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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秦家

    夏末初秋,凉意渐起。

    勤劳的农人在田间依旧挥汗如雨地劳作着,这可关系着一家子未来一年的口粮呢。

    “阿爹,大哥,二哥,过来吃饭啦。”

    正蹲着拔草的几人听到喊声抬手头看向来人,“小妹,我们在这!”

    向来比较跳脱的秦二哥迫不及待地起身走了过去,“小妹小妹,有没有带水来呀?我都渴得不行了。”

    双手拎着藤篮的少女来到田垄边,放下装满饭菜的提篮后叉着腰没好气地应道:“带啦带啦,等着,我给你倒。”

    “小妹真好。”小少年摸摸头嘿嘿地笑着,接过小妹递过来的竹筒,拔开木塞后“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水。

    秦小妹看到哥哥喝得太急了又连忙劝说道:“哎哎,慢点慢点。”

    果不其然,秦二哥呛着咳了起来。

    秦阿爹听到田垄边的动静后停下了手,“好了京墨,休息会吧,走,咱俩也吃饭去。”

    斯文俊秀的少年站起身应道:“好,阿爹慢点。”扶着父亲站起来。

    秦阿爹站起身后欣慰拍拍大儿子扶着自己的手,“你这双手是拿笔的手,这田间的活计也不多了,我来就可以了,待会吃了饭和你弟妹回去歇歇。”

    “阿爹不用担心,我和二弟正好活动活动,闭门造车的进益也不大。”

    秦阿爹点点头说:“成吧,你们兄弟俩自己拿主意就是。”

    两个儿子都大了,大儿子向来主意正,二儿子虽然顽皮但有大儿子管着倒也不用他操心了。

    秦阿爹大名秦蒲,流水村的秦家老三,年轻时考了秀才,只是后来初试不第后倒也干脆回了出生长大的村子,凭着秀才的身份在临虞镇谋了一份教书先生的活计,自家在村子的三亩田佃了两亩半出去,自家留了半亩地,平日休沐就带着妻儿回来忙活。

    妻子叶婉婉,乃是恩师叶文山叶秀才的长女,夫妻俩恩爱和睦,日子虽清贫倒也和睦,生了二子一女,长子秦京墨,年十五,目前在准备考秀才。

    小儿子秦江蓠年十二,还在秦蒲所在的书院念书,三年前考上了童生,目前打算还在学院读书暂不打算考秀才事宜,只让秦蒲纳闷的是小女儿秦泽兰,和二儿子是龙凤胎,却和小儿子的性情迥异,颇有些直爽麻利。夫妻俩人性情都是平和文雅的人,也不知这小女儿是像了谁。

    此时听到小女儿又在念叨哥哥,秦蒲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哥秦京墨看了一眼正摸着头一脸无辜的二弟,转而温柔地看向妹妹询问:“兰兰这是怎么了?你二哥又惹你了?”

    秦泽兰听闻嘟了嘟嘴,瞪了一眼二哥,却换来二哥更无辜的回望,只能气闷地说:“没什么。”

    就是二哥太傻了,被气的。

    秦京墨安抚地摸了摸小妹的头,“好了兰兰,没什么好气的,等回去了大哥给你带好吃的。”

    “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呀?”秦泽兰瞅了瞅周围,除了田地就是草木,好奇地问。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呢,哎呀饿扁了,兰兰快拿饭菜出来吧。”

    “哦哦,好。”

    听到大哥说饿了秦泽兰连忙拉过篮子把饭菜取出来摆放在田垄的草地上。

    “好香,还是婉娘的手艺好呀。”秦蒲随意地坐在草地上感叹着。

    作为书院里的先生,秦家一家子是住在书院内的,平日里的杂活都交由书院的杂役,是以妻子即使有一手好也并不常下厨,难得吃到妻子亲手做的饭菜,秦蒲才忍不住赞叹。

    毕竟书院里的饭菜都是大锅饭,能好吃到哪里去呢,只是庖厨是个辛苦活,秦蒲不忍让妻子如此辛苦罢了。

    “哟,这不是我那秀才三哥嘛,怎么带着侄儿侄女们坐在这地头上吃饭?”

