
但她也知道世事不可强求，若是有缘自然能够见到。
她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发凉，原是那刚落下的细小雪花触碰到温热的肌理，化作了水。
封絮仰头看见了，魏国的初雪落得纷纷扬扬，像是被撕扯开的棉絮。
出了玉谷之后倒是很少见到雪，她想起了玉谷中的师傅，虽说收到了回信，但毕竟是她头一次出远门，心中难免挂念。
封絮提着衣裙进了洞春香，酒肆里头的暖意将落于她发间与毛领的雪花都融成了雪水。
仆从见了他们，连忙过来领路，“两位可是第一次来？是要间雅室呢还是茶室？”
乔逊回府以后也甚少出来，洞春香他也是第一次来，他给这位仆从几个铜板，“麻烦领我们去棋室。”
仆从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封絮，虽说洞春香并不限制女子，但是养心厅里都是些高谈国势的各国青年士子，年轻的小姐去那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诧异，规规矩矩地给他们带路。
主楼三层靠近庭院园林的一边，是养心厅，厅中疏落有致地排列着数十张绿玉案，每案各置做工考究的红木棋枰。
北面墙上赫然挂一方特制的巨大木制棋盘，两侧站着两名女棋童，若有弈者请求，养心厅执事便会布置大盘解说。
他们刚进入这养心厅，倒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些青年士子的目光都在那交战激烈的大盘之上。
封絮却被大盘下立在玉石架上的一张厚厚的铜板给吸引住了目光。
铜板上刻着八个大字——连灭六国者，赏万金！
她瞧着那八个大字，兴致便上来了，“这六国作何解？”
仆从解释道，“客人进厅入座时棋童便会捧来一个铜鼎，鼎中是刻着各个国家名号的圆形铜板，从鼎中抓出一枚铜板，上面的国号便是自己一方的代号。”
黑白围杀的博弈规矩与这风云动荡的天下大势隐隐暗合，所以那国运与棋道交相刺激的诱惑，对于这些青年士子们更是一种刺激。
“倒是有趣。”乔逊听完也有微微一笑，他侧首看向封絮，“那第一局，便由我来与你下。”
那边大盘之上的“燕楚之战”刚刚落下帷幕，战胜方是燕国，燕国的士子们高举着酒盏，高声道，“今日在座的酒我请了。”
楚国的士子纷纷垂头叹气，口中念叨着“楚国死矣”。
这些青年士子们刚回过神，就发现厅中多了一位容貌清丽的姑娘，自然议论纷纷。
“可上大盘？”那仆从问道。
乔逊看着封絮，问询封絮的意见。
封絮微微摇头，她可不想这般大张旗鼓。
“不用，给我们找张角落的玉案。”乔逊说道。
“那这边请。”那仆从闻言很是快速地替她们找好了位置。
两人刚坐定，侍女便端上来一壶赵酒，封絮瞧了一眼，摇头道，“换壶茶水吧，我与乔郎都不饮酒。”
等侍女斟好了茶水，封絮也从棋童捧来的铜鼎之中摸出了一个“秦”字，她一怔。
乔逊看着手中摸出的“魏”字，眉头微挑，笑意渐深。
“秦国为弱国，应当先手。”乔逊将那装着黑子的瓷盏递给了封絮。
“自古强弱无定理，强可变弱，弱亦可变强。”封絮拾起黑子，并未占角，随意落在了中央区域。
有好事的青年原本见着是位姑娘，凑上前来看了一看，听见她这般说，问了一句，“那强弱又该因何而定？”
他低头一看这姑娘第一手落得就不对，不免叹息，看来是位不擅棋术的姑娘。
封絮答道，“在位者。”
这话让那原本起身要走的青年定在了原地。
乔逊拾起白子先占角，“秦国全无根基，如何起势？”
封絮闻言不答，只是先将黑子都落在了中间区域，转眼间乔逊已经占了四角，地基已稳。
“秦国所处之境，并非要去占角。”她不缓不急地落着黑子，“你守势太过，白子现在龟缩于外。”
那青年见那棋局渐入佳境，黑子在棋盘之上闪挪腾转，避免与白子直接缠斗，那先前的几手棋反而阻碍了白子的进攻。
乔逊看着棋盘上的走势，知道了封絮的想法，“你的意思是，秦国需要做的是拦住魏国的起势。”
乔逊停下了手，笑道，“我认输了。”
青年看着棋盘之上的棋局，知道现在是黑子占优，但是白子并非没有可乘之机，他有些疑惑，“这位公子为何提前认输？”
乔逊点了点棋盘，看向了身侧的青年，“天下大才，八九出自魏国，但魏国留用几何？”
“而且......”他点了点这盘棋，“这盘棋我确实输了。你若不信，你与这位封姑娘继续下也行。”
“啊？”青年有些怔愣，但还是就着乔逊让出的位置坐下，对封絮拱手作揖，“姑娘，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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