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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背叛

    姜昭仪怒喝道:“去银霜国,不许回来。”他不及回答,人已经被马带出百米开外。

    马儿发蹄狂奔,一气行了几十里,到海边才停下,他的手再也抓不住马鬃,一头栽入海中,呛了几口咸水,一个大浪打来,把他卷入海水,他挣扎了一会,渐感气力不支,晕了过去。

    等他孤身一人自岸边醒来,耀眼的阳光已经把他烤干了,衣服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盐粒。

    他把头发抹至耳后,才发现头上的鹿皮弁不见了,那顶鹿皮弁上镶满星星点点的玉石,是他六岁生辰时,姜昭仪猎到一头公鹿,做成帽子,送他的礼物。

    他茫然起身,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姜寒怎么样了。

    昨夜,母后摸着刻有他名字的玉饰,说,自从嫁到煌国,她还没回过娘家,管月夜已经七岁了,还没见过外公,外公清贵又有风度,夜儿容貌颇似外公,外公一定会喜欢。

    母后说话口气温和,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

    管月夜知道汉国在攻打煌都,父王的脾气变得暴躁,每天天不亮就披上战甲,和管将军一起前往西门。他喜欢看管将军驾着马车往西门急驰的样子,一改平时的温吞,显得雄姿英发,因此早上总是急着起床去送他们。

    管月夜自小跟母后、姜昭仪同住,一个月见父王两三次。虽然侍女面带不安地说,宫中近来有逃奴,但他并未察觉日子有太大变化。

    昨晚,姜寒带他去了白公子府,白公子给了他两块饴糖。

    姜昭仪劝白公子跟他们一起走,说了一两个时辰,口都说干了,他的两块糖也差不多吃完了,白公子却拒绝了。

    想到饴糖,管月夜顿觉又渴又饿。

    沙滩上有一片椰林,掉了一地椰子,管月夜上前拾起一个,往树上砸,椰子连条缝也没裂开,他举起椰子,用力一摔,椰子在沙地上滚了一圈,圆乎乎的脑袋像在嘲笑他。

    管月夜找到一个开口的椰子,举起椰子往嘴里倒,但里面的椰子水所剩无几。

    管月夜继续找,终于在天黑前喝到了一肚皮椰子水。

    月亮升起来,管月夜瘫坐在椰树下,听着海鸥鸣叫,伴着阵阵涛声,刚合上眼,突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碰他。

    睁眼一看,一颗吃剩的椰子里露出一对黑漆漆的豆子眼,那对眼下,生着一张凸出的尖嘴,正在啃咬他的鹿皮靴。

    管月夜惊喜的叫道:“小绿,你怎么在这?”

    他把靴子从小家伙嘴里拉出来,说:“这个不能吃。”

    小绿只有他手掌大小,长着深绿色的皮,一条长长的尾巴,尾巴上有黑白相间的环纹。

    几天前,管月夜在他的内室里发现了它。

    它紧盯侍女手上的烛火,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吓得侍女尖叫。

    管月夜一把抓起小家伙,把它放到手心,它四个柔嫩的绿色爪爪踩得管月夜的手心痒痒的。

    管月夜把烛火放到矮几上,它立即跳上矮几,伸出长舌,将火苗卷入口中。

    它的舌头有身体一半长,舌尖上还有个分叉。

    吞下火苗,这家伙原本碧绿的身体居然变成淡粉,肚子还一闪一闪,过了好一会,身体才又重新变回绿色。

    此后,它就在管月夜的内室住了下来。那次之后,也不再吃火。管月夜试着喂它饭,菜,水果,肉,它都不挑。

    管月夜跟小绿玩了一会,把小绿放进袖子,睡了过去。

    沿海岸走了两天,管月夜没见到船,也没见到半个人影,管月夜决定回煌都找姜寒。虽然他也想母后,但自打记事起,他跟姜寒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多。

    两人同吃同住,直到他七岁,两人才分开住。

    姜昭仪比母后更像他娘,他小时,一步也不愿离开姜昭仪,尤其是母后生了弟弟之后,母后和弟弟两个人都躺在床上,躺了有大半年时间,此后,母后更是一心扑在小弟弟身上,只有姜昭仪陪他,带他到处玩耍。姜昭仪练功,他也练功,姜昭仪打猎,他也打猎。他成天把姜昭仪挂在嘴上,连母后都嫉妒了。

    因此当管月夜发现父王母后没有等他时,虽觉失望,心底深处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第二天,他和小绿喝过椰子水当早饭,朝内陆走去。

    行至下午,路边渐渐有了房舍,他上前敲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屋内一片狼籍。

    大路上,有不少坏了的马车,马不见了,地上躺着死人。

    有个短衣短裤的车夫,手臂少了一只。一个青色长袍的男人,脑袋缺了半边。一个比管月夜还小的孩子趴在两个大人中间,手伸得长长地,像是要去抓他前方那个女人。

    野狗聚在一旁,争夺半条手臂。

    管月夜吓得心嘭嘭直跳,撒腿就跑。

    怀中的小绿也蹿上来,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

    黄昏时分,暮色照耀大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模糊,管月夜开始肚痛,手脚也软了,身上直冒虚汗。他以为自己得了怪病,于是趴到地上,手捂肚子,有些悲伤,又有些茫然地想,我是不是要死了?姜寒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好像在说:“夜儿,你怎么了?”

    管月夜呆呆地看着她的笑脸,心下委屈,眼泪要掉不掉之时,有人踢了他一脚。

    管月夜起来一看,是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乡下男孩。

    一个比他高一头,一个比他矮一头,像兄弟俩。

    比他矮一头的男孩披头散发,满脸是泥,身上的短衣短裤也像在泥潭里滚过,淡眉塌鼻,嘴唇翻翘。见管月夜起身,男孩失望道:“还以为你死了呢!”说着蹲下身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摸他的鹿皮靴。

    好几天了,管月夜头一次见到活人,忘了肚痛,兴致勃勃地问:“这是哪儿?”

    “煌国。”大男孩上上下下地打量管月夜。他穿着短衣短裤,包着青色头巾,比小男孩干净些,脸虽黝黑如炭,但眉如薄月,高高的鼻梁上生着一双猎刀般的眼睛,露出不同于同龄孩子的成熟。

    被男孩无礼地盯着看,管月夜不觉害怕,反觉有趣。

    管家的家族纹饰是鼍龙,他在帛书上见过图画,听说这种动物早就失传了。鼍龙有小山那样高大的身体,铁甲般的皮,长得凶神恶煞,巨嘴尖牙,背上还有一排尖尖的倒刺,四肢粗壮,行动敏捷,生于沼泽,不论陆地还是水里,都是最凶猛的动物,据说它张开大嘴,能吞下一条腾蛇。

    他家的鼍龙都是些弱不禁风之人,母后说他和弟弟象家兔,父王喜欢发小脾气,像家猫,管将军虽有一身武艺,却不爱跟人动手,连小孩子都能欺负,应是家畜。

    母后说,唯一像鼍龙的,是姜昭仪。但姜昭仪对他,却是十二分地温柔。

    但管月夜觉得,面前这个大男孩才像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