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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各一方,孤独各样

    中秋节,万家灯火的热闹中,越正亦守在病重的二弟床前,大夫给他下了最后的诊断:不久于人世了。

    母亲也是哭得不成样子:“我真是命苦。三个孩子,一个命不久矣,一个下落不明,这究竟造了什么孽,哎……”

    越正亦劝慰:“母亲,儿子还在呢。”

    有人进来通传:“大公子,王府送了礼过来。”

    越正亦出去迎接,正是二公子的书童:“越公子,我家公子说,中秋佳节,派小的来送些宫里赏赐的月饼。二公子还问,今晚放灯,可还是一起?””

    越正亦谢过:“只要二公子不嫌弃,在下一定准时到。”

    “那好,城南,王府别院,老地方放灯。”

    “谢过二公子。”

    越正亦拿了月饼进了屋。跟自己的母亲去过节。这放灯要等赏月之后,所以,不着急,安抚了母亲,照顾了小弟,他才出发。

    王府里自然是热闹非凡,今年是大公子成亲第一年。王妃特地邀请了许左相一起赏月。许左相才思敏捷,几杯下肚后,开始拉家常。

    “三公子,有十七了吧,何时打算成家啊?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云熙锦倒是难得的乖巧:“丞相见笑了,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谁家姑娘能看上我?”

    “哈哈哈哈哈……九月,皇上会举行秋猎,到时候,各家未婚男女都会去的。今年你要不要去啊?”丞相问。

    云熙锦竟然头一次这么谦虚地摇摇头:“我不去了。大哥,二哥去就行了。我只会游手好闲。”

    王妃假装嗔笑:“傻小子。今年怎么也要去了。你也该成亲了。”

    云熙锦正要反对。许相又问云熙成:“二公子的科考,想来是对状元胸有成竹了吧?”

    云熙成谦虚拱手:“承蒙丞相谬赞。小子会努力。”

    许相点头:“你是最像你爹的。长得也像,性格也像。他也是爱读书的人,却做了这宁阳王,守卫这个王朝。”

    云熙成温雅回应:“爹爹的战绩的确傲人。但大哥三年戍边也取得不少战功。如今这王府也就大哥还有资格领功了。”

    许相点头,赞许地看着云熙桓:“嗯,桓儿确实不错。秋猎好好表现,到时候,老夫再给皇帝进言,大概你的爵位十月就能下来了。早日正家风。”

    云熙桓还没反应过来,许岚高兴道:“那就谢谢爹爹了。”

    云熙桓似乎听出了什么,他看向许岚。这个女子,她真的这么温柔贤惠,单纯美好吗?承继爵位,似乎她比自己还要开心。不过这也能解释,毕竟她是家族中目前来看最有潜力的人物,当然指望自己的丈夫早日出人头地,她也就跟着富贵泼天。云熙桓没有太多言辞,他不是不喜欢说话,是不太想与这些人说话。

    赏月行酒令,放灯许愿。人间大团圆,越青独自放了一盏灯,她甚至忘了许愿。星儿问她:“许了什么?”

    她眉眼含笑:“许了个大大的愿望,但是不能告诉你。”

    星儿倒是有些失望,不过她不介意啦。从小就这样的啦。

    自然是天各一方,孤独各样。

    二公子每年都会带着三公子出去府外放灯,今年也一样。云熙锦一出门就开始抱怨:“二哥,可憋死我了。许相在这里,我真的是好不自在。不敢高声语,不敢放声笑,都不敢随便吃。哎……”

    云熙成笑话他:“我没想到,十七年来,第一次见你如此安静乖巧地坐在这里听大人们聊天,也是进步了。”

    云熙锦洒脱恣意,甩手跑了起来:“二哥,我那可是为了不给大哥丢脸装的。现在自由了,去放灯了……”

    云熙成多么羡慕那少年的自由自在,他不用去战场拼杀,不用去寒窗苦读,将来也不用跟自己一般去官场勾心斗角。这些年,自己和大哥的奋斗目标仿佛一直都是要庇佑这个少年和这个家。他云熙成也有些累了,想要过一些简单的生活,如花美眷常伴左右,青天白云人家的生活。

    “二公子”,越正亦的声音唤回了二公子的思绪。

    “子美来了,走吧,去放灯。”

    越正亦给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灯:“今年,我亲手做的。一如既往,五盏,三位公子,我和妹妹。”

    好像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免有些尴尬,云熙成心里是有愧疚的,越正亦心中既有愧也有痛。两人拿了笔墨,写下了心愿,便放进了长河。河面的灯越来越多,他们的五盏灯渐行渐远,淹没在众多花灯中,无从识别了。两人才从人群中抽身出来。

    云熙成还是先开口了:“我听说,大哥跟你说了,已经找到了越青。”

    “大公子要我守口如瓶,二公子,此时就不议论。”

    “嗯,听大哥的。只是子美近来备考如何?”

    “还是那般,不见得有进退。”

    “若是子美能回书院,当是最好了。”

    “过了中秋,母亲的身体状况平稳一些,我就回去了,多谢二公子关心。”

    云熙成便不多言,与他又东拉西扯说了几句,便分开了。越正亦自然是不做停留,直接往家里赶去。月光下,他那单薄修长的背影被拉得瘦而干瘪。想来他的生活也是苦的。出生以来,没过几年好日子,二弟就出生了。原本两兄弟也还不错的家庭,因为父亲的移情别恋,导致分崩离析,后来稍长一些,父亲回来了还带着个孩子。母亲可怜父亲行将就木,又看那孩子还生得标志,便在他的哀求下留下了那个孩子。那孩子似乎打小就被注定要作为牺牲品而活下来。一家人都习惯将她当物品看待。那是一件可以换来越家好生活的物品。从来没人去想过越正亦的生活应当是如何的。就如同那个孩子的生命一般,越正亦的生活生来也被写定了:他要去科考,他要做官,他要振兴越家的门楣,他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他要读好书,他将来还要做好官。从来没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没人会去关心越家那个物品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孤独又有谁能明白?

    回到越家,他看了看寂寞的院子,便又迈进了书房,或许读书是他最大的解脱吧。

    云熙锦走过来找到云熙成的时候,越正亦正好离去了。也好,一面仇人见面。

    “二哥,今夜天香楼有花魁表演呢,可不可以晚点回去?”

    云熙成坚定地摇头。

    云熙锦最怕他一言不发,直摇头了。于是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回了王府。王府很多人,但是很安静,没人想说话。也没人真正喜欢被困在这深宅中。

    “二哥,你瞧,这偌大的王府,冷冷清清的。你让我去看表演,大哥也发现不了。”

    “三弟,你不小了,还有几个月就是十八了,要知道,眼下是你大哥要继承爵位的关键时期,你不要出去,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云熙锦只好乖乖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熙桓已经更好衣,许岚也已经点上了院子的灯。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站在院中,多有心疼那远方的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想自己?不知道她一个人过中秋节会不会伤心难过?

    “夫君,该休息了,夜深了。”许岚温柔的声音,催促着云熙桓回房。云熙桓只好进了屋去。

    越青在等待一个不知道能否回来的“夫君”;

    云熙桓在等在自己继承爵位,能有话语权的时候,接回自己最爱的人;

    云熙成坐在书桌前,落笔难成词,他也在等在未知的红颜知己,亦或自己的报应;

    云熙锦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回忆越青的一笑一颦,偶尔还会发出痴痴的笑声;

    越正亦在窗前苦读,期待改变自己的命运;

    无论身处何方,孤独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徘徊在每个强求的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