    不用看都知道是来人五叔,秦阿爹的五弟,秦京墨按住不忿的妹妹,三兄妹起身稽首道:“五叔。”

    “哎~我这侄子侄女三哥倒是教得还可以,只是可惜呀,你这做爹的太狠心,我这两个好侄儿本该安静攻读备考的,却被你这狠心的爹带来田里干农活了,这不是糟蹋人嘛三哥,瞧瞧,瞧瞧,这吃的什么?饭团和野菜,唉。”

    秦蒲倒是还安然地坐在草地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饭,闻言也只是淡然地回应:“哪有你家的嘉荣色葶苧好命。”

    “那倒是,我家嘉荣和葶苧都被教养得极好,我虽然比不得三哥,可我儿女聪慧,我这希望全寄托在他们俩身上。”

    秦泽兰使劲地咬着唇愤愤不平,谁不知道五叔家的嘉荣和葶苧,被奶奶和五叔五婶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眼高于顶且毫无教养,就凭嘉荣那个死胖子还跟哥哥们比?

    秦京墨看了看弟妹,知道他们这是心里有数着,再生气不会立刻发作,才低着头收拾吃好的碗筷。

    “那五弟真是好福气。”

    “那是,我虽没三哥你那么好的运气,考上了秀才,但是我的儿女却比三哥你的略胜一筹啊。”

    说完眼带嫌弃地瞅了一眼三兄妹,“瞧瞧这瘦得,身无二两肉,三哥呀三哥,赚来的银钱也不要那么抠搜才是,这都吃的什么呀,干活哪能吃这些,瞧瞧我这侄儿侄女,瘦得五叔我心疼着呢。”

    那小眼神瞟得,看得一向比较心大的秦江蓠也忍不住握起了拳头,却被兄长按住了手,秦江蓠不忿地看向兄长,却被兄长警告的眼神看得一激灵,只能压下心头的不满。

    他哥哥和小妹好着呢,比五叔家的嘉荣和葶苧好多了!

    秦泽兰撇了撇嘴,五叔这也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们兄妹这样才是刚好呢,谁要像五叔家的两个胖墩似的。

    秦蒲只是端着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唉,五弟呀,三哥这也是无奈,毕竟家里实在是捉襟见肘,不若五弟支应一些?等他日家中宽裕了定加倍奉还。”

    秦家老五秦明却道:“哎呀真是不巧,前两天刚给你嘉荣侄儿交完了束脩,家中也无甚余钱。”

    说完也顾不得再继续挖苦这个向来清高、心眼子多得像筛子的三哥了,“我还有活计要忙活,先走了,三哥有空老宅看看爹娘吧,娘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三哥你了呢。”

    说完脚底抹油地溜了。哼,回去就和娘说说,还得添油加醋地说,让娘来治他。

    看到五叔走得人影都没了,秦江蓠才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什么人啊这是,目无尊长还睁眼说瞎话……”

    “二弟……”秦京墨无奈地打断弟弟的嘟囔,用眼神示意他看看父亲沉默的模样。

    这时候说这些怕是找打呢。

    秦蒲看到儿女们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好笑地摇摇头,“你们五叔向来如此,我早就习惯了,你们不用担心,若闹得太过你们也别憋着,只管找你们爷奶说。”

    秦江蓠低头踢着草,委屈地说:“可是奶奶向来疼五叔一家子,才不会向着我们呢,说了等于白说。”

    又不是没说过。

    秦蒲沉吟了下,“我知道了,待会忙完了我去老宅看看你们爷奶。”

    他们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他是儿子,是兄长。可连他的孩子们也一起挖苦讽刺那就过分了,他的妻儿不欠他们的。

    如果娘她依旧拎不清……那这半亩地也佃出去吧,日后只托人带银钱回来就罢了。

    吃过午饭秦家爷三继续忙活着田里的活计,秦阿爹也恍若无事般,在两个儿子出丑的时候笑话两句,累的时候鼓励鼓励。

    秦江蓠看了看大哥,默契地不提老宅那边的人和事,只偶尔搞怪一下逗自家阿爹开心。

    秦阿爹弯腰挖好最后一垄地,拄着锄头直起腰,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直叹“老了不中用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招呼两个儿子回家去。

    “你们哥俩先家去,告诉你们娘和妹妹不用等我,我去老宅一趟,晚饭也在老宅吃了。”

