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微服
阳春三月，风光正好。
杨素英兴高采烈地坐在马车上：“臣妾自从当了皇后，可从来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地出来转悠过。有时还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可以整天出门跑的人。”
赵昀亲自赶着车，宠溺一笑道：“那可不是。我就说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等将来收复中原，安定天下了，我就让出帝位，带着二位夫人浪迹江湖可好？”
二女齐声道：“无论陛下要去哪里，臣妾都愿一世追随。”
赵昀笑道：“我们既然微服私访，便也不要叫什么陛下臣妾的，你们便叫我做夫君，我便直呼你们的名字，咱也感受一下寻常百姓的生活吧。”
杨延兴骑着马在一旁道：“那我们便叫陛下公子爷了。”
赵昀道：“照我说来，真的要体察民情，便也不要扮什么富贵公子，最好都作一般劳作人民打扮，好好体验一下民生之艰难。”
杨素英道：“夫君此次下访，必是带着线索来的，不知我们从何处查起？”
赵昀道：“线索自然是有，但也不妨随便转转看看。”
过了数日，一行人进入平江府境内，只见官道两边阡陌纵横、田垄葱郁，农民们戴笠披蓑，男女老少都正忙着插秧。杨素英道：“近年来风调雨顺，看来百姓们衣食丰足、安居乐业呢。”
赵昀却皱眉道：“按户部农务司鱼鳞册，此地应属于屯兵营田，为何不见官兵，却都是些百姓在种田呢？”于是跳下车来，挽起裤腿，走到田间，寻了一个老农问道：“请问大伯，这田是属于谁家的呀？”
“小伙子，这田都是官家的啊。”
“那老伯你们都是当兵的吗？”
“不是啊，我们都是普通的佃户，就是租了军队的田来种而已。”
“军田租给你们种了，那当兵的都干嘛去了？”
“嗐，军爷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敢问啊。我说小伙子，你问这干啥啊？”
“没啥，我也想租个田来种。你们这里的田要交多少租啊？”
“说起这个租啊，那可就多了。这是军田，首先要交五成的收成给军队，然后呢，又要交一成的租金给租田给我们的军爷，最后啊，每年平籴司还要来收购一成的稻米，所以最后自己手里的啊，也就三成。”
“平籴司的稻米都是自愿采买的，你们不卖给他们不就行了？”
“不卖哪成啊，军爷都给我们下过任务了，每亩田每年卖三斗，不卖就要赶我们走啊。”
“卖也可以，三斗米也能买个六百文钱了，补贴一下家用也挺好啊。”
“六百文？狗屁吧，三斗米二百文的价格，雷打不动。这点钱交完丁税、免役钱，就没啦。”
“那一亩田收了七成的租，你们还能吃得饱饭吗？”
“勉勉强强吧。还得是这江南的田好啊，一亩水田一年能收三石稻米，每家每户辛苦点，耕个二三十亩地，也能填饱肚子。”
“我听说公田只要交一成的田租，你们怎么不去租公田呢？”
“现在哪儿还有公田哪？我们早就去官府问过啦，公田都租光啦，不租军田，我们就得饿死。”
“好的。谢谢老伯啊。”
赵昀抬起头来，见杨素英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田边，听着他二人对话，脸色凝重。大概是在后悔说了刚才那句百姓丰衣足食的话。
等赵昀走回来，杨素英问道：“我听说大宋的田赋是三十税一，怎么实际却收了七成这么重。看来此地的确有问题。”
赵昀道：“三十税一是私田，公田的佃户要再交十五分之一的田赋，总和也就是十分之一，那也不多。关键这田是军田，屯兵本来每月就有一贯钱的俸禄，比得上原来的禁军了，所以才定下了公私对半的田租。这屯田只是为了方便军队囤积粮食、保障给养才制定的政策，谁想到这些士兵竟然又转手把田租给了百姓，自己一边领着军饷、一边收着田租，又不用干农活，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郭靖在一旁道：“官家，请恕臣直言。从前当兵之人大多是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无业游民，而经过宝庆改制的考核定级之后，屯兵又在战兵、备兵之下，是其中武艺最劣等之人。这些人可谓是一无是处，只不过是一群投机钻营、蒙混日子的兵痞而已。官家指望他们老实种田，只怕是缘木求鱼了。”
