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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群星赐福(下)

    “说话!”

    随着敖兴的厉喝,深黑火焰像是吓破胆一般惊惧着骤然熄灭,纯阳的赤金剑身就这样倏然显露在雨中。

    龙类顺着被夺走的剑锋望去,原本想象中应当深深刺入眼前少年胸膛的剑尖,竟被数块幽邃的鳞片挡住!

    它惊诧极了,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眼前这种情形会发生:幽深又璀璨的紫蓝色鳞片长满敖兴的胸膛,它们薄如蝉翼,熨帖地覆盖在少年肌肤之上,形如软甲却又透着飘渺虚幻的意味,像是自宇宙星海中取出的只鳞片爪,多看一眼就要倾倒沉沦于浩瀚深空。

    就是这仿若天外神物的玄奇鳞甲,挡下了方才那必杀的一剑。

    “你……到底是什么……”龙类又惊又怒,鸣咽低吼。

    它从未在同族身上见过这样看起来有些“软弱”的外观——黑皇帝的子嗣以狰狞锋锐为美好,奉杀戮铁血为信条,它们拥有自然界所有生命都艳羡不已的天赋肉体,亿万年来的进化让它们生出堪比世间最坚固之盾的鳞甲、长出足以制霸生物链无尽年岁的锋利爪牙。

    它们崇尚权与力,鄙夷软弱的躯壳,这样的生命自然是不会瞧得起那些绚烂多彩似孔雀开屏的外观征貌。

    名为“望舒”的龙类自然也不例外,它在人类社会混迹时亦曾念过那位香山居士的诗句“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故而向来信奉实用优先,认为天下状美之物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直到它看到眼前那一块块崇美圣洁的鳞片——那是能挡下挟着刹那神速的炼金刀剑的躯壳。

    这种程度的肉体,其强度毫无疑问在自己之上,哪怕它显化出真龙本尊,亦是如此。

    “我是什么?”敖兴闻言冷笑连连,此刻的他面部逐渐虚幻,像是笼罩着一团云雾,明明五官生动鲜明却又似雾里看花让人望不真切,在龙类熔金眼瞳的照射下仿佛突然具备黑洞的某种属性,将金色的光芒尽数吞没。

    “如你所言,一个渎神的人类罢了。”说着,敖兴调转视线,直视龙类那双黄金瞳,原本俊秀的脸庞随着话语越发模糊,唯有那对似是掀动深空星海翻涌浪潮的眸子投出摄魂的星光。

    “当然,亵渎的自然是伪神。”末了,敖兴又严谨地补上一句。

    毕竟真神刚刚给了他一个超级BUFF。

    就冲这个,今天就是那什么龙皇尼德霍格诈尸复生,他也只认“特慈普慈的奥瑞利安·索尔”这一位神!

    “哐当——”

    说完,赤金长剑被随手丢到少年身后。直到重重摔在地上时,这柄堪称传奇的炼金刀剑依旧保持着静默的状态,不仅将“君焰”尽数熄灭,甚至连剑锋材料本身自带的赤金色光芒都有了些许暗淡,就像蔫了一样。

    龙类望着这略显随意的一幕,黄金瞳明灭变幻——这柄纯阳在它手上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顺!

    作为超级混血种的佩剑,纯阳内的活灵本身就蕴含了“吕洞宾”的一缕精神,这一点它在强行控制活灵激发出言灵·君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剑中的活灵并未直接屈服于它的意志,因此激发出的黑炎也不如张仁晸那般声势浩大。

    当时的龙类权当是自己位格不够,毕竟它既不具备青铜与火的权能,也不知道人类是如何设计用来驱使剑中活灵的炼金回路,故而只是强行催动“君焰”覆在纯阳之上,辅以神速力求尽快杀死眼前少年。

    然而方才被敖兴外观所震慑,直到现在看着温顺的纯阳剑,它才后知后觉想起刺至对方胸膛那一剑的触感。

    彼时,活灵像是一个燃着火焰的巨人被从天而降的冰雪浇灌,在触碰到对方胸膛的一瞬间蔫头耷脑起来。而当那只包裹着紫蓝色晶莹鳞片的手握住纯阳剑时,剑身中,又仿佛有一个存放君焰的火之世界湮灭了。

    活灵甚至来不及生出惊恐敬畏的情绪,仅仅是一个照面的触碰,就已经被动地进入一种类似“假寐”的状态,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一般人自己选择进入假寐……纯阳没得选,只能被动承受。

    “你绝不是人!”龙类沉啸,在瞬间振动全身青色鳞片,展开狰狞如鬼地青黑双翼,再一次发动“刹那”,朝着敖兴身后在死侍群中搏杀的众人掠去!

