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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无心之错

    在村前,靠着深水圳,但未过深水圳的北侧,在一口名为“围水塘”的水塘西北侧的“小老庙”的西南侧,有一座面积宽大的院落。

    在院内,是三栋款式居中对称的,带着中国风的大理石别墅。这三栋别墅呈倒“品”字形,除了共用外围的大院落,还各自门前有着专属的小庭院。不过,这三栋别墅最显眼的,还是别墅的顶上,盖着的是墨青色的琉璃瓦,这与村里大多选用黄色或者红色说不同的,是独一无二的。

    其中,前排的东边是老大李明祥家,西边是老三李明山家。在两家门前,各种着六棵树形如伞状的高大的柚子树。村里人认为柚子树终年常青,且每年树上都能结满柚子,寓意着常绿多子多福。除了柚子树下的绿化带,门前的其他地方都铺着青砖大小的花岗石石板。在两家大门前,靠近院墙处,各有一座琉璃瓦顶大理石堆砌的雕刻着龙纹的影壁。

    后排独栋是老二李明然家。在大门的前方,同样有座影壁。只不过,这座影壁不仅正对着大院的院门,而且更加高大与厚重。在影壁墙身的两侧,以镂空手法雕刻着九龙盘绕,影壁心是以金漆绘着“寿星倚坐白鹿持杖悬桃仙鹤旁飞”图案,基座是整块汉白玉,上面浮刻着莲花图纹,整座影壁异常奢华漂亮。在李明然家的大门跟前,还矗立两只浑厚威武的石狮,这是其他两家门前没有的。在李明然家的西侧,有一方鱼池,鱼池里养的锦鲤和乌龟。在鱼池的西北角,是一座水泥砌的假山,假山上有六只造型逼真的白鹤,在鱼池的西南角,是一座六角亭,六角亭内设有石凳与石桌,主人家闲时,可以坐在亭内,品着茶,看着鱼池里的鱼。在李明然家后面,是一座水泥仿红漆木柱盖琉璃瓦的“山”字形回廊,回廊外侧正中尽头是后门,东侧是车库,停着三台同一款式的凌志。三栋别墅可谓是村子里近几十年最奢华的房子了。

    这时,在李明然家门口,是一幅非常热闹的景象,院子内围着不少村里人在看热闹。

    正午的阳光明媚地照耀着。虽说现在的阳光,没有夏日的炎热,但在温和的天气之下,还是多少让人感觉有些燥热的。

    在人群的正中,最显眼的便是蹲坐在台阶上的哲文。

    只见,哲文双手抱头,并把头深深埋在双腿间,身体在不停抽搐地蹲坐在台阶上。看得出,他是在尽可能地把头埋得更深,也是在维护着他自己最后的那份自尊。

    人群中的声音越纷飞,哲文的身体越不由自主地滴抽搐着,在他两腿之间的台阶地面上,眼泪打湿了台阶的一大片。而正身处在阳光下的屋檐处的阴影下的哲文显得十分瘦弱与孤立无助,只是哲文的无助并没有引起围观群众的关注,他们更多的是看热闹。

    在哲文跟前,在阳光底下,哲文的大伯李智全正在不停地骂着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去偷东西,现在就知道偷东西,以后还得了。只见李智全看着低着头的哲文苦口婆心,不知疲倦地骂着,见哲文没有回应,更是令他失望透顶了。在一旁,村里一些不嫌事多的人也跟着指责着,其中便有哲文平常最看不起的高驼子。高驼子是一个驼背,邋里邋遢,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中年单身汉,村里几乎没人会正眼看他。

    便见高驼子嘴里振振有词地说:“这小孩子啊!偷东西就是从偷鸡蛋偷钥匙这类不值钱的东西开始的,要是这家里大人不好好管教啊,以后连牛都敢偷了,甚至杀人放火都敢做。”一旁的刘幺妹也念叨着说:“就是,这没爹妈的孩子,就喜欢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虽然李智全没去理会高驼子及刘幺妹说的话,但他却越来越大声地呵斥着哲文,或许是在给主人家一个交代,亦或是为了哲文以后的人生负责,便听到他嘴里吼着:“你为什么要偷人家家里的钥匙?你偷人家家里的钥匙想干嘛?”“你现在就敢偷东西了,大了是不是得坏事都做尽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把你爸妈的脸面都丢没了。”

