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令狐闵
无论老镖师如何生动地口述人死时的残酷，都不如眼见亲历来得直接惨烈。
陈仲的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手掌颤抖，已是吓得肝胆俱裂，神经跳动不止，心跳砰砰个不停，他下意识喊出敌袭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发声暴露行踪的行为多么愚蠢。
通知个屁主家，这时候保命才是最第一。这些人死不死无所谓，箭八成朝着宋千荷的车马来的，远离主家跑才是安全！
大骇之下，立即就想缩到大树背后，却见一支白灼明亮的箭矢像毒蛇般钻入自己胸口，他身体不自觉向后倾，疼痛从胸口不断传来。
他惊讶之下才想起自己竟大意到脱下铠甲，糊涂啊糊涂！随即感觉天旋地转，又感觉被人提上马背颠簸的难受至极。
‘我还没娶媳妇，就要归西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老娘还等我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许昌隆席地而坐，面色沉闷地提起水壶用凉水浇头，不明白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照理说到了这片密林会收到最后一次传信，明确动手的精确时辰，毕竟在他良好时间管理下，宋家车马将在今夜经行万仞峡，月黑风高好杀人。
那里过道狭窄逼仄，只能一人一马通过，其上有几丈高坡，极易设置埋伏，很多时候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这些贵府公子小姐便心生恐惧，抱头鼠窜，觉得死到临头的末日到了。
届时就是他大显神威的时刻。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九龙寨的人最喜用野兽传讯，是我错过了？’
他正疑惑着，忽然一声呼哨传来！
他跟九龙寨副手钱广仁打交道多年，自然明白这个呼哨的含义，那时发起进攻的信号。
“娘的！这不是还没到地方！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他眉头紧皱，微微渗出两滴汗珠，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莫名慌乱来。不过他思索得极快，得到一个推想，
“遭瘟的！这趟不是钱广仁在办事，多半是交给手下在做。实在不懂事，提前动手也不招呼一声，还得害我劳累！”
“老钱也不给下面交待清楚，新手做事毛毛躁躁的没有章法可言！”
许昌隆定了定神，看着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新镖师们，哪里还有半点镖师的样子，纷纷作鸟兽散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而被自己瞧不上眼的金刀盟少年，游刃有余地在箭雨中左闪右躲，招呼宋千金上马车之余，还古井不波的将高速飞来的流矢信手斩断。
不禁大骂一声，
“一群废物，连个愣头青都不如！”
本就嗓门极大，面相又凶恶，运足真气对着仓促慌乱的人群一吼，顿时如虎啸山林，整片小林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洪钟响亮，众人立即找到主心骨。
“排头兵上马背随我开道！吊尾的严守后方，掩护宋家人进车后再给老子撤离！”
领头的镖师魂魄归体一般，纷纷斩断拴在树上的缰绳，踩镫上马，慌乱的人群也逐渐整出队形来。
顺手抓起被流矢所伤吓得晕倒过去的陈仲，腾跃上马，鞭子一抽就在前方开路。
“给老子全速前进，往万仞峡躲避！一字排开，镖师外围掩护宋家千金，别乱阵型！”
陈启遥看一眼冷笑道，
‘还把人往万仞峡赶，这是明牌自己通匪啊。’
看到万仞峡，他这时才留意到奉仁身上背上两把刀的用意。一把双刃刀是他趁手刀具，一把短小弯刀显然是新购入，正是为了应付万仞峡狭小地形作战所准备。
