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整顿乾坤:稼轩重生宋理宗 » 第五章:疾驰

第五章:疾驰

    “你们说,朕在罢黜奸党一事上,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才逼反了这些人?”赵昀眼望远方,在朝堂上淡淡说道。

    御史陈贵谊首先道:“陛下正纲清源,仁恕得体,何过之有?倒是朝廷素来待史嵩之等人不薄,此等逆贼竟恩将仇报,勾结外敌,与禽兽何异?臣愿陛下挑选猛将,劝慰士卒,与反贼一战,以顺取逆,则邪必不能胜正。臣虽不才,愿为陛下披挂出征!”

    左相郑清之道:“陛下惩治贪腐,澄清吏治,原是正道。虽说手段猛烈了些,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厉兵秣马,与叛军一战,别无他法。臣向陛下举荐二人:淮东安抚使赵范、淮西安抚使赵葵兄弟,此二人俱是名将之后,颇习战阵,深知军事,此去必能破敌。”

    右相乔行简道:“二公所言极是。今观三路敌兵,潘甫纠合湖州戍卒、渔民、农户万余人,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虑;红袄军李全自楚州渡江而来,其部下多是山东、淮北流民,心恋故土,不能久战,也不足为惧。所可虑者唯有史嵩之,襄阳既陷则湖广势危。可命赵范领一军驻守池州,扼住江南门户,令派赵葵率军驻守京口以御李全,然后陛下发三衙精兵以破潘甫。先灭潘甫则李全势孤,再破李全则可集兵以御金兵,如此从易到难,次第破敌,可保无虞。”

    赵昀望向太后:“母后之意如何?”太后道:“诸位大臣禀忠直言,官家可依言采纳。”赵昀点了点头,面向百官道:“就依诸卿之议吧。”

    毫无疑问,这场叛乱是因为自己急于肃清史弥远余党才导致的动乱,主谋必定是史嵩之无疑。此人城府极深,杀伐果断,颇有乃叔之遗风。之前下诏安抚,又封他为紫金光禄大夫,这些虚招对他显然没用。史嵩之观望了一阵,发现朝堂有清算史党的迹象,立即就起兵发难了。说起来济王赵竑与史弥远本是死敌,如今史嵩之居然打着拥立赵竑的旗号起兵造反,倒也真是不拘一格了。只是他又要外结金兵,又要联络红袄军李全和湖州潘甫等,想来密谋已有一段时间,枢密院居然毫无觉察,可见这枢密院多半也不能相信了。

    正所谓谋事在众,决事在专,朝堂之上不知有多少史党余孽与史嵩之暗通曲款,又岂可公然议论军国大事。真正的用兵策略还是只能与几个心腹将领商议才行。

    退朝之后,赵昀独自走回御书房。

    “张令午,你的新军练得如何了?”

    “官家,新兵操练才一个多月,才刚习得编伍进退号令之法,恐怕难以实战。依岳家军之惯例,新兵入伍训练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方可上阵杀敌。”

    赵昀道点头:“进退号令原比武艺更为要紧,你自按序操练,不必着急。”毕承节禀告道:“末将奉命在侍卫马兵司物色骁勇骑士,约莫得五百骑。只待官家一声令下,便可集结待命。”这侍卫马兵司员额三万多人,去除吃空饷的,实际只有约一万三千人,战马八千匹。能选出五百精锐骑兵,也算不错了。赵昀又问赵隐道:“如今各路人马动静如何?”赵隐道:“史嵩之所部五万,与金国大将仆散安贞的十万人马合并一处,从襄阳往鄂州进发;李全所部五万余人,从楚州南下,正在广陵打造船只,准备渡江进攻京口;潘甫与其弟潘粤、潘壬所部万余人,在湖州城外屯驻,估计是等待李全渡江后与其会和。”赵昀道:“湖州距离临安不过一百三十里,急行军一日便到。他不思趁我不备奇袭临安,反而在原地待援,可知其必败了。”

    “众将听令:毕承节持朕诏命,召集侍卫马兵司五百精骑,限半个时辰之内在北门集合。

    李继伦持朕诏命去殿前司,让咱们原来那一百多兄弟全副武装,也于半个时辰后在北门集合。

    张令午留守临安继续练兵,赵隐作为行军参谋,随朕出征。咱们这就奇袭湖州城,先破他一路叛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赵昀披甲戴盔,挟弓背箭,疾驰朝北门而去。赵隐带着十余侍从,擎着天子旌旗,紧随其后。到得北门,六百骑士已经集结完毕。侍卫马兵司都指挥使杨石闻讯也飞马赶来,苦谏道:“官家万金之体,怎可亲临战阵?”赵昀回头对众骑兵道:“此战朕自冲锋在前,你们可愿为朕杀敌?”六百骑士齐声吼道:“愿效死命!”赵昀又对杨石道:“杨郡公,听闻你年轻时也曾以弓马武艺震慑金使,扬我国威,可见你也是个血性男儿,今日何不随朕一起征战沙场?”杨石道:“官家即便要亲征,这点人马也是太少,待臣回去调集大军,再战不迟。”赵昀道:“兵贵神速,岂容久等?”说罢令旗一挥,率众疾驰而去。杨石无奈,只得策马跟上官家。