    哲文任凭周围这些大人说着,却始终没有抬头。尽管,此刻他的心里充满着委屈与冤枉,但他终没有去反驳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没人可依靠的日子,没人愿意听他解释一句的生活。平日里,只要有人去他大伯家告状,不过是对方的错还是他的错,他连说一句解释的话的机会都没有,迎来的便是他大妈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所以就算此时此刻,就算连村里最为人看不起的人也在数落自己,他依旧选择默默忍受着。只是,在这众人的批斗中,他在为自己以后的人生做着决定,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逃离这样的生活了,他不愿意再在这个村里呆着了。他已经十二岁了,他可以外出做学徒来养活自己了。这一刻,他已经确定了自己将要跟谁去做学徒,该跟着谁离开这个村子了。不管怎样,这是他在这片谩骂声中确定的决定。

    一旁,李明山的大儿子李孚仁从家里跑了出来,然后往老屋跑去了。

    孚仁的个子一般高,身体有些偏瘦,加上他皮肤偏黑,长相也谈不上好看,而且在他下嘴唇上,还有着因两年前摔了一跤所留下的疤痕,凸起得特别明显,更加影响了他的容貌。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睫毛很长,而且他的一双瑞凤眼真的生的特别标准与好看。只是,一黑毁所有,他觉得他的模样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这让他看起来不怎么阳光与自信。不过,此刻,他急忙忙跑出来,是因为他与哲文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还不错,他跑出来是去给哲文搬救兵的,找哲涵他们。孚仁与哲涵从学前班开始就是同桌,一直到现在。

    就在孚仁刚跑到银杏树下时,便碰到了准备去哲方家的哲铭、哲涵及雨桐三人。

    哲铭见孚仁,便笑着说:“今天是刮什么风啊?竟然把孚仁给刮过来了。”孚仁没有与哲铭打趣,而是急匆匆地说:“哲文在我家门口正被村里那些大人批判着了。”孚仁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批判这个词,但他却是脱口而出了。哲涵急忙问道:“哲文为什么会被批判?”雨桐也急忙地问:“哲文到底怎么了?”孚仁说:“听说是他在我二伯家看电视时,拿了我二伯家的钥匙。”哲涵听后,说:“这怎么可能,他拿钥匙干嘛?会不会是他拿着手里玩,顺手就放在了袋子里,然后给忘了。”哲铭说:“对啊!那些大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孚仁说:“我也不清楚,主要是哲文一句话都不说,低着头任由那些大人说着。”哲铭说:“那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四人便急忙跑下了台阶,跑出了后中巷,继而快速右转。然后跑了不到十米,便来到了破旧的大队屋前。大队屋是一栋悬山顶的,正长方形的青砖瓦房,它的大门开在西侧的短墙面上,朝西开着,这是村里最特立独行的一栋房子。在大队屋前,他们沿着通往田野的下坡路,跑了不到一百米。在他们几人右边,便是哲方家屋后的巷子口。从巷子口进去,经过哲方家的后门,直走大概两百米,就来到了孚仁家的大院院墙外。

    哲涵走在最前面,只是他刚进院子大门,便撞到了孚仁的妈妈尚伯安。虽然尚伯安这个名字带着男子名字的气息,但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孩而特地取男孩名的。尚伯安的爸爸是个读书人,六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有着一定的文化修养,所以在起名字这一块也还算讲究。尚伯安是家里的第一孩子,这样一说,她的名字的含义就很明显了,伯是老大,安就是简单的平安之意了。而且,尚伯安接下来的妹妹,名为仲音,再便是她的两个弟弟,叔焕、季焕。是按照伯仲叔季来取的名字。只不过,尚伯安的父亲过世的早,在她十一岁便因为在煤矿上翻了车而过世;所以,她早早就嫁了了,十七岁不到便怀了孚仁,但她母亲在她结婚第二年也因为生病过世了,到死也没等到自己的外孙出生。

    关于这些,都是孚仁听他妈妈平日里闲来无事时念叨的。不过,孚仁听他妈妈说得最多的还是他外公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外公还在世时,每年过年时,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来找他外公写对联,他外公都是来者不拒,而且不收钱,带好红纸就行,最厉害的还是他外公写对联时不用看书,提笔就能写。这或许是他妈妈小时候没怎么读书的缘故吧,在认字写字上,他妈妈可能也向往过,所以才会在结婚生子,人到中年后,提及那么多次。亦或许,这是他妈妈关于他外公的记忆里最能够引以为自豪的记忆,是她对于自己父亲保存的最初的那份亲情!