陈启低声赞道：
“奉兄真是心细如发。”
奉仁闲双手抱胸跨骑着马儿，不用鞭子光凭腿力就夹马前行，马儿不堪疼痛嘶鸣一声往前跑去，陈启看得皱眉。
奉仁表情怪异，低低地回道：
“论心机确是不如你，明明看穿了还要陪这短命鬼走一趟演戏，坑杀镖师以后还能仿若无事一样回头有序安排宋千金上马车，真是教人生疑你当真只有十六岁？”
阳光照耀下，陈启眼睛睁不开，显得有些促狭狡猾，
“可说不得，分明是匪兵的暗箭杀人射死了连镖师，怎么能说是我坑杀。”
“恐怕有人早就发现了斥候和弓手。”
陈启见被人拆穿反倒咧嘴一笑，
“人先有杀我心，我才生杀人意。”
陈启磕了颗圆滚滚的丹药便纵马前行，在道上踏得黄沙漫起，奉仁驱马追随，
‘真是个怪人。受人欺辱嘲讽时不声不响不予理睬，像个可以忍受任何贬低嘲弄却不敢还嘴的怂包，一旦对方伸出獠牙，又会比人更先一步，杀人利落得像割了一根路边的小草，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不存在一点人类的情感。’
“倒是有几分伴君如伴虎的意味了。”
陈启伏地身子贴在马背，保持在宋千荷侧翼位置，这一小段平原视野开阔相对安全，
‘看许昌隆的神色也没料到会在万仞峡之前就动手，镖师手下也均是佩戴的长剑甲胄，不似是准备在狭小地形作战的打算。想必八成是九龙寨匪徒临时变卦，准备一网打尽！’
“九龙寨提前动手没有知会内鬼许昌隆，想要打个出其不意，必是准备将人在万仞峡之前的密林中就斩尽杀绝，我不能让你如意啊！”
陈启屈指一弹，往流矢过来的林子方向掷了一颗雾瘴丹，空中砰然炸开，又四散弥漫，顿时黑雾迷眼，前看不清后，后看不清前。
‘好个雾瘴丹，果真有备而来。’
奉仁默默看着，没有吭声。
虽是不入阶的丹药，但这种功能性丹药炼制方法较少见，比疗伤类的还要珍贵一些。
没了方向，暗处的弓箭手只得乱射一通，箭矢没了准心或是挂在树枝，或是插入土地，或是箭头打在岩石上叮当一声折在地上。
有这一记助攻，仓皇失措殿后的镖师们再无虞背后的压力，想也不想立刻跨上马匹，策马大步赶往万仞峡。
原本位于宋家小姐后方马车的沈空葛乾二人，因为这一动乱，丢了方位。
从丢失视野开始，这双丹凤眼便焦虑地望着马蹄交错的地面寻找着什么，显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葛乾倒是从容不迫，安慰道：
“沈兄放心，适才我见到金刀盟的人护送千荷进了帘帐，应当就在前方某座马车之中。”
沈空没有理会他，蓦然咳嗽一声，手掌有股淡淡殷红，看得葛乾心惊胆战，惊讶道：
“沈兄何时受了内伤？”
他下意识就拿出一瓶珍藏的补气丸，价格昂贵，自己一直留着等万不得已时服下，结果沈空一手将小瓷瓶拍倒，在马车轱辘上转了几个方向，就被碾成了碎片。
“滚远点！别来烦我！”
如一头冷水浇到葛乾头上，他倒显得神情镇重起来。
平原长驱，镖师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反应在行军上是阵型愈发成一字长蛇，有陈启这记雾瘴丹掩护断后，落后的几匹骏马也追了上来，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奉仁警惕到了极致。
刚才的密林暗箭伤人最多是第一波箭雨过去死伤最严重，等反应过来后也可借助树木作为防御，尚有交手的余地，而这万仞峡才是真正最适合的杀人地。
万仞峡上方的岩壁视野绝佳，下边过谷地的人完全暴露在视野之下，有天然形成的平台，可作掩饰，地面有矮小的灌木遮掩身形。
下攻上层层壁障，上攻下却轻而易举。
奉仁暗忖道，
“不曾想竟把自己置身险地了。”
在仓皇逃窜的当口，陈启趁着黑雾未散去，利用《集气唤灵诀》吸收山间雾后对雾气的感应，操纵其掩盖近处。
最前方的领头马认得清前路外，人员根本看不清三尺以外的景象，趁着马头与黑血宝马卷黑云临近的间隙，他错身一跃，精准的进入宋家千金的马车。
撩开帘子，里头的宋千荷与丫鬟桃花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陈启拔出长剑，左手捂住丫鬟的小嘴，右手执剑指向宋千荷的喉咙，脸色阴沉，威胁道：