赵昀叹道：“杜范的奏疏中只说平江府摊压指标、负累百姓，却不想还有这等转租军田的无耻勾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竟被这些兵痞钻了空子。”
杨素英道：“只因军制改革是夫君亲自提出的政策，所以朝野上下也无人敢质疑。所谓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若非亲自下野查访，恐怕夫君现在还蒙在鼓里。”
赵昀道：“刚才老伯说公田全部被租掉了，我却不信，咱们再去查问看看。”
原来赵昀出门前早已做足功课，把平江府的田册民户公文等随身携带，于是又找到了田册上标注的一处公田，一经询问，吓了一跳。
原来官府租公田，佃户的确只需要交一分的贡赋，可这里的佃户又转租给了二佃户，二佃户又转租给了三佃户，每人再抽走一成租金，层层转租下来，竟与军田一样，实际耕种的人先交六成租金，然后再被平籴司以低价强买一成稻米，最后到手也只有三成，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死而已。
“夫君你猜，这些二佃户三佃户四佃户都是些什么人？”
“还用猜么？若不是豪强权贵，多半就是官府裙带。最终受苦的就是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而已。”
“难怪刚才的老农说没有公田可租了，这公田的租金与军田一样，租来租去还不都是军田吗？”
“走，我们再去看看私田的情况吧。”
私田的税率是三十分之一，不但比起蒙古和金国来近乎为零，跟历朝历代比起来都是较低的税负，也是赵昀素来比较得意的仁政了。可是一问下来，私田的百姓除了田赋以外，又被摊派了更多的平籴任务，每户要被迫贱卖超过一半的粮食，里外里比起佃户来也只是稍好了一些。但那些豪强大户就没有被摊派指标，那才是真的生活乐无边。
赵昀怒道：“朕三令五申，平籴要按照市价，百姓自愿卖粮，不得强行摊派指标任务，这步子刚竟敢置若罔闻，其心可诛！”
杨素英道：“听说此人是郑相的女婿，那也真是疏于管教了。”
赵昀目光中寒意森森：“走，我们进城去会一会这位贵婿。”
杨素英兴高采烈地坐在马车上：“臣妾自从当了皇后，可从来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地出来转悠过。有时还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可以整天出门跑的人。”
赵昀亲自赶着车，宠溺一笑道：“那可不是。我就说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等将来收复中原，安定天下了，我就让出帝位，带着二位夫人浪迹江湖可好？”
二女齐声道：“无论陛下要去哪里，臣妾都愿一世追随。”
赵昀笑道：“我们既然微服私访，便也不要叫什么陛下臣妾的，你们便叫我做夫君，我便直呼你们的名字，咱也感受一下寻常百姓的生活吧。”
杨延兴骑着马在一旁道：“那我们便叫陛下公子爷了。”
赵昀道：“照我说来，真的要体察民情，便也不要扮什么富贵公子，最好都作一般劳作人民打扮，好好体验一下民生之艰难。”
杨素英道：“夫君此次下访，必是带着线索来的，不知我们从何处查起？”
赵昀道：“线索自然是有，但也不妨随便转转看看。”
过了数日，一行人进入平江府境内，只见官道两边阡陌纵横、田垄葱郁，农民们戴笠披蓑，男女老少都正忙着插秧。杨素英道：“近年来风调雨顺，看来百姓们衣食丰足、安居乐业呢。”
赵昀却皱眉道：“按户部农务司鱼鳞册，此地应属于屯兵营田，为何不见官兵，却都是些百姓在种田呢？”于是跳下车来，挽起裤腿，走到田间，寻了一个老农问道：“请问大伯，这田是属于谁家的呀？”
“小伙子，这田都是官家的啊。”
“那老伯你们都是当兵的吗？”
“不是啊，我们都是普通的佃户，就是租了军队的田来种而已。”
“军田租给你们种了，那当兵的都干嘛去了？”
“嗐，军爷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敢问啊。我说小伙子，你问这干啥啊？”
“没啥，我也想租个田来种。你们这里的田要交多少租啊？”
