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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三忧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首诗是唐代李白出川时所作。当时他乘船顺江而下,一日之内就从白帝城到达了荆州江陵府。

    如今赵昀率神威军逆江而上,依靠水轮船之便利,也是丝毫不慢。眼见两岸屏山叠嶂、翠绿峥嵘,又听得群鸟高鸣、猿声阵阵。

    “这里便是夷陵古战场了。三国时陆逊在此火攻大破刘备,以一己之力保全了东吴的江山。今日一见,果然好个险要的所在。”赵昀感叹道。

    张令午道:“但愿大宋永远不要在此处迎击敌人,否则说明已经被敌人深入腹地,仅靠东南半壁又何以保全?”

    赵昀道:“此乃居安思危之论。此去四川,定要好好巡视蜀口防线,加固边防,不可使外敌踏入蜀中一步。”

    一路由嘉陵江进入蜀中,又转沱江北上,不出十余日便到了成都府。

    “老臣崔与之叩见陛下。”

    赵昀没想到此生再次见到崔与之时,他已经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书生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古稀老人,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如同那个谈起兵法来就滔滔不绝的年轻人一样炯炯有神。

    赵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老啦。”

    崔与之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赵昀已经拉着他坐上了自己的车,一边道:“既然来了成都,怎能不先去武侯祠祭拜一下。”崔与之笑道:“陛下有此意愿,老臣谨当相陪。”

    路上,崔与之向赵昀介绍四川诸项政事。四川共有一千四百万人口,岁入缗钱一千二百万贯,除去修桥铺路筑城养兵诸般开支之外,每年结余还能有一百多万贯。

    由于四川位置离京城临安相隔数千里之遥,物资转运耗费巨大,因此向来自收自支,独立运转。多年来在崔与之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农事兴旺,仓储丰富。

    四川盛产蜀锦和盐矿,崔与之兴办贸易,与吐蕃、大理、越南、西夏等各国通商市易,收获颇丰。又从西北买入大批良马,积极练兵备战,骑兵人数之多为南朝之最。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武侯祠。眼见门外松柏翠绿,静穆肃然。一行人走进祠堂,孔明塑像端坐其中,神态庄严端正,栩栩如生。

    “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炼,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

    “这便是朕理想中的政治了。”

    赵昀心生崇敬之意,恭恭敬敬地朝孔明塑像躬身一拜。

    崔与之问道:“陛下是君,孔明是臣。陛下为何要以君拜臣呢?”

    赵昀边向里走边答道:“朕闻之,太上师臣,其下友臣,最下臣臣。昔日周文王以师礼事姜太公,亲自为其驾车,又何况于朕呢?。”

    崔与之叹道:“陛下之圣德,近代罕见。”

    赵昀道:“诸葛孔明身负托孤之重任,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亲率大军五伐中原,为了兴复汉室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此千古以来仁人志士无不对诸葛武侯敬仰推崇之至。”

    “我大宋自靖康之耻以来,偏安南方,沉沦百年,与蜀汉何其相似?如今蒙古崛起于漠北,势力之盛古今未有,金国早晚必为其所灭。蒙古吞金之后,定会南侵大宋,到时生灵涂炭,社稷宗庙毁于一旦,朕与诸班大臣都难辞其咎。朕意欲趁两虏相争之时,出兵北伐,收复中原,以关河之险、中原之富抵御蒙古,则尚未为晚。此乃事关我华夏存亡之大计,若不早为,恐将遗恨千古呐!”

    “常听人说蜀中百姓称崔帅为今世孔明,朕今亲自前来邀请崔帅回朝担任右相,辅佐国家完成北伐大业,望卿以国事为重,万勿推辞。”

    崔与之想了想,道:“官家的宏图远志,老臣都已经了然于心。臣虽老迈,为家国天下又岂敢吝惜残躯。陛下刚才提到诸葛孔明北伐,须知以武侯之才,五次北伐都未能成功,足可见北伐之业千难万险,非等闲可为。因此老臣所虑者不过三事,官家若能解此三忧,则臣无不奉命。”

    赵昀问道:“是哪三忧?”

    崔与之道:“这第一忧,是守川之忧。四川之地,关系重大。当年建炎南渡时朝廷得以保全,多是吴玠在蜀口屡败金兵,使其不得入川之故。如今蒙古成吉思汗亲率大军攻打西夏,西夏不日就要灭亡。若其趁胜兵之威东略秦岭、南下汉中,则其势又远非当年完颜宗弼可比。臣若离任,陛下当善择一帅才镇守四川,否则绝非蒙古之敌。”

    赵昀思忖道:四川远离京师,须得派遣一个心腹得力之人才能加强对此地的掌控。如今手下智勇双全之人首推张令午,而他作为自己的第一心腹,若是留镇四川,无疑是让自己少了一个左膀右臂。可是四川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为今之计当尽快培养出一个张令午的后继者,就如同董槐接替赵隐那样接替张令午的位置,才可以放心让他镇守四川。

    于是赵昀回答道:“守川之帅,朕已有粗略人选,此人思虑精熟、忠勤时益,堪称国之英才,必能担此重任。却不知第二忧是什么?”