    此刻的它已然陷入与方才敖兴同样困惑的境地,敖兴想不明白天师府的身世审查是有多烂才能做到把一头纯血龙类安置到自家天师身边的,而龙类同样想不明白,一个人类是如何光凭肉体当下“刹那”与“君焰”,甚至一个触碰就将顶级炼金刀剑的活灵送入假寐状态。

    确定不是一尊还没苏醒的君主吗?

    龙类这般想着,当即决定先扑杀蛇人大军中的剩下的路山彦等人,他们看起来可比这个突然间像是换了个物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少年好对付多了。

    至于张仁晸……

    磅礴的雨中,龙类扭头恨恨地遥望了一眼,旋即再不回顾,进一步猛地冲向死侍群。

    先留张家人一条命,待杀完那些好对付的人类,再回来与这棘手莫测的少年好好周旋。

    它这样想着,熔金眼瞳愈发冷漠。

    “你想去哪?”

    就在龙类沉思之际,一道清声响彻在它上方。

    龙类猛然抬首望去,碧色长剑划破雨幕天穹,浩瀚的星光像是拖尾般缠绕在剑身之上,于半空中切出长长的轨迹,像是刺开一道通往虚空的缝隙,赤橙蓝紫莹白玄黑诸色光斑闪耀其间,似云雾似星空,仿佛宇宙深空只隔一隙,触手可及!

    思绪快若雷电,可这一刻,敖兴手中岚切的青光更快过思绪的闪变!

    “你……!”

    龙类惊怒,它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能跟上神速状态下的自己?

    来不及多想,这一刻,龙类只能在仓促间全力催动刹那神速,它浑身的龙鳞高频振动翕张,鳞缝间喷薄出浓郁的殷红雾气,炙热的龙血洒在空中,又在高速移动下蓬地炸开,像是一朵朵赤花在雨幕中盛放。

    “你什么你!”

    敖兴张口就是一个打断施法,同时右手鳞片似金铁齐鸣,握剑一劈而斩!

    龙类惊觉,当即想要躲闪,却被硬生生禁锢着浮空,想避却不能!

    清冽如水的岚切裁断雨线,流淌的星芒遮去熔金眼瞳的光亮,血似绝峰飞泉凌空喷涌,翼如断线纸鸢悬天垂落。

    锐利的剑划过龙类天青色的躯壳,一条生满狰狞鳞片的臂膀应声而断,先是被刹那神速下的一人一龙远远甩在身后,而后自高空无力坠落到地面的死侍群中。

    龙类伤口处浓腥的血被沿途风雨席卷到地面各处,蛇人们一时间甚至都放弃了围攻防线几乎要崩溃的路山彦等人。

    空中,血滴与雨水混合成莫名的液珠,又在瞬间被成千上万道暗金色的光芒照亮。

    死侍们像是扑火的蛾蚋,它们相互拥挤踩踏倾轧飞跃狂奔,追逐着天穹之上洒落的龙血。

    进化的本能像是抽打烈马的绳鞭,在基因的驱使下,蛇人们像发了疯似的在地面爬行奔跳,只为争得些许龙类溅落的血——那是一尊历经恒久时光、享有爵位尊名的顶级次代种,它的血对于一切被龙血异化的生物来说都是最致命的毒药!

    在这样的诱惑下,它们甚至短暂挣脱了龙类气息的压制束缚!

    这已然是一场鲜血欢宴,仿佛龙族世界的割肉喂鹰!

    “滚!”

    龙类凄鸣怒斥,试图驱散那些妄图染指高贵之血的卑贱杂种。

    龙的眼眸染血,在它的视角里,整个尼伯龙根在一刹那似乎变成暗红色,潮水般的剧痛从断裂的右臂横冲直撞到它的大脑,霜色的息流萦绕在平滑的横切面上,缓缓侵蚀着龙类的血肉、纹肌与骨骼——这是岚切附加的[无间]生效的标志,似附骨之疽,蚀腐之毒。

    伤口处的天青鳞片仿佛春叶飘摇,从龙类的身躯上徐徐剥落,这尊次代种的身形顿时为之一停。

    言灵·刹那被解除了。

    或者说,龙类被迫停止了继续释放这个言灵——被斩断的右臂像是一把打开神速状态下累积负荷大门的钥匙,将龙类勉强维持的人类形态的身体平衡彻底破坏。

    这是不致命却足以致败的一剑,岚切原本斩向的是龙类的脖颈,但它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用右臂与骨翼叠加起来代受了这一剑,避免了被当场格杀的结局。

