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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解救

    坠地后的瞬间,一股酥麻参合着凉意从颅顶蔓延到全身,在四肢找不到出口而原地打转。

    周围漆黑一片,我很快意识到是眼睛蒙上一层东西遮挡了光线。可是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睁开它。这时想勾动手指,但力量从脑子发出后就断到了手臂上,在肱二头肌里留下一股肌肉发力后的肿胀。面前好像压着东西,像是被埋进沙子里,沙子填满指间,填满腋下,填满两腿之间。胸腹无法起伏,鼻腔吸不到空气,脸颊也在挤压下向脸骨凹陷。

    “这就是人死后的感觉吗?”我想,“接下来会怎么样?”

    除了思考的声音外耳边安静,听不到呼吸,听不到心跳,听不到任何声音。这里好像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这就是死后的感觉吗?那死后安葬在墓地里的人每天都是这样的吗?身体停止工作,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或许我还没有死,因为我还能感受到皮肤的压迫。安静下来仔细感受,时间长了就会发觉这个反馈原来是来自大脑的条件反射。意识对大脑的身体反馈数据进行读取,但数据库里没有更新最新的数据,为交出结果便把以前的数据拿了出来。实际上身体已经停止工作了,刚才的感受全是假的。

    不,这个感觉是真实的,例如脸皮凹陷的感觉是以往从未有过的,这是一种新的反馈,我还活着……

    倘若这是大脑模拟出来呢?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还有意识?死人有意识吗?活人才有意识吧?我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动不了,没法交流,感官停止工作,世界和我失去了联系。

    时间就这样耗着,耗着。不知道过去多久,我坚持不住想要喊叫,但也只能在心里狂躁,在心里呐喊。

    嘴要是能动就好了,不期望别的,只要可以喊出来就好。回想曾经无数个失落的时间里,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吐息中缓缓恢复平静。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个比较强大的人,能和情绪平起平坐。现在我明白了,自诩强大的背后是空气在默默支持。空气是公平的,不管是非对错,即使一无所有,它总是给予无穷无尽的安慰。

    可现在,空气被夺走了!当情绪找上门时我不知道该如何抵御他们……

    “情绪?”人的情绪是大脑对外部环境和内部状态的一种反应。情绪的发生需要身体进行生物反应。现在会有情绪是不是证明我还活着?或者说,我的大脑还活着……

    已经只剩下一个大脑了吗……

    即使识破了幻境也没有办法逃走,现在除了煎熬还能做什么?失去身体后就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这种被剥夺所有权力的感觉真恶心。

    要是那会儿不跳崖就好了,虽然昧着良心,但至少会好过一点。

    不,不能这么想。欲望一旦滋生就像高楼扔下的石头,没有挽回的余地。

    想点别的什么吧,该想什么呢?分析一下事件的来龙去脉吧。

    事情应该从遇到王苒离开始,她带我去酒吧遇到的了邓彦,然后撞见邓彦被绑架。后来误打误撞救下了本樱丽丝,在本樱丽丝家时王苒离反应很奇怪,我也意外晕倒,从晕倒醒来之后事情就开始变得奇怪了。所以我应该是从晕倒的时候起就脱离显示世界了。按照在幻境里的时间算,已经过去快六个月了。消失的这六个月里家里该乱成一团了吧。

    当初我提出要去当兵的时候老妈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老爸沉思后也表示不可取。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我要是死了他们老了没人照顾……别想这些了,我现在和死了没有区别。

    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邓彦自始至终没有被救出来,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努力将自己送进虎口。在小岛上缠斗那会儿,胡须男嘴里念叨着“解脱了”,现在看在他也是被伊兽控制的苦命人。罗警官说那五个劫匪都死了,除了胡须男是被我杀的以外,其余应该是被伊兽处理的。

    作为让我接触到本樱丽丝的媒介,他们五人并不是唯一的,王苒离才是这个事件真正的开端。但是她在本樱丽丝家的行为很奇怪,她当时要我离开,可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就是她导致的。居然没有顺水推舟真让人意外。而且她父母找上门来这事和引导与本樱丽丝接触一点关系都没有,反倒像是正常的家庭矛盾。王苒离的身份太奇怪了,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无法推测她的目的。

    可就算知道王苒离的目的又有什么用呢,我是个死得不彻底的人。数十亿人类偏偏是我被伊兽选中成为实验品,罗警官作为武唯国的执法者不仅不救我,反而是让我一错再错。他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调查伊兽抓人做实验这事吧。这样的话我也算是个民族英雄,家里还能收到我追授的奖章,我或许还会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里,也算是个名人。

    好想叹口气啊,表达我对命运的释然。

    该想的都想了,该做的也做了,接下来该怎样呢?我安静的等待着,一直等待着。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宁静的周遭和宁静的我像是消失了一样。当事物因为黑暗不在出现于眼中,当声音因为窒息全都停止了震动,当思绪因为推理结束而变得空寂。全都逐渐减少,以至没有踪迹。