    崔与之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国力之忧。孙子兵法曰: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过去朝廷抗金,虽是在本土防御作战,一旦兴兵仍然耗费巨大,所以才会滥发会子,靡费百姓。如今陛下要劳师远征,这军费开支又远非防御战可比,如果国力不足以支撑北伐,则这重负又将压到百姓头上,到时则未免有穷兵黩武、掏空民力之弊了。”

    赵昀点头道:“此事亦是朕之所忧。朕继位两年以来,变法理财,开源节流,如今国库积存缗钱将近两亿贯,每年净增盈余也可达两千万贯,即便挥动二十万大军北伐,也可以保证在十年之内不增赋税、不兴徭役。孙子兵法也云:兵贵速胜,不贵久战。莫说十年,朕一旦兴兵,三年之内便必获全胜。”

    崔与之道:“这就要涉及到第三件事了。老臣所虑的第三忧,便是这战力之忧。我大宋自开国以来,无论对辽、西夏、金的战事向来都是败多胜少。如今金国虽弱,仍有甲兵三十万,良将上百员;而蒙古之强,犹胜于金国。请陛下恕臣直言,若我军没有必胜的把握,则北伐无异于投薪救火,徒耗人马钱粮,不但于事无补,而且会损耗国力,后患无穷。”

    赵昀笑道:“卿之三忧,皆公忠体国之言。朕一旦兴兵北伐,恐怕不独卿忧之,满朝百官皆有此忧。所以朕继位以来,亲率劲旅,平叛讨贼,临敌陷阵,不避石矢,而潘甫、李全、完颜塞丕群贼授首,史嵩之、仆散安贞、孛鲁等辈望风而逃,莫非崔帅还以为朕不善战么?”

    崔与之道:“陛下之威名,老臣亦早有耳闻。但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言之。如潘甫、李全之辈不过草莽流寇,史嵩之一介附逆叛臣,胜而不可谓之强;仆散安贞、完颜塞丕虽是金国名将,但比之开国时的完颜宗翰、宗望、宗弼等尚且不如,比起蒙古的木华黎、速不台、哲别等诸将也非敌手;至于孛鲁所领亦是蒙古偏师,并非成吉思汗所领主力精锐,陛下虽能胜之,未必能必灭金国而破蒙古,此乃老臣之第三忧也。”

    赵昀听了眉毛一挑道:“依卿之言,若朕能正面击败成吉思汗亲自率领的精锐主力,便足以证明我大宋的战力是当世最强,到时崔帅就会支持朕北伐了吧?”

    崔与之道:“陛下未必会有机会与成吉思汗直接交兵,但至少也要设法查探清楚他的真实实力,到时才知道北伐之议到底胜算几何。”

    这时,门外忽有一传令兵报道:“启禀官家、崔帅,蒙古成吉思汗派使者呈国书求见!”

    赵昀与崔与之对视一眼,这还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传他进来吧。”

    蒙古使者递上国书,赵昀命人展开读来。

    “宋国皇帝陛下钧鉴:金人暴虐无道,朕之先祖俺巴孩汗曾遭木驴之刑虐杀而死,与金狗有切齿之恨。朕闻宋国亦与金人有百世深仇,今愿借道宋境,入武都经汉水南下,绕道河南而袭金人腹地,与宋国同报此仇。大蒙古国成吉思汗御笔。”

    赵昀听罢,命人款待蒙古使者,先行到馆驿歇息。随即便与崔与之等商议:“众卿以为可借道否?”

    崔与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蒙古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生灵涂炭。若让出蜀口任由其进入大宋腹地,则再难对其约束,百姓必遭大难。陛下万万不可答允。”

    董槐也道:“若要从河南袭击金人腹地,我们大宋自己就可以做到,又何必借道给蒙古呢?我们若是答应了,则河南必然落入蒙古之手,官家吞金抗蒙的战略就无法实现了。”

    赵昀呵呵一笑,拿起国书又看了看,道:“这成吉思汗的口气大得很啊。我们大宋和金狗的仇,自然会靠自己的力量去报,又何必借助外人之力呢。”

    崔与之道:“陛下圣明之至。只是蒙古素来蛮横无理,如今他们屯兵西夏,离我国边境也不过几百里距离。陛下拒绝借道,难保他们不会聚兵南下,一路攻进来强行借道,咱们还需早做准备才是。”

    赵昀道:“素闻成吉思汗用兵天下无敌,朕却偏偏不信。如今既然来了,那也正好,朕就带神威军北上汉中,亲自巡防蜀口,看看蒙古是不是真的敢与大宋交战!”

    其实此次巡视四川,除了请崔与之回朝任相以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目的,就是加固蜀口边防,因此北上汉中本就在赵昀的计划之内。

    于是赵昀在崔与之的陪同下,率领神威军往北边开拔。

    还未到达汉中,就闻报说:蒙古已经灭掉了西夏,如今成吉思汗亲率十万大军已侵入宋境,包围了天水,并扬言宋国若不借道,就要一路鸡犬不留。

    赵昀遥望北方,眼神中精光暴出:“你要战,便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