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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肘腋

    临安府禁宫端明殿,虽在子夜时分,依旧灯火通明。太后杨桂枝、皇后杨素英、临安知府杨谷三人面带忧色,愁眉不展。

    “奏报还没回来么?”杨谷等得不耐烦了,首先发问道。

    “禀国丈,还没消息。”一旁的内侍无奈答道。

    杨谷望向太后:“明日天一亮就要举办改元大典,官家却迟迟未归。这可要误了大事了。”

    太后闭目养神,一副我也没辙的样子。

    皇后开口道:“金人大军压境,御敌乃是最要紧事。至于改元祭天,实在不行就只能劳烦太后率百官代行仪式了。”

    杨谷叹道:“国家改年号,皇帝却不在,这成何体统啊?”

    皇后道:“若非官家御驾亲征,连破两路敌军,恐怕我们都已做了俘虏,连年号都不用改了,倒也省去了这般烦恼。”

    杨谷无言以对,长叹一声,走出殿去。

    呵,这个女儿啊,从小就喜欢顶自己的嘴。如今做了皇后,更是管不了她,反倒还教训起老子来了……杨谷边想边摇头,他走出端明殿,抬头看了看天色,月色暗淡,寒风阵阵,天干物燥。这除夕之夜,临安城中百姓有许多守岁放炮仗的,万一着起火来,自己这个临安知府可难辞其咎,想着便要出宫回府邸去。

    刚走出宫门口,却看见郑清之从轿子上下来,正要入宫。

    杨谷连忙上前打个招呼,道:“这么晚了,不知郑相还有何要事要进宫啊?”

    郑清之道:“还不是明日改元大典之事么。老夫执掌礼部,此事干系全在老夫身上。官家既然还不回宫,就只能奏明太后,由她老人家代为主持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杨谷听得宰相和皇后都是这个意见,想必太后也不会反对,这事就这么定了,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告别郑清之离去,自己也要打道回府了,却不见了原先在门口等候自己的随从,于是问守门侍卫道:“王提辖哪里去了?”

    侍卫指了下远处一棵大树,说:“靠在那儿打盹呢。”

    杨谷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踢在王提辖腿上,骂道:“你这泼汉,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睡觉?”

    王提辖打了个呵欠,缓缓站起来。黑夜中映着灯光,见得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满脸虬髯,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犹自睡眼惺忪,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府尊大人,俺当年跟了老太爷这么多年,哪个除夕夜不是喝酒赌钱,快活得很。这么如今回了京城,放着好吃好喝的不去,却半夜在这里磨蹭。”

    这王提辖名叫王友德,原是杨谷父亲杨次山麾下将领,素来勇猛善战。史弥远死后,杨谷特地把他调回京中保护自己的安全。此刻见他懒懒散散,不禁怒道:“你晓得什么?老太爷镇守边关,那是封疆大吏,有他惯着你,自然由得你胡闹。这里是天子脚下,即便是老爷我也要小心翼翼,你竟敢如此托大?如今外有强敌压境,官家又不在京中,朝中人心浮动,我们更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才是。”

    王友德嘿嘿一笑,摸了摸脸,道:“说起咱们这个官家,倒是个英雄好汉。听说前阵子连破两路敌军,还生擒了贼首,百姓都说他是太祖爷投胎转世。我老王真想看看这官家是个什么模样。”

    杨谷不想理他,只说了声“回去吧。”

    还没走到临安府衙,却见临安巡检司曹彦直急急忙忙赶来,禀告道:“城西一家民房发生火灾。宋提刑已先带着衙役们去救火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谷心中一紧,带着众人便直奔城西火灾现场而来。

    虽说国家战局紧张,但临安城的百姓已经承平了一百多年,除夕之夜仍是灯红酒绿,欢声笑语。沿街的酒家各个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之声绵绵不绝。杨谷等人穿过人头攒动的街巷,见有放鞭炮的百姓不免厉声喝止,让他们小心火烛。

    等赶到的时候火已扑灭,民房周边焦味滚滚,刺鼻难闻。杨谷捂着口鼻,骂道:“放烟火放到把自己家烧了,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大人说得不错。”

    杨谷循声看去,是先一步赶到现场的提刑司宋慈。

    “属下已经初步勘验了现场。这栋民居三丈见方,里面堆满了柴火稻草等易燃之物,屋外却全无燃放爆竹的痕迹,说明这户人家不出门,却在专在房子里放炮仗,这实在是有违常理。”宋慈继续说道。

    杨谷道:“户主是什么人?”

    宋慈道:“问了周边街坊,户主是个生意人,常年不在临安,将房子租给了一个收泔水的民夫。屋后的院子里还堆着三辆大车和几十桶泔水。”

    杨谷道:“那个收泔水的人呢?被烧死了么?”

    宋慈道:“民居中共发现了三具尸体,两男一女,已经被烧焦,无法辨别身份。不过,却有两个疑点。”

    杨谷道:“什么疑点?”