    尚伯安属于中等身高,人略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内衬着一件淡粉色高领毛衣,搭配着一条紧身黑色皮裤,一双粗跟的棕色高跟鞋;她散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没多久前做了头发,拉得笔直;她的皮肤是白皙的,这点孚仁没有遗传到,孚仁的皮肤随他爸爸,带着黝黑。她长着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大脸,高鼻,宽嘴,看着有些贵气。而且,在她的额间处,有着一颗比绿豆稍大些的黑色肉痣,这更加让她增添了几分富贵之相。

    几人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匆匆进了院子,而尚伯安也匆匆忙她的去了。只是,孚仁并没有随他们走向人群,而是往自家家里去了。

    三人谁都没去注意孚仁。不过,他们仨一进院子,一眼就见到了正在人群中的哲方与玲玲。随即,三人就走到了哲方与玲玲身旁。接着,他们透过人群看到哲文的大妈童小陈正用着非常难听的话在数落着哲文。

    听着童小陈说的那些话,看着周围这些人的嘴脸,哲涵有些看不下了去。只见哲涵穿过人群,并大步走了上去。在这围观群众的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起了哲文,并准备把哲文带离这是非地。

    只是,出乎人意料的是,哲文在抬头看了一眼哲涵后,却迅速挣脱开了哲涵的手。然后,转身大步走进了李明然家。

    这时,李明然正坐在大厅喝着茶,他见哲文跑了进来,颇有些意外。只见,哲文走到李明然跟前,直接在李明然跟前跪了下来。哲文的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李明然及刚刚进屋在一旁看热闹的人。

    李明然立马起身准备拉起哲文,却见哲文说道:“孚仁二伯,您先听我说,我说完了要是您愿意,我自然会起来。”李明然便说:“你先坐着说,不用跪着。”但哲文并没有起来,而是直接说:“孚仁二伯,第一件事,今天这钥匙是我在您家看电视拿在手里玩,最后玩着就顺手放在了我兜里的,我只跟您强调一下,我并不是存心的,第二件事,我想拜您为师,您带我去BJ做学徒,您要是答应我,我就起来,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李明然听后说:“你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清楚钥匙的事。”哲文说:“跟他们那些不讲理的人说,没那个必要,我早就习惯了他们,所以他们刚刚说的,在我看来就是放屁。”李明然听后,笑着说:“钥匙的事,我向你道个歉,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但至于去BJ做学徒的事,还是算了,你这个时候读书最重要。”哲文说:“孚仁二伯,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跟您去BJ做学徒了,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我就不起来了。”李明然说:“就算你不读书,那也得跟你大伯商量一下吧!”哲文说:“不用跟他商量,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他们管不着。”童小陈走了出来,气愤地说:“我和你大伯这些年就是白养你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没良心的话,没有我跟你大伯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供你读书,你早就饿死了,冷死了。好,那你以后自己吃饭,自己买衣服穿,读书自己出钱,别指望我和你大伯。”李明然说:“童婶子,你先别跟孩子一般计较了。”哲文继续说:“孚仁二伯,不管怎样,您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了。”李明然说:“说实在话,我很欣赏你,你不像是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你有自己的想法,能屈能伸,但你得跟你大伯他们商量好了,我才能做决定。”哲文说:“我的事我能做主,再说了,他们肯定巴不得我不读书而出外去,那样他们就少了我这个包袱。”

    这话继续惹怒着童小陈。只见童小陈说道:“我和你大伯把你带这么大,就当是养了白眼狼,你要出去做学徒,我没意见,我也保证你大伯不会有意见,你以后是生是死,跟我们没关系。”说完,便转身就走了。

    李明然说:“这样,你还回去问一下你大伯,反正我也没这么快回BJ,你大伯要是同意了,我就带你去BJ。”哲文坚决地说:“不行,您现在就得答应,我大伯不会有意见的。”李明然只好笑着说:“好好好,你还是先起来吧!”哲文笑着说:“你答应了。”李明然说:“我暂时答应你,不过你还是得回去问一下你大伯。”哲文见状,便笑着站了起来。而李明然也对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哲文在向李明然重重作了个揖后,便笑着走向了哲涵他们。