“说起这个租啊，那可就多了。这是军田，首先要交五成的收成给军队，然后呢，又要交一成的租金给租田给我们的军爷，最后啊，每年平籴司还要来收购一成的稻米，所以最后自己手里的啊，也就三成。”
“平籴司的稻米都是自愿采买的，你们不卖给他们不就行了？”
“不卖哪成啊，军爷都给我们下过任务了，每亩田每年卖三斗，不卖就要赶我们走啊。”
“卖也可以，三斗米也能买个六百文钱了，补贴一下家用也挺好啊。”
“六百文？狗屁吧，三斗米二百文的价格，雷打不动。这点钱交完丁税、免役钱，就没啦。”
“那一亩田收了七成的租，你们还能吃得饱饭吗？”
“勉勉强强吧。还得是这江南的田好啊，一亩水田一年能收三石稻米，每家每户辛苦点，耕个二三十亩地，也能填饱肚子。”
“我听说公田只要交一成的田租，你们怎么不去租公田呢？”
“现在哪儿还有公田哪？我们早就去官府问过啦，公田都租光啦，不租军田，我们就得饿死。”
“好的。谢谢老伯啊。”
赵昀抬起头来，见杨素英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田边，听着他二人对话，脸色凝重。大概是在后悔说了刚才那句百姓丰衣足食的话。
等赵昀走回来，杨素英问道：“我听说大宋的田赋是三十税一，怎么实际却收了七成这么重。看来此地的确有问题。”
赵昀道：“三十税一是私田，公田的佃户要再交十五分之一的田赋，总和也就是十分之一，那也不多。关键这田是军田，屯兵本来每月就有一贯钱的俸禄，比得上原来的禁军了，所以才定下了公私对半的田租。这屯田只是为了方便军队囤积粮食、保障给养才制定的政策，谁想到这些士兵竟然又转手把田租给了百姓，自己一边领着军饷、一边收着田租，又不用干农活，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郭靖在一旁道：“官家，请恕臣直言。从前当兵之人大多是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无业游民，而经过宝庆改制的考核定级之后，屯兵又在战兵、备兵之下，是其中武艺最劣等之人。这些人可谓是一无是处，只不过是一群投机钻营、蒙混日子的兵痞而已。官家指望他们老实种田，只怕是缘木求鱼了。”
赵昀叹道：“杜范的奏疏中只说平江府摊压指标、负累百姓，却不想还有这等转租军田的无耻勾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竟被这些兵痞钻了空子。”
杨素英道：“只因军制改革是夫君亲自提出的政策，所以朝野上下也无人敢质疑。所谓知屋漏者在檐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若非亲自下野查访，恐怕夫君现在还蒙在鼓里。”
赵昀道：“刚才老伯说公田全部被租掉了，我却不信，咱们再去查问看看。”
原来赵昀出门前早已做足功课，把平江府的田册民户公文等随身携带，于是又找到了田册上标注的一处公田，一经询问，吓了一跳。
原来官府租公田，佃户的确只需要交一分的贡赋，可这里的佃户又转租给了二佃户，二佃户又转租给了三佃户，每人再抽走一成租金，层层转租下来，竟与军田一样，实际耕种的人先交六成租金，然后再被平籴司以低价强买一成稻米，最后到手也只有三成，也只能勉强保证饿不死而已。
“夫君你猜，这些二佃户三佃户四佃户都是些什么人？”
“还用猜么？若不是豪强权贵，多半就是官府裙带。最终受苦的就是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而已。”
“难怪刚才的老农说没有公田可租了，这公田的租金与军田一样，租来租去还不都是军田吗？”
“走，我们再去看看私田的情况吧。”
私田的税率是三十分之一，不但比起蒙古和金国来近乎为零，跟历朝历代比起来都是较低的税负，也是赵昀素来比较得意的仁政了。可是一问下来，私田的百姓除了田赋以外，又被摊派了更多的平籴任务，每户要被迫贱卖超过一半的粮食，里外里比起佃户来也只是稍好了一些。但那些豪强大户就没有被摊派指标，那才是真的生活乐无边。
赵昀怒道：“朕三令五申，平籴要按照市价，百姓自愿卖粮，不得强行摊派指标任务，这步子刚竟敢置若罔闻，其心可诛！”
杨素英道：“听说此人是郑相的女婿，那也真是疏于管教了。”
赵昀目光中寒意森森：“走，我们进城去会一会这位贵婿。”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