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陈氏兄弟论府城
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正月初七，清晨
万历三十八年正月初七，清晨阳光将天边染成金黄色，微风轻轻拂过温州文成县千户所中的靶场，抚动着陈梦抖的衣襟。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游击将军了，经过兵部的层层批文，新的任命在过年前终于下来了：功升实授温州水师指挥使。
陈梦抖正在千户所的靶场中练习射箭，他的手中拿着一弓一箭，眼神坚定，将弓拉满月，只听“嗖”的一声，箭发弦飞，直奔五十步外的木质靶子，精准命中，箭尖紧紧穿入靶心，震动之声嗡嗡作响。
陈梦抖的眼中闪过一丝满足，道旁传来掌声，转过头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陈梦新正笑吟吟地鼓着掌，见他回望，有着一副胖胖肥肉的脸上突然严肃，说道：大哥，你知道惠王府在招收船工吗？
陈梦抖闻言，面色一变，疑惑道：“惠王府招收船工？莫不是你被骗了吧？我朝藩王无诏书不得出封地，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陈梦新摇头，神色认真，道：“大哥，是真的，招工告示就在温州城门上贴着呢。不仅是船工，船长、伙夫等等都有招呢。”
陈梦抖眉头紧锁，疑惑不解，他自诩见多识广，但这消息却是头一回听闻。他对弟弟道：“是真的？惠王府招船长、船工作甚？他们又没有船？为兄这几个月都在家里养伤，没有出门。不过你这温州城包打听肯定知道。”
陈梦新自小不学无数，仗着父亲兄长的关系在温州城厮混，做一些小买卖，在这文成千户所中，就属他的消息最灵通。
他听了大哥的话，不禁笑道：“前面没船，不代表后面没船啊。大兄你去年上半年在那水师大营公干，后面又在家养伤，故而不知道，自那惠王殿下就藩以来，温州城外大变样了。”
陈梦抖眼前一亮，追问道：“怎么变样了，快快说给我听一听。”
陈梦新道：“大概三个月前，温州城外先竖起了两座十丈来高的石塔，然后乐清湾码头上从北方开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大船，船上都装满了铁矿、石潭、石灰。
到后面码头都放不下了，还是惠王府派车给拉到铁塔下面，堆成几座小山，后面的船才能继续卸货。”
此说一出，陈梦抖心头震动，不觉瞪大了眼。
陈梦新见大哥聚精会神的听着，更是得意地细声道：“大哥，我悄悄跟你说，我从那些船上的船工那里打听到，这些铁矿都是江西龙虎山的天师府帮着采买的。”
陈梦抖急问道：“惠王府买那么多铁矿、石碳做什么？”
陈梦新摇头笑道：“铁矿、石碳当然是拿来炼铁的啊。我刚开始也像大哥你一样好奇。
后面没几天，那两座石塔就开始冒烟了而来。石塔旁边只有一道矮墙，我特地搬来一张梯子，爬上墙去。
看见那铁矿、石碳顺着一道自走长梯，从地上直接送到塔顶。”
陈梦抖道：“自走长梯？”
陈梦新笑道：“大哥，你别急，听弟弟我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就见地上有人用铲子把铁矿、石碳铲倒那长梯上，然后铁矿、石碳就自个儿顺着长梯爬上了塔顶。
过了大半天，就见一大缸铁水从塔下流了出来，估摸着怕是有十万斤。下面的有人用模具接了铁水，制成铁锭。”
陈梦抖狐疑道：“这定是新的炼铁之法，你这样偷看，就没人来捉你？”
陈梦新笑道：“捉什么捉啊，大哥你就别吓我了。看的人一大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那时候我旁边还有温州城中的王铁匠呢。他看到那铁水出来的时候都快哭了，大声说他们家的炼铁工坊没活路了。
底下的护卫、道士听到了也不管他，应该是就算被人看了也不担心被人学去吧。”
陈梦抖突然感觉有些明了：“原来如此，看来这新法非同小可，竟能让城内工坊感受到威胁。”
陈梦新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吗，那两座炼铁的石塔上下，除了用铲子铲铁矿、石碳、石灰的苦力，以及看大门的守卫以外，其它干活的全是道士，有快百人了吧。”