    六人一起走出了孚仁家的大院。

    只是,哲涵前脚刚踏出孚仁家的大门,便伸手搭着哲文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哲文,你真的太牛了,我打心底佩服你的勇气与胆识。”哲文说:“哲涵,谢谢你刚刚拉我一把。”哲涵说:“谢啥了,我们可是亲兄弟。”走在哲涵身旁的哲铭说:“哲文,你真的要去BJ了。”哲文说:“我迟早得去外面赚钱的,寄人篱下的日子,终不可能长久的,再说,我也不是读书的料。”走在最左边的雨桐说:“哲文,你真的很厉害,以后不敢小看你了。”走在哲文右边的哲方说:“哲文,你转身走去明然家的那一瞬间,真的是帅呆了。”

    哲方的肤色为淡麦色,看着十分健康,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有些略扁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哲方的长相不能算好看,只能说是一般。

    走在最右边的玲玲说:“文表哥,我也很佩服你,不过我更理解你。”玲玲说着便笑了,然后继续说:“谁让我们都寄人篱下了。”玲玲称呼他们几个都比较亲切,从来不喊他们的名字,而且只喊他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然后加上“表哥”二字。

    玲玲的身形有点瘦高,肤色带着蜡黄色,并有点黝黑。她的头发很密,像一把大大的马尾蓬松地垂在脑后,额头前方的刘海也些枯乱,刘海两边的鬓角卷成半圆圈地垂在她瘦长的脸颊上,这显得她的脸更小了,而且也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没什么精神

    玲玲姓霍,是哲方大姑姑的女儿。当年,她妈妈为了躲避计划生育,便在娘家住了下来,并在老屋里生下了她。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儿,便没有把她带回家,而是把她放在了她外婆家。这一放便是十二年。在她五岁之前,她从来没有回过自己家,她甚至不为她自己的村里人所知。在这几年,她爸爸才会在过年时把接她回家去过年。但拿哲方的话来说,这是因为他姑父家看到玲玲已经长大了,可以帮他们赚钱了,才会把玲玲接回家去过年的。

    六人走着说着,却听到哲方说:“如今哲文要去BJ了,哲涵也要去上海了,玲玲也得回自己家去了,我们北斗七星就得散了。”哲涵有许疑惑地问道:“这几年,玲玲不是每年都被你姑父接回家去过年吗?”玲玲以简单而又无感情地语气说:“这次不一样了,我爸爸说我得回老家读五年级的下学期。因为我们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学籍不转回去,怕上不了初中。”哲方气愤地说:“你爸就是放屁,我们都是一个镇的,那学籍还需要转什么。”雨桐听后,有些沮丧地带着笑说:“我也想去广州读书,但我爸妈这些年一直都没能兑现。”哲铭说:“别啊,要是你也去了广州,那到时候就剩下我,哲方,哲新了。”哲铭话音刚落,哲涵说:“其实在家读书也挺好的,去外面就得重新开始,而且很多东西都不一样,还得重新去适应环境。”雨桐依旧笑着,说:“是啊!但那是我这些年读书的唯一盼头。”说完,便与哲涵相视而笑着。

    哲文接着哲铭的话,笑着说:“别忘了,还有哲川。”哲铭说:“他还是算了,他跟我们不是一伙的。”哲方也笑着说:“好歹他跟我们也是同一年生的,虽然不跟我们一块玩,但还是得算上他。”哲铭说:“现在一个班都不愿意跟我们一块玩,到时候去了初中,不在一个班了,那更加不会在一块玩了。”哲涵说:“想那么远干嘛,就他那脾气与性格,想读完初中都难了。”玲玲说:“到了初中,剩下的我们几个在一个班的几率也不高。”

    说着,六人走到哲方家后门口时,碰到了哲方的爷爷李昌岚。几人纷纷打着招呼,而李昌岚也笑着说:“你们几个这是要去干嘛?”哲方说:“不干嘛去,我们几个刚刚从孚仁家出来。”李昌岚听后笑了笑,便往家里去了。哲方与玲玲见状,因为现在没了那个心情,便也随着李昌岚进了屋。剩下哲铭他们,则继续往老屋走去。