    “1,2,3,4,5,6……”我慢慢数着。时间想要在此刻定格我,但我还是想要挣扎。生命因为停止而结束,为了活着,我不要停下。

    “101,102……”

    “1008,1009,1010,……”

    “10006,10007,10008,10009,10010……”

    “157680001,157680002,157680003!”周遭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我没有在乎,依旧数着,“157680010,157680011,157680012……”

    “乔伍……”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幻听吧,“157680018……”

    “乔伍。”声音更大了点。

    “157680020……”我继续数着。时间不止,生命不息。

    “快把他抬上车。”声音很嘈杂,有些扰人心。

    “157680031……”什么东西刺进了皮肤里,随后就感觉到一股身体以外的液体侵入了身体,横冲直撞。

    “157680045……”鼻腔里涌进一股东西,我下意识猛吸了一口,这东西就沿着气管直奔向肺部,接着就感觉胸腹的皮肤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157683019……”周围又安静下来了,只剩什么东西的滴滴声。

    “157695000……”什么东西滴一声像是被打开了,接着答,答,答的越来越近。

    “小伍!”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她的握住我的手掌,温暖而又有点硌手。

    “157695011……”我想思考看看她是谁。

    “儿子。”这个声音也很熟悉,但我也还是记不起来他是谁。数字填满了大脑,扰乱了思维,将记忆堵住不可读取。“157695213……”数字继续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医生,他的现在怎么样?”这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身体状态没有太大异常,可是脑部情况很复杂,他现在处于一种清醒的……半睡眠状态,并且有瘫痪表现,但是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身体没有异常,所以理论上没有瘫痪。”这个医生顿了顿后继续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没弄清楚病因。”

    “医生,我儿子他还会醒过来了吗?”有人问。

    “抱歉,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人们七嘴八舌地喧嚣起来,只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后又安静下来。

    “罗队,伊兽的尸体已经被运到研究中心了,或许过不多久就能知道唤醒乔伍的办法。”

    “等有办法了再说,现在几号了?9月3号督察组的人就要来了。”

    “今天9月1日,还有一天多点的时间。”

    “未征求公民意见就令其充当诱饵这事违法了,如果乔伍醒不过来,我是一定要被停职调查了。”

    “157696201……”他们说今天9月1日,按我记录的时间换算,应该是4099年9月1。不,这个时间不对,计时前,我已经在幻境待了六个月了,那时是4094年2月份,为什么他们说现在是9月?难道我算错了吗?

    157696201秒大概是五年左右,要得具体时间就要用157696201除于60得分钟,其结果再除于60得小时,最后除于24得天数。那157696201除于60等于多少?计算量太大,我想不出来。

    “关于伊兽渗透这个案子这次行动以后就算是进入最后阶段,接下来进行就是反渗透工作了。从4089年开始,我们就着手调查这件事,到今年4093年已经过去四年了,期间不知道人类内部已经被安插了多少卧底。”

    “并不能用“卧底”一词来称呼他们,他们只是被伊兽控制的同胞。”罗队说。

    4093年?今年是4093年?按他们说的,今天应该是4093年9月1日,距离我被伊兽控制只过去了8天!

    我下意识用力,便听到耳边的人大喊:“他手刚才是不是动了!”

    没过一会儿,房间内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来了好几个人。

    “怪了,他意识清醒了。”医生说。

    “罗队,要通知他的父母吗?”有人问。

    “通知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她我住我的手,温暖而又有点硌手。

    “小伍。”来人温柔而又有点颤抖地呼唤。

    妈?我好像对她有点印象。

    “儿子。”另一个声音。

    爸?对他也有点印象。

    对日期的思考打断了计时,大脑迈过冗长的数字开始读取许久之前的记忆。但毕竟是许久之前的,新记忆覆盖了旧记忆,就像白粥上面浇了一层辣椒酱,越往下翻越乱。

    人对父母的记忆总是根深蒂固的,不需要过多思索就能记起他们。只过了近一个小时,我便认出他们。

    母亲不知道站着还是坐着,只知道她一直在床头旁边啜泣,父亲很小,小到可以刺进皮肤扎入心脏。爸爸不知道在干什么,从进门说了几句话后就安静着。

    病房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时不时地就有人或出或进。过了好久,有声音说都出去,人就陆陆续续都离开病房,周围安静下来。可没过多久,又响起阵阵脚步,接着我病床就被推动了。根据声音和颠簸来判断,他们应该先是汽车运送一段路程后换乘到飞机上,到目的地后又被推着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最终停在某个房间内。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有人拿工具剃光了我的头发,在头皮上贴了好几个东西。

    “乔伍,你好!”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中年男性,“接下来我们将要对你的大脑进行读取,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你的记忆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