    秦京墨担忧地看了阿爹一眼,说道:“阿爹,我陪你一起吧,让江蓠回去跟娘亲说一声。”

    奶奶一向看不惯阿爹,只捧着五叔一家,若只阿爹一个人在又被这样对待会难受的吧,虽然他跟去也不能做什么,但只是陪着阿爹也是好的,说不定阿爷看他这个孙儿在会制止阿奶和叔婶他们呢……

    秦蒲岂能不知道大儿子的意思,心下大慰,更是对之后会发生的事看开了很多,遂拍了拍衣服下摆上的尘土,漫不经心地拒绝:“回去吧,我这不用你陪,回去陪陪你娘亲,帮忙分担分担家事,我去去就回。”

    “那阿爹早点归家啊。”秦江蓠同样担忧着,但阿爹若是打定主意是改变不了的,秦江蓠只能如此叮嘱了。

    “阿爹知道了,回吧。”说完秦阿爹就大步离开,向着老宅的方向走远了。

    “真不明白阿爹怎么想的,五叔他们那么过分阿爹总是不吭声……”

    秦江蓠真的觉得很不忿,自家爹娘对老宅那群人太忍让了。

    “闭嘴。”秦京墨厉声制止了弟弟的抱怨,看了看周围,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教训道:“书都读哪去了?五叔毕竟是长辈,不可如此妄议。”

    看着弟弟低着头倔着不吭声,秦京墨才叹了口气缓声说:“这些话若被人听到影响的是你将来的仕途,可对老宅那边的人却是不痛不痒的,以后这些话万不能再说了。”

    “再说,你怎知阿爹没有打算。”

    听到这话秦江蓠猛然抬头,“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好了,拿上农具快家去,别让娘亲和妹妹等急了。”

    看到大哥扛着锄头大步离开,秦江蓠连忙拿上农具追赶上去,“哎,哥~等等我呀。”

    这时位于村子中段的秦家老宅炊烟袅袅,因为人口众多老宅比周围的人家的房屋多了几间有些局促,但秦家耕读传家,房子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才稍显得雅致了些许。

    在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院门白天都是打开的,一是来来往往的都是沾亲带故的村里人,二是院门敞开也方便人来家里串串门,方便有事直接进门来说,只在晚上要休息了才关上。

    所以这时到来的秦蒲看了看烟囱,笑了笑就直接进门。

    在前院给菜地浇水的老秦家大房媳妇看到走进来的秦蒲有些惊讶,但还是热情地招呼着:“三弟来啦,快进屋坐着,晚饭已经在做了,待会留下来吃晚饭哈。”

    一边说着一边舀出一瓢水淋干净手上的土,拿起摘好放在一边的葱,“爹娘最近惦念着三叔和孩子们呢,说怎么也不过来坐坐,上回三弟妹说我纳的鞋底子结实,我给纳了几双待会三弟带回去给三弟妹吧。”

    秦蒲对大哥大嫂很是敬重,从小到大大哥都对他很是照顾,即使彼此各自成家了大哥依旧没变,也很是疼爱他的孩子们,大嫂也是难得的贤惠人,他娘一直看不惯他的妻子,当初还没分家时妻子过得很拘谨,还得多亏大嫂时时关照着。

    “好,谢谢大嫂,今儿带着京墨江蓠兄弟俩忙了一天田里的活计,婉娘也忙,就不过来了,大嫂有空就带着孩子们去我那边玩玩。”

    “成,那我明儿就带着孩子们过去,长卿和佩兰总掂念着弟弟妹妹呢。”

    “我先去做饭了,三弟可别回那么早,留下来吃个饭。”

    秦蒲哈哈笑着应道:“好,麻烦嫂嫂忙活了。”

    秦大嫂也是把丈夫这个三弟当亲弟那样看待的,她嫁过来时三弟十三岁,白嫩嫩的小少年总是肃着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在委屈地时候又会来找大哥告状的一个小团子。

    一转眼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小团子长大了,做了爹,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呀。

    前院就开了两垄地用来种些调味用的菜蔬,秦大嫂和三叔子说几句话的工夫就浇好水了,把桶归置到角落里会拿着菜回了厨房。

    秦蒲进了堂屋,秦老爷子坐在堂屋里头抽着旱烟,抬眼看到三儿子进屋只是说了句:“还知道回来。”