    四人刚走上小坡。

    这时,哲铭说道:“你们快看,智范叔家的那棵柿子树要被砍掉了。”哲铭话音刚落,三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左边,看向那棵位于村子中央,村中巷路旁的高大的柿子树。这棵柿子树很大,主干下端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得过,每年树上都挂满了柿子。虽然这棵柿子树结的柿子个头小,但十分甜,而且没有柿子核。这棵树陪伴了他们到目前为止的整个学生时光。每年,一到深秋,他们放学回来,都会被树上红彤彤的柿子馋到,迫使他们抬头望着那满树的柿子。

    雨桐眼巴巴地看着那棵柿子树,嘴里不舍地念叨着说:“以后再也看不到那满树鲜红诱人的小柿子了。”哲铭说:“其实就算不砍掉,我们去了初中也很少能看到了。”一旁的哲文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就是,我以后更加看不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哲涵说:“你可以每年都回来过年啊!”哲文笑了笑,然后说:“不了,这几年内我是不会回来了。”哲铭说:“别啊!过年不回来,那我过年就没得伴了。”雨桐说:“不还有我吗?”哲铭说:“你家的新房子不是快建好了吗?到时候你就得搬出老屋了。”哲涵则以带着惋惜的语气说:“我可能是回不来了,我爸妈已经把我家的户口都迁过去了,以后回来的机会不多了。”哲铭听后,先是看了看哲涵,然后笑着说:“我就没指望你还会回来。”哲文笑着说:“哲铭,你这样昧着良心说话,不怕被雷劈啊。”雨桐笑着说:“就是,我看到时候哲涵离开去上海,你肯定会哭的稀里哗啦。”哲铭说:“怎么可能!”哲涵说:“我也觉得不可能,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四人站在路口看了一会。哲铭他们便准备转身回老屋了,哲文则往他大伯家走去了,他大伯家在村头。四人没有道别,而是各自转身走自己的,因为他们从小就没有道别的习惯。

    这时,老屋的堂屋里比较热闹,家里的人算是比较齐地都在。

    见三人进屋来。坐在大堂正中右侧椅子上的叶老太问道说:“哲文那这孩子没事吧!”雨桐笑着说:“太婆,他没事了,已经回他大伯家去了。”

    坐在右侧靠着叶老太身旁的椅子上的李秀花说:“这也是苦了这孩子,智敏与雷磊两口子早早就把孩子抛下了,而昌盛与月明两人也没能看着孙子长大。”

    倚靠在离门槛最近右边梁柱上的刘满月面带着对哲文怜悯与不公地脸色,轻描淡写地说:“智全那两口子虽说管着这孩子的生活,但这孩子就像放养的牛崽一样,没怎么让他们两夫妻操心。”

    坐在李秀花身旁,李秀花的大儿媳杜桂英说:“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平日里见人就喊,村里家家户户都熟,这点比我们家其他孩子都厉害。”

    坐在左侧中间椅子上的赵三妹却有些气愤地说:“只是我们村里那些人都是不嫌事多的,什么事都喜欢参合一下,一个孩子至于搞那么大的阵仗吗?”

    哲铭听到他奶奶这么说,觉得他奶奶因为那些人生气不值当,便有些不高兴地说:“奶奶,你别总是去管村里那些人说什么,跟咱们没关系,我们管住自己的嘴就好了。”

    坐在赵三妹左侧的万素雪听后,对哲铭说:“哲铭,你奶奶也不过是念叨一句,你怎么能顶撞你奶奶了。好了,你上去房间看看哲熙醒了没?”

    哲铭听后,便带着不高兴地往楼梯间跑去,哲涵与雨桐紧随其后。

    看着他们三人跑着离开。

    坐在赵三妹右侧椅子上的李智明说:“这几个孩子现在都大了,他们好像是同一年生的吧!”

    叶老太笑着说:“他们几个出生的那年,我们家生了六个男孩,一个女孩,加上昌岚家的玲玲,就是八个了。”

    趴在万素雪身后椅子上的李智忠笑着说:“当年我们家可谓是热闹了,不过也好久没热闹了,再热闹就得等他们这辈人结婚了。”

    坐在堂屋正中左侧的李昌淮却暗自神伤地说道:“等他们结婚我是看不到了。”

    赵三妹带着无可奈何地语气劝说到:“你又说什么胡话了,他们已经不小了,结婚也没几年了。”

    坐在杜桂英身旁右侧椅子上的李昌安说:“三哥,你别说这丧气话,时间过得快着了,你能看到的他们这些人结婚的。”

    李智明说:“三伯,你也别想太多了,这后天大寿,家里不就是热闹了吗?”