“老子是九龙寨大当家令狐闵，想活命就依我说行事！”
陈仲的水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手掌颤抖，已是吓得肝胆俱裂，神经跳动不止，心跳砰砰个不停，他下意识喊出敌袭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发声暴露行踪的行为多么愚蠢。
通知个屁主家，这时候保命才是最第一。这些人死不死无所谓，箭八成朝着宋千荷的车马来的，远离主家跑才是安全！
大骇之下，立即就想缩到大树背后，却见一支白灼明亮的箭矢像毒蛇般钻入自己胸口，他身体不自觉向后倾，疼痛从胸口不断传来。
他惊讶之下才想起自己竟大意到脱下铠甲，糊涂啊糊涂！随即感觉天旋地转，又感觉被人提上马背颠簸的难受至极。
‘我还没娶媳妇，就要归西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老娘还等我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许昌隆席地而坐，面色沉闷地提起水壶用凉水浇头，不明白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照理说到了这片密林会收到最后一次传信，明确动手的精确时辰，毕竟在他良好时间管理下，宋家车马将在今夜经行万仞峡，月黑风高好杀人。
那里过道狭窄逼仄，只能一人一马通过，其上有几丈高坡，极易设置埋伏，很多时候根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这些贵府公子小姐便心生恐惧，抱头鼠窜，觉得死到临头的末日到了。
届时就是他大显神威的时刻。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九龙寨的人最喜用野兽传讯，是我错过了？’
他正疑惑着，忽然一声呼哨传来！
他跟九龙寨副手钱广仁打交道多年，自然明白这个呼哨的含义，那时发起进攻的信号。
“娘的！这不是还没到地方！怎么可能，怎会如此？”
他眉头紧皱，微微渗出两滴汗珠，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莫名慌乱来。不过他思索得极快，得到一个推想，
“遭瘟的！这趟不是钱广仁在办事，多半是交给手下在做。实在不懂事，提前动手也不招呼一声，还得害我劳累！”
“老钱也不给下面交待清楚，新手做事毛毛躁躁的没有章法可言！”
许昌隆定了定神，看着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新镖师们，哪里还有半点镖师的样子，纷纷作鸟兽散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而被自己瞧不上眼的金刀盟少年，游刃有余地在箭雨中左闪右躲，招呼宋千金上马车之余，还古井不波的将高速飞来的流矢信手斩断。
不禁大骂一声，
“一群废物，连个愣头青都不如！”
本就嗓门极大，面相又凶恶，运足真气对着仓促慌乱的人群一吼，顿时如虎啸山林，整片小林子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洪钟响亮，众人立即找到主心骨。
“排头兵上马背随我开道！吊尾的严守后方，掩护宋家人进车后再给老子撤离！”
领头的镖师魂魄归体一般，纷纷斩断拴在树上的缰绳，踩镫上马，慌乱的人群也逐渐整出队形来。
顺手抓起被流矢所伤吓得晕倒过去的陈仲，腾跃上马，鞭子一抽就在前方开路。
“给老子全速前进，往万仞峡躲避！一字排开，镖师外围掩护宋家千金，别乱阵型！”
陈启遥看一眼冷笑道，
‘还把人往万仞峡赶，这是明牌自己通匪啊。’
看到万仞峡，他这时才留意到奉仁身上背上两把刀的用意。一把双刃刀是他趁手刀具，一把短小弯刀显然是新购入，正是为了应付万仞峡狭小地形作战所准备。
陈启低声赞道：
“奉兄真是心细如发。”
奉仁闲双手抱胸跨骑着马儿，不用鞭子光凭腿力就夹马前行，马儿不堪疼痛嘶鸣一声往前跑去，陈启看得皱眉。
奉仁表情怪异，低低地回道：