    “爹说的哪里话,只是儿子忙得分身乏术,对爹娘疏于照料,还请爹原谅。”

    秦老爷子“哼”了一声,拿着烟杆在桌上装烟灰的木托上磕了磕。

    “油嘴滑舌。”老爷子如此评价道。

    “说吧,趁我现在心情好,我就姑且听听。”

    秦蒲笑了笑,自嘲地道:“爹,老实说,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是捡来的。”

    若是捡来的,起码他不会一次次的期待又一次次失望。

    “……你娘是个糊涂人。”秦老爷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从儿子进屋来第一次直视这个三儿子,“我知道她做了很多不公平的事,特别是对你,可她终究还是你娘。”

    因为生这个三儿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所以妻子对这个孩子的出生十分不喜,还差点给三儿起名寤生,还是爹听闻后大发雷霆,一力抱走还嗷嗷待哺的三儿。

    年轻时他也劝过、教过,甚至还差点动过手,他这个老妻是个糊涂的,可也跟他一起撑起了这个家。

    他对这个三儿子有愧,这些年来也一直尽力扶持,老妻但行偏袒,事后他也会补偿回来,可他现在年纪渐大,很多事也力不从心了,渐渐的也弹压不住底下的心思涌动。

    罢了罢了。

    秦蒲家里,秦京墨和秦江蓠两兄弟前后脚到了家,母亲叶婉婉正在准备晚食,妹妹在帮忙洗菜。

    兄弟俩放好农具去舀了水洗干净手后也凑了过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秦江蓠眼尖,看到妹妹正在清洗的青菜疑惑地问:“咦?哪来的青菜?”像是刚摘下来的样子,根上带着泥土,叶子清脆直挺。

    “隔壁赵大娘送来的,待会做好菜了我们送些菜过去给赵大娘他们尝尝。”

    叶婉婉从锅里把菜盛出来,看了看小儿子衣服脏兮兮的,笑骂了一句:“哪来的泥猴子,出去出去,换身衣服打理干净了再进来。”

    秦江蓠鼓了鼓脸,颇不服气地控诉道:“那哥哥也是泥猴子呢。”说完看向身后的大哥,却发现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干净衣服才进来。

    “嘻嘻,大哥可不像二哥你那么邋遢呢。”秦泽兰笑嘻嘻地说,光明正大地笑话秦江蓠,手里还拿着一捧红色的小果子吃着。

    “啊,是蛇莓呀?哪来的?分我点呗?”原本正生气的秦江蓠愤怒地看向小妹,看到这小果子立刻转为嬉皮笑脸地讨要。

    对这酸酸甜甜的野果子秦江蓠也是喜爱得很,奈何这野果子实在太少了,只要熟了就会立刻被到处钻的小孩子摘来吃了。

    “大哥给的。”秦泽兰看了眼脏兮兮的二哥,很大方地分出去一半,“快去把衣裳换了,那么邋遢的也不知道和大哥学学。”

    “大哥是君子,我是孩子嘛。”秦江蓠笑嘻嘻地说完,一把就将手里的小红果子吃掉了,惹来小妹秦泽兰心疼的目光,“好啦,我先去挑些水回来再去换衣裳。”

    说完挑着小扁担提着两个空木桶就跑远了。

    “这孩子。”叶婉婉好笑地摇摇头,看了看外头没有别的动静转而问起大儿子:“你阿爹呢?”

    “阿爹去老宅那边了,说让咱们不用等他回来,许是会在老宅那边用晚食。”

    听到丈夫是去了老宅那边的叶婉婉“啊”了一声,颇有些心神不宁地说了句:“这样啊。”

    “娘亲?”

    叶婉婉回过神,对上女儿和儿子担忧的眼神掩饰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今晚我还特地给你们阿爹做了他最爱吃的回锅肉,这下他是吃不到了。”

    叶婉婉不多说,秦泽兰选择不多问,只顺着娘亲的话说道:“这倒是,阿爹可亏大了呢。”因为娘亲很少做菜的。

    “娘,我来帮你烧火。”秦京墨拖过一个小板凳坐到灶洞前,“娘你和小妹出去吧,在厨房熏久了不好,出去歇歇,待会饭蒸好了我端出去就可以了。”

    叶婉婉目光欣慰地看着大儿子,“好,那辛苦京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