    自上午巳时出发,马不停蹄,卷甲疾行,到下午申时已到湖州城外。赵昀命众军稍作喘息,又派哨探去查看敌军动向。不多时,哨探回报潘甫正在营中准备摆宴,全无防备。赵昀一看天色已近黄昏,笑道:“天助我也。”于是命众军人衔枚、马衔嚼,悄悄逼近叛军营寨。只见叛军犹自毫无知觉,仍在饮酒作乐。赵昀命升起天子旌旗,大喝一声:“大宋天子在此!”一马当先,杀入敌营,毕承节手持双刀、李继伦挥动长枪,一左一右紧随其后。叛军猝然遇敌,惊惶避走。赵昀如入无人之境,直冲中军帐前,那叛将潘甫还欲逃走,已被赵昀轻舒猿臂,擒于马上,其二弟潘壬、潘粤也被毕、李二将临阵斩杀。

    赵昀将潘甫丢给军士捆了,对剩余叛军高声喊道:“朕知尔等皆是良民,被潘甫胁迫至此。如今首恶已除,朕赦尔等无罪。”叛军听了,纷纷丢弃军械,伏在地上口呼万岁。赵昀命叛军就地解散,各回家乡,安居乐业。又命赵隐持自己手诏入湖州城赦免济王赵竑,令其安堵如故。当晚率六百骑兵就着叛军营垒休息一夜。

    不多时,赵竑从城中赶到军营里请罪,一见赵昀就匍匐在地,口称该死。赵昀道:“朕亦知皇兄无罪,乃受歹人利用。此事今后休要再提。”赵竑顿首道:“罪臣本以为官家是史弥远所立,心有不忿。今见了官家神威仁义,仿佛太祖在世,不愧大宋英主。臣自后死心塌地,绝无二心。”赵昀将赵竑扶起道:“你我兄弟和解,如此美事,当浮一大白。正好潘甫设宴于此,来没来得及享用,不如就由我与皇兄共谋一醉。”于是二人饮宴畅谈,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赵昀入湖州城张榜安民,并将潘甫于闹市斩首示众,将首级传于临安。又传诏命郑、乔二相好生辅佐太后处理朝政,镇守京师,以防京中史弥远余党乘虚作乱。随即又率兵北上,前往京口支援赵葵。

    淮西安抚使赵葵闻官家亲来,连忙接着。这赵范赵葵兄弟是前京湖制置使名将赵方之子,也是郑清之的学生,因此被举荐起来领兵御敌,另一方面也可压制史党。赵葵此时领了四万多人马镇守京口,与李全隔江对峙,两军在大江上交战了几次,各有胜负,僵持不下。

    赵昀正与众将商议破敌之策,忽有军情报道:“金国右副元帅完颜塞丕率五万大军入侵江淮,已破光州,现正围攻庐州。庐州知州杜杲虽暂时挫敌一阵,但兵少难以久持,奏请朝堂速发援兵!”三路敌军刚破一路又来一路,且这五万金兵可比潘甫那一万散兵游勇难对付得多。庐州是金陵门户,庐州若失则危及江南,京口也将腹背受敌,情况不可谓不危急。

    赵隐奏道:“可以将计就计,由京口分兵一半去救庐州,将水军调走,放李全渡江过来。待李全登岸之后,再回过头来袭击李全的水军船只。红袄军都是山东、江北流民,心恋故土,一见船只遇袭,害怕退路被断,必然回救。到时我军从后掩杀,可获全胜。”

    赵昀道:“此计大妙,但需一个智勇兼备之人分兵才可。”赵葵奏道:“臣部下有一人,姓余名玠,足智多谋,畅晓兵略,可堪此任。”

    于是赵昀召余玠来见,授以计划。余玠道:“末将斗胆,请领官家旗号而去。想那李全探知官家亲自往庐州去了,又怕临安有援军到来,必然急于渡江登岸。”赵昀准奏,将天子旌旗钦赐余玠,命其带二万水军大张旗鼓向金陵方向移动。余玠依计而去。