“论心机确是不如你，明明看穿了还要陪这短命鬼走一趟演戏，坑杀镖师以后还能仿若无事一样回头有序安排宋千金上马车，真是教人生疑你当真只有十六岁？”
阳光照耀下，陈启眼睛睁不开，显得有些促狭狡猾，
“可说不得，分明是匪兵的暗箭杀人射死了连镖师，怎么能说是我坑杀。”
“恐怕有人早就发现了斥候和弓手。”
陈启见被人拆穿反倒咧嘴一笑，
“人先有杀我心，我才生杀人意。”
陈启磕了颗圆滚滚的丹药便纵马前行，在道上踏得黄沙漫起，奉仁驱马追随，
‘真是个怪人。受人欺辱嘲讽时不声不响不予理睬，像个可以忍受任何贬低嘲弄却不敢还嘴的怂包，一旦对方伸出獠牙，又会比人更先一步，杀人利落得像割了一根路边的小草，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不存在一点人类的情感。’
“倒是有几分伴君如伴虎的意味了。”
陈启伏地身子贴在马背，保持在宋千荷侧翼位置，这一小段平原视野开阔相对安全，
‘看许昌隆的神色也没料到会在万仞峡之前就动手，镖师手下也均是佩戴的长剑甲胄，不似是准备在狭小地形作战的打算。想必八成是九龙寨匪徒临时变卦，准备一网打尽！’
“九龙寨提前动手没有知会内鬼许昌隆，想要打个出其不意，必是准备将人在万仞峡之前的密林中就斩尽杀绝，我不能让你如意啊！”
陈启屈指一弹，往流矢过来的林子方向掷了一颗雾瘴丹，空中砰然炸开，又四散弥漫，顿时黑雾迷眼，前看不清后，后看不清前。
‘好个雾瘴丹，果真有备而来。’
奉仁默默看着，没有吭声。
虽是不入阶的丹药，但这种功能性丹药炼制方法较少见，比疗伤类的还要珍贵一些。
没了方向，暗处的弓箭手只得乱射一通，箭矢没了准心或是挂在树枝，或是插入土地，或是箭头打在岩石上叮当一声折在地上。
有这一记助攻，仓皇失措殿后的镖师们再无虞背后的压力，想也不想立刻跨上马匹，策马大步赶往万仞峡。
原本位于宋家小姐后方马车的沈空葛乾二人，因为这一动乱，丢了方位。
从丢失视野开始，这双丹凤眼便焦虑地望着马蹄交错的地面寻找着什么，显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葛乾倒是从容不迫，安慰道：
“沈兄放心，适才我见到金刀盟的人护送千荷进了帘帐，应当就在前方某座马车之中。”
沈空没有理会他，蓦然咳嗽一声，手掌有股淡淡殷红，看得葛乾心惊胆战，惊讶道：
“沈兄何时受了内伤？”
他下意识就拿出一瓶珍藏的补气丸，价格昂贵，自己一直留着等万不得已时服下，结果沈空一手将小瓷瓶拍倒，在马车轱辘上转了几个方向，就被碾成了碎片。
“滚远点！别来烦我！”
如一头冷水浇到葛乾头上，他倒显得神情镇重起来。
平原长驱，镖师心绪逐渐稳定下来，反应在行军上是阵型愈发成一字长蛇，有陈启这记雾瘴丹掩护断后，落后的几匹骏马也追了上来，众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奉仁警惕到了极致。
刚才的密林暗箭伤人最多是第一波箭雨过去死伤最严重，等反应过来后也可借助树木作为防御，尚有交手的余地，而这万仞峡才是真正最适合的杀人地。
万仞峡上方的岩壁视野绝佳，下边过谷地的人完全暴露在视野之下，有天然形成的平台，可作掩饰，地面有矮小的灌木遮掩身形。
下攻上层层壁障，上攻下却轻而易举。
奉仁暗忖道，
“不曾想竟把自己置身险地了。”
在仓皇逃窜的当口，陈启趁着黑雾未散去，利用《集气唤灵诀》吸收山间雾后对雾气的感应，操纵其掩盖近处。
最前方的领头马认得清前路外，人员根本看不清三尺以外的景象，趁着马头与黑血宝马卷黑云临近的间隙，他错身一跃，精准的进入宋家千金的马车。
撩开帘子，里头的宋千荷与丫鬟桃花早已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陈启拔出长剑，左手捂住丫鬟的小嘴，右手执剑指向宋千荷的喉咙，脸色阴沉，威胁道：
“老子是九龙寨大当家令狐闵，想活命就依我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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