    这时,李昌淮却突然向杜桂英问道:“智辉什么时候回来啊?”杜桂英说:“三叔,他待会就从学校回来了,他回来了肯定会上来老屋看你的。”李秀花也连忙补充着说:“智达两口子明天也会到家,准保在后天过大寿之前,家里人都回来了。”李昌淮嘴里念叨:“那就好,那就好。”看得出,李昌淮是怕死了。搁以前,他嘴里念叨最多的便是怎么不一死百了了,半死不活地家里啥忙也帮不上,而现在感觉自己时间是真的不多了,那颗要死的心却怕了,生怕见不着家里的所有人了。

    叶老太说:“你就是心思重,把心放宽点,别想太多了。”

    这时,李昌仁从外面回来了。见堂屋里的气氛不太大,便问道:“这大家是怎么了?”

    李智明说:“大伯,没事,就是说到三伯的身体,三伯有些担心了。”李昌仁先是看了看李昌淮,然后见是李智明,便说道:“智明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李智明说:“上午到的,大伯这是从那里回来?”李昌仁说:“我去学校一趟了,顺便把孩子们的成绩单拿了回来。”说着就展开了手中卷好了的,油印机打印的深蓝色的成绩单,并给了李智明与李智忠各一张。

    这时,李秀花站了起来,并往旁边退了几步,然后对李昌仁说:“你坐这吧!”李昌仁转身坐下后,便说:“这哲涵的成绩确实是非常好,数学与语文都是班级第一。”

    李智明看了看最上面的分数,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说:“这孩子确实不错,都是满分。”接着又说:“哲新也不错啊!只比哲涵少了两分。”

    杜桂英笑着说:“我家那个是千年老二,一直被你家哲涵压着。”

    刘满月说:“现在你家那个千年老二也到了出头的时候了,我家哲涵要去上海读书了。”

    叶老太笑着说:“哲涵那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别看他整天跟着他们几个疯疯癫癫,到处玩耍,但每次考试总能拿第一。”

    李昌仁说:“那个孩子有上进心,咱们家楼上书房里的书,也只有他会去看。”

    一直没怎么说话,坐在靠着李智明身旁的板凳上的钱悦娟开口说:“我现在觉得自己这么些年亏待那孩子太多了,送他回来读书六年了,期间我们也就回来过一次,对他的成长,我们错过了太多。”

    万素雪说:“其实也没什么,而且孩子们都懂事,他们都明白我们是为什么在外地的。”

    杜桂英说:“在身边与不在身边没什么区别,我家哲新从来都不愿意我和智辉去管他,多说几句,他倒比我们还不耐烦了。”

    站在堂屋中间靠近着门槛,与李智宏搭着肩站着的杜玉兰说:“孩子懂事的就是懂事,我家那个完全就是一点都不懂事。这成绩单我都不用看,倒数第一肯定是他了。”

    李智宏说:“我家哲川那家伙的性格太自大了,而且脾气还大,现在说他几句就开始顶嘴。”

    刘满月听后,笑着反驳着说:“哲川哪有你说的那么差劲,他只是不爱学习,其他的都还不错。”

    这话让李智宏听着有些不高兴了,他很清楚,自己儿子哲川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自己的妈妈刘满月给宠的,便直接说道:“就是你太惯着他了。”

    叶老太笑着说:“智宏,你也别把哲川那孩子说得那么差劲。”众人也纷纷为了平息场面而劝说着。

    一旁,赵三妹向李智忠询问着说:“哲铭考得怎么样?”

    李智忠说:“还行,第十九名。”

    赵三妹听后,语气缓慢地说:“那孩子玩心太重,成天想着玩。”

    李昌仁说:“我们家里的这几个孩子都还是不错的,别把孩子看得过于完美。”

    突然,雨桐跑了下来,然后走到李昌仁面前,说:“爷爷,给我一张,我看看我考得怎么样?”

    李昌仁立马笑着说:“很好了,也很稳定,还是第四名。”李昌仁对于这个孙女还是非常喜爱的。

    雨桐故作地叹了声气,然后又故作捶胸之势,说:“又被哲涵、哲新、悦民那三个家伙压着,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啊。”雨桐的这一举动,倒是把众人给逗乐了。不过,雨桐继而立马转身回楼上了,徒留下那么大人们继续在堂屋里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