陈梦抖惊讶道：“这么多道士哪里来的？”
陈梦新指了指温州城方向：“惠王殿下带来的啊。
惠王就藩温州的七十多艘船中，就有十来船道士呢。其后温州城内又断断续续来了几千道士，小到不足十岁的道童、老到年过半百的老道都来了。
要不是弟弟我从小就在那温州城厮混，我还以为到了那龙虎山、武当山呢。”
听到这里，陈梦抖心中一震，想起几个月前看见惠王大展神威，单枪匹马杀退倭寇后又飞出海俘获倭寇海船一事，当下就明白道士们皆是为拜师求道而来。
陈梦抖又问：说了这么多，伱光说炼铁石塔的事了，还没说惠王府招船长、船工是为什么。
陈梦新细述道：“这不是一回事嘛，那一座石塔一天吃进百万斤铁矿、石塔，又吐出百万斤铁。
光靠道士们跑上跑下操纵是不够的啊，还要有人干粗活。比如我刚刚说的铲铁矿、铲石碳，还要有人把新的石碳、铁矿等运进来，把铁运出去。招船长、船工也是为此。
不能全靠外人来运石碳、铁矿、生铁等货物。不仅新的码头已经在石塔不远在建了。我猜想惠王府已经派人去福建、广东去买船了。”
陈梦抖：“原来如此”。
陈梦新指了指千户所墙寨内的民居：“也是大哥你在养伤，才不知道这些。这炼铁工坊和码头工地招工的消息大家早就知道了，千户所中有很多壮劳力都去那边上工了，一天能挣一钱银子呢。”
陈梦抖惊讶：“这么多，一天一钱，一個月不得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都赶得上一个小旗了。”
陈梦新：“可不是嘛，所以能去的都去了。”
陈梦抖感慨道：“难怪最近看千户所里的男人少了这么多，但各家的嫂子却面带喜色。只是惠王府如此花销，真能支撑得住吗？”
陈梦新这时悄悄地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陈梦抖一看。
陈梦抖：“这不是金光散病丹吗？一两金子都没处买的好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
陈梦新说道：“这金光散病丹，现如今在城外的道观只需五钱金子便能买到一粒。”
陈梦抖一听，顿时明白惠王府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
万历三十八年正月初七，清晨阳光将天边染成金黄色，微风轻轻拂过温州文成县千户所中的靶场，抚动着陈梦抖的衣襟。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游击将军了，经过兵部的层层批文，新的任命在过年前终于下来了：功升实授温州水师指挥使。
陈梦抖正在千户所的靶场中练习射箭，他的手中拿着一弓一箭，眼神坚定，将弓拉满月，只听“嗖”的一声，箭发弦飞，直奔五十步外的木质靶子，精准命中，箭尖紧紧穿入靶心，震动之声嗡嗡作响。
陈梦抖的眼中闪过一丝满足，道旁传来掌声，转过头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陈梦新正笑吟吟地鼓着掌，见他回望，有着一副胖胖肥肉的脸上突然严肃，说道：大哥，你知道惠王府在招收船工吗？
陈梦抖闻言，面色一变，疑惑道：“惠王府招收船工？莫不是你被骗了吧？我朝藩王无诏书不得出封地，这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陈梦新摇头，神色认真，道：“大哥，是真的，招工告示就在温州城门上贴着呢。不仅是船工，船长、伙夫等等都有招呢。”
陈梦抖眉头紧锁，疑惑不解，他自诩见多识广，但这消息却是头一回听闻。他对弟弟道：“是真的？惠王府招船长、船工作甚？他们又没有船？为兄这几个月都在家里养伤，没有出门。不过你这温州城包打听肯定知道。”
陈梦新自小不学无数，仗着父亲兄长的关系在温州城厮混，做一些小买卖，在这文成千户所中，就属他的消息最灵通。
他听了大哥的话，不禁笑道：“前面没船，不代表后面没船啊。大兄你去年上半年在那水师大营公干，后面又在家养伤，故而不知道，自那惠王殿下就藩以来，温州城外大变样了。”
陈梦抖眼前一亮，追问道：“怎么变样了，快快说给我听一听。”
陈梦新道：“大概三个月前，温州城外先竖起了两座十丈来高的石塔，然后乐清湾码头上从北方开来了一队又一队的大船，船上都装满了铁矿、石潭、石灰。