    宋慈道:“居邻家所说,这收泔水的民夫名叫牛小二,向来一人独居,为什么家中会有三具尸体,此其一。据属下查验,这三具尸体虽已烧焦,但咽喉部位并无烟灰,说明他们是死后才被烧焦,而并不是被烧死的。”

    杨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他一心只想过个太平年,等官家回来主持大局。如果只是偶然发生火灾还好,这要是有人搞蓄意谋杀,那还怎么得了?

    宋慈继续说道:“于是属下仔细查验了三具尸体,发现他们颅骨都有凹陷,真正的死因是被钝器击打头部而死。且这钝器不是普通的物品,应该是有棱角的铜锤之类的武器。因此属下初步推测,这三人是被杀死之后,伪装成失火现场,让人难以辨别死者的身份。”

    有棱角的铜锤,那不就是八棱紫金锤么?这可是禁军才有的武器……

    杨谷扶着额头,险些晕了过去。

    曹彦直赶紧将他扶住,道:“此事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定夺。”

    杨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烟雾,只得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宋慈。

    宋慈道:“事已至此,自然应该全力破案,缉拿凶手。待我再去询问一下周边居民。”

    杨谷点了点头,叫人找了张凳子过来坐着,就在一旁看着宋慈如何断案。王友德似乎也对这事颇有兴致,一直跟在宋慈身边听他问话。

    原来这牛小二主要是帮城西五家大户转运泔水的。居目击证人所述,今晚五家大户都在吃年夜晚饭,泔水不少,牛小二忙了一晚上,运了十几车的泔水出来,都堆在后院。后来到了亥时左右,屋里突然就起了大火,牛小二也失踪了。

    宋慈道:“这三具尸体中,有一具男尸应该就是牛小二了,可另外一男一女是谁,恐怕与那五家大户不无关联。”

    王友德道:“这不简单,咱们一家家上门去问,看谁家有失踪人口的,便能知道了。”

    宋慈道:“此时还不宜打草惊蛇。”于是先去问了五家大户周边的街坊和路人。

    原来今晚这五户中有四户都是门庭若市,宾客云集,只有一户是门可罗雀,并无宾客上门贺岁。而根据目击证人所说,每一户府中都有两三大车的泔水运出来,照例说这一户没那么多宾客,也不该有这么多泔水。那么,这户人家就很可疑了。

    宋慈向杨谷禀报了闻讯情况。杨谷问道:“那一户人家是谁?”宋慈答道:“是刑部尚书李知孝。”

    杨谷腾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李知孝可是史弥远的铁杆党羽,与莫泽、梁成大合称“三凶”。如今史党头子史嵩之举兵造反,京中又发生谋杀案,这谋杀案又好死不死的又跟李知孝扯上关系。这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等闲视之了。

    宋慈见杨谷脸色不对,补充说道:“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今尚无证据表明李尚书与此案有关。具体事宜还是要上门核查才行。”

    杨谷伸手打断他道:“宋慈、曹彦直,你们二人留在此地盯住李知孝。我马上将此事禀报太后定夺。”说罢便带着王友德回到皇宫。

    路上,王友德抱怨道:“大人是临安知府,查案便查案,本就是分内之事。怎么屁大点事也要进宫请示?”

    杨谷道:“王提辖,在你心里总把我当成一个草包,是也不是?”

    王友德讪讪一笑,并未回答,算是默认了。

    杨谷道:“我的才智,比起家父、比起我二弟,甚至是比起我那鬼灵精的女儿,都堪称是草包没错。”

    王友德听他此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杨谷继续说道:“可是草包也有草包的生存之道。那就是知道谁是聪明人,然后听聪明人的。”

    王友德怔了怔,表情也转为严肃。

    二人一路无话,回到皇宫。本欲先禀太后,可此时已到后半夜,太后已经睡下了。

    杨谷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一名内侍端着茶点往西殿去,急忙问道:“这么晚了,谁还在西殿办公?”

    内侍答道:“郑相见过太后之后并未出宫,就留在值班房筹备改元大典的事情了。”

    天助我也!

    杨谷一路小跑来到值班房,果然灯火通明,郑清之正在点验典礼的诸般事务。杨谷仿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攀着郑清之的胳膊把案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郑清之听得眉头紧皱,良久才道:“若在平时,此案也并非十分紧要。偏生在这等时机,不能叫人不防。”

    杨谷道:“下官正有此虑,才来报与相爷知道。”

    郑清之道:“最坏的情形,无非是京内的史弥远余党联合起来作乱,与史嵩之里应外合。可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总是绕不开殿前司这个关键。我马上修书一封,叫李继伦加强禁军戒备,防止有人作乱。此外最要紧的就是要查明李知孝到底与此事有何关联。”

    杨谷道:“下官已派临安府提刑司宋慈、巡检司曹彦直盯着李知孝。此二人心思缜密、志节忠正,必能查出真相。”

    郑清之点头道:“我也颇知他二人的名声。只是一个提刑、一个巡检,都是刑部的直属衙门。我恐他们官职太低,对付不了李知孝。”

    见杨谷一连疑惑,郑清之微笑道:“我有一个人选,用来对付李知孝再也合适不过。”

    “是谁?”

    “乔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