    红袄军李全见京口分兵出去,果然立即渡江来攻。赵昀一面命令赵葵据城坚守,一面又派人飞马赶去金陵报与余玠。余玠闻讯,准备了五十条小船载满硫磺火硝,先开到江北,随后借着西北风顺流而下,夜袭火攻李全的水军船坞。正在围攻京口的红袄军兵将见江面火光冲天,害怕船只被焚毁则退无归路,纷纷劝李全撤围援救水军。李全无奈,只得率部去救。

    赵昀在城楼上看见红袄军撤围,当即下令打开城门,自己率六百骑兵在前,赵葵率两万本部兵马在后,一齐杀出。红袄军本就人心思归,士气低落,又在撤退途中遭遇突然袭击,登时大乱,无心应战,只顾往江边逃去。赵昀挥军一路追杀到江边,天已拂晓,却见余玠已将李全水军尽数歼灭,所部楼船战舰在江面一字排开,强弓硬弩对着红袄军就是一通齐射。红袄军顿时惨叫连连,死伤无数。

    赵昀令军士列阵站定,将红袄军逼在江边,齐声高喊:“官家有旨,降者免死!”

    红袄军面面相觑,过不多时,有使者从阵中走出,说李全愿降,但需官家金口御批,放将士们回归江北,否则情愿死战。赵昀听了,策马冲到阵前,指着红袄军厉声喝道:“李全懦夫!朕御驾在此,快滚出来与我说话。”

    对面军阵分开,缓缓簇拥出一个披甲汉子,骑在马上施礼道:“臣李全,拜见官家。”

    赵昀扬鞭指道:“李全!你等俱是汉人,自称忠义军,为何认贼作父,勾结金兵。平白玷污了‘忠义’二字?”

    李全道:“我等北方遗民,世代受金兵荼毒,与贼不共戴天,因此聚义抗金,仰望朝廷如婴儿之望父母。不料朝廷任用奸佞,排挤忠良,不许我等南归,更有前淮西制置使许国屡加侮辱,克扣粮饷。我等杀之而反,实属无奈。”

    赵昀道:“你既是山东人氏,可知道‘济南二安’么?”

    李全道:“我虽是粗人,却也知道李清照、辛弃疾两位文人的大名。那辛弃疾原是我山东忠义军的前辈,一片赤胆忠心南归大宋,却屡遭排挤,一生不受重用,只得郁郁而终。我忠义军兄弟谈及此人,无不既敬又怜。朝廷如此待士,又岂能责怪我辈心寒齿冷?”

    赵昀缓缓道:“此人固然可悲,你却比他何止幸运了千百倍。辛弃疾最高不过做到镇江通判,无兵无权,终其一生再不能与金兵厮杀,也从来不曾忘记恢复中原、解民倒悬之志。而朝廷授你节度使之位,命你屯兵山东、淮北之地,兵多粮广,直插金人腹地,本是建功立业之机。你却不思进取,拥兵自重,为了一己私欲背反朝廷。那许国本是史弥远党羽,杀便杀了,又有何妨。史弥远也自被朕所杀。如今朕已亲政,正要励精图治,恢复河山,教中原千万沦陷遗民重归父母之邦。你若还有半分忠义之心,便给我下马受降。”

    李全听了,滚鞍下马,伏倒在地,道:“官家天威在此,臣等岂敢不降。臣部下兄弟都是山东良民,素无反叛朝廷之心,只是受那史嵩之蛊惑而来。臣求官家大发慈悲,放兄弟们回归故里,今后操持农桑,务守本分,绝不敢再生事端。”赵昀向他身后军士望去,俱都是山东乡党装扮,而满身尘土,面有菜色,一时间牵动起前世故人情谊,从背囊抽出一支箭来,道:“朕在众军将士面前立誓,今后待北方汉家军民一视同仁,与江南一般无二。同心戮力,共复河山。若违此誓,有如此箭。”说罢将那支箭折为两段。

    红袄军将士见了,无不丢弃兵器,拜倒在地,山呼万岁。赵昀下马扶起李全,道:“朕命你为京东经略使,仍率本部人马屯驻青州,节制山东、淮北之军事。”李全泣拜道:“臣若早遇官家,何至于此。今后愿肝脑涂地以报君恩,绝无二心!”

    赵昀命余玠派船只护送李全部众归北,至此李全之乱遂平。

    这时淮西又传来捷报,庐州守将杜杲以木楼弩炮尽毁金兵攻城器械,金兵攻城不利,只得聚兵围城。赵昀道:“杜杲虽然善战,若是被围城绝援,也难以久持。”于是命余玠仍带两万水军前往巢湖支援杜杲,自己率赵葵剩余两万人马回临安,准备与史嵩之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