到后面码头都放不下了，还是惠王府派车给拉到铁塔下面，堆成几座小山，后面的船才能继续卸货。”
此说一出，陈梦抖心头震动，不觉瞪大了眼。
陈梦新见大哥聚精会神的听着，更是得意地细声道：“大哥，我悄悄跟你说，我从那些船上的船工那里打听到，这些铁矿都是江西龙虎山的天师府帮着采买的。”
陈梦抖急问道：“惠王府买那么多铁矿、石碳做什么？”
陈梦新摇头笑道：“铁矿、石碳当然是拿来炼铁的啊。我刚开始也像大哥你一样好奇。
后面没几天，那两座石塔就开始冒烟了而来。石塔旁边只有一道矮墙，我特地搬来一张梯子，爬上墙去。
看见那铁矿、石碳顺着一道自走长梯，从地上直接送到塔顶。”
陈梦抖道：“自走长梯？”
陈梦新笑道：“大哥，你别急，听弟弟我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就见地上有人用铲子把铁矿、石碳铲倒那长梯上，然后铁矿、石碳就自个儿顺着长梯爬上了塔顶。
过了大半天，就见一大缸铁水从塔下流了出来，估摸着怕是有十万斤。下面的有人用模具接了铁水，制成铁锭。”
陈梦抖狐疑道：“这定是新的炼铁之法，你这样偷看，就没人来捉你？”
陈梦新笑道：“捉什么捉啊，大哥你就别吓我了。看的人一大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那时候我旁边还有温州城中的王铁匠呢。他看到那铁水出来的时候都快哭了，大声说他们家的炼铁工坊没活路了。
底下的护卫、道士听到了也不管他，应该是就算被人看了也不担心被人学去吧。”
陈梦抖突然感觉有些明了：“原来如此，看来这新法非同小可，竟能让城内工坊感受到威胁。”
陈梦新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吗，那两座炼铁的石塔上下，除了用铲子铲铁矿、石碳、石灰的苦力，以及看大门的守卫以外，其它干活的全是道士，有快百人了吧。”
陈梦抖惊讶道：“这么多道士哪里来的？”
陈梦新指了指温州城方向：“惠王殿下带来的啊。
惠王就藩温州的七十多艘船中，就有十来船道士呢。其后温州城内又断断续续来了几千道士，小到不足十岁的道童、老到年过半百的老道都来了。
要不是弟弟我从小就在那温州城厮混，我还以为到了那龙虎山、武当山呢。”
听到这里，陈梦抖心中一震，想起几个月前看见惠王大展神威，单枪匹马杀退倭寇后又飞出海俘获倭寇海船一事，当下就明白道士们皆是为拜师求道而来。
陈梦抖又问：说了这么多，伱光说炼铁石塔的事了，还没说惠王府招船长、船工是为什么。
陈梦新细述道：“这不是一回事嘛，那一座石塔一天吃进百万斤铁矿、石塔，又吐出百万斤铁。
光靠道士们跑上跑下操纵是不够的啊，还要有人干粗活。比如我刚刚说的铲铁矿、铲石碳，还要有人把新的石碳、铁矿等运进来，把铁运出去。招船长、船工也是为此。
不能全靠外人来运石碳、铁矿、生铁等货物。不仅新的码头已经在石塔不远在建了。我猜想惠王府已经派人去福建、广东去买船了。”
陈梦抖：“原来如此”。
陈梦新指了指千户所墙寨内的民居：“也是大哥你在养伤，才不知道这些。这炼铁工坊和码头工地招工的消息大家早就知道了，千户所中有很多壮劳力都去那边上工了，一天能挣一钱银子呢。”
陈梦抖惊讶：“这么多，一天一钱，一個月不得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都赶得上一个小旗了。”
陈梦新：“可不是嘛，所以能去的都去了。”
陈梦抖感慨道：“难怪最近看千户所里的男人少了这么多，但各家的嫂子却面带喜色。只是惠王府如此花销，真能支撑得住吗？”
陈梦新这时悄悄地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陈梦抖一看。
陈梦抖：“这不是金光散病丹吗？一两金子都没处买的好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
陈梦新说道：“这金光散病丹，现如今在城外的道观只需五钱金子便能买到一粒。”
陈梦抖一听，顿时明白惠王府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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