    为此,龙类亦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它的右翼几乎被岚切撕裂,深黑色的骨膜像是被任意裁剪的纸张,满是平整而锋利的创口,似蛛腿般灵巧、如枪矛般竖起的膜间骨刺宛如斧下青竹,被剑上星光带起的锋痕节节斩断。

    受损的骨翼令龙类失去了平衡的能力,它无法再保持飞行的姿态,只得无力地从高空坠落。

    “轰隆——”

    瘦小的断臂身影重重落在地面,数十头死侍被巨大的势能直接冲撞得昏死过去,而余下的蛇人们像是重新回忆起血脉中的恐惧,谦卑着匍匐跪地。

    敖兴背负长剑从天而降,在他身后,尼伯龙根的空间被切割撕裂出一道豁口,璀璨的银河与斑斓的星云于一瞬间掠过。

    “你是怎么混进龙虎山的?”

    敖兴沉声问道,在龙类落至地面之前他其实便有了一击必杀的把握,但眼见赐福的时间尚有盈余,便留了一线,只待当下询问。

    反正问出血赚,没问出也不亏什么。

    “呵……”

    听到敖兴的话,龙类口中吐出赤红的血,这是它先前以人类姿态高频释放言灵·刹那的累积负荷,这些原本可以缓缓恢复的疲劳损伤因为那被打破的身体平衡,在一瞬间似喷发的火山般爆发。

    “你是想用人类那套方法审问我么?”龙瘫坐在地上,轻蔑一笑,铁一般的左翼护住了它的心脏,“你当我是什么!”

    “和他们一样软弱的人类么!”

    龙类怒号,它的黄金瞳在一刹那从赤红色向着炽烈如炬火大日的亮度极速攀升,受损的右翼骨膜如杂草般疯狂生长,被斩断的翼间骨刺亦缓缓愈合。

    它的右臂生出如灌木一样的肉芽,泛着血色,像是传奇工匠的灵巧双手,于舞蹈摇曳中将经络织缝,血肉填补。

    覆着鳞甲的头部在变形,整具身体发出如火车行驶铁轨般的轰鸣声,肋骨、脊骨、肱骨、腿骨在这一刻仿佛被分解重组,成百上千根不同部位的骨骼在纤弱的身躯中疯狂生长,像是要爆发某种形态变幻。

    原本呈现出青鳞模样的女孩身影在这一刻徐徐膨胀,它凄厉鸣啸着,仿佛嘶吼声可以清除痛苦、释放体内的力量。

    所有的蛇人都惊惧着伏下身子,这是一尊穷途末路的次代种,它要展现真龙的姿态!

    “我是龙族!是天空与风的血裔!”

    “没有人可以——”

    怒吼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龙类右臂伤口处鲜红的肉芽像是枯萎凋谢一般,失去红润的色泽,右翼的骨膜与骨刺停止了生长,体内的轰鸣增生的骨骼也逐渐静默下来,像是宁静的夜。

    嶙峋的面部徐徐恢复,天青色的鳞片一块块剥落,露出那个八九岁女孩的模样,她和龙化前一般清秀无二,但唇瓣却没了血色,苍白的像一张宣纸。

    “你……很强……”

    女孩口中止不住地涌出鲜血,她的黄金瞳从炽日般的光亮极速暗淡,像是即将燃尽的油灯。

    岚切洞穿了她护在心脏前的左翼,深深捅进她的胸膛,剑身上星光灿烂流动,像是银河流经女孩的身体。

    “但……王会……”

    她喘息着艰难说道,鳞化的利爪无力垂下,褪去可怖的模样,重新变为白净纤细的手掌。

    “会……”

    女孩没有说完,缓缓低下头,乌亮的长发随之垂下,沾染着胸膛出喷涌出的血液,遮住了她的脸。

    油尽灯枯,黄金瞳熄灭了。

    敖兴掀起她的长发,望着那张数面之缘的白净小脸,凝视了片刻,阖上了那对失神的眸子,而后干脆利落地拔出岚切,带出龙之心脏泵出的最后一滩血。

    纷飞的血像是一碟被打翻的赤红颜料,在大雨中溅落,洒在女孩的身上,流淌至地面。

    “再见。”

    他背对血雨,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