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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变革(上)

    鲁定公十一年,夏。

    按照惯例,这之后要举行宴饮献酬之礼,大家在饭桌上一笑泯恩仇。

    这之后才能谈起敏感的政事。

    季孙治坐于席间,对齐鲁两国君臣之间的各种废话无动于衷,只是偏头看着夹谷里的景色。

    站在会盟台上,能够将整个夹谷纵收眼底,景色秀丽,也难怪齐国的齐侯等人总喜欢建筑高台,一方面炫耀财力,一方面停留在上面肆意玩乐,让自己有种蔑视地面上生灵的虚假崇高感。

    但这些在齐侯是身份的象征,但对于孔丘来说,这不过一些扰民的苛政而已。

    所以当轮到他受孔子引荐,让齐侯和齐国诸卿大夫认识时,季孙治也不觉得这位齐君有何尊贵之处,只不过现下还靠着他去削弱其他四家,所以他决计不会在此时与齐侯撕破脸皮。

    齐侯六十上下,胡须翔,瘦长的马脸红光满面下透着几分阴沉,那对熊目极为奇特,一只精明,一只昏乱。

    黑红相间的雍容礼服裹着一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早早生出老年斑的双手则扶着玉帛带。

    从外貌看去,齐侯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人,而且已经衰老,仿佛行将就木,若是在平常也许没人会将齐侯当做一位国君。

    可身穿衮服的齐侯却是显得各位威严。

    此时季孙治因心怀怨恨,他的思绪总是在不断乱想,既然这些人可以为君,那么我为何不能呢?

    况且我季孙治若是为国君,我一定可以使鲁国大兴,而后发兵灭齐、楚,进而一统天下,取代周天子,成为天下共主。

    若说此前,季孙治的野心只是想成为鲁国执政,那么现在在孔丘、齐侯的作用下,此时的季孙治已经生出了不属于他的野心。

    他已经暗自猜想,若是自己成为鲁国国君如何如何,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异想天开。

    不说齐国,便是同为姬姓封国的晋国和远在南蛮之地的楚、吴、越三国,都无法击败。

    终于,在齐侯与鲁侯的‘亲切交谈’下,齐侯不禁将话题引向了季孙治这边。

    见了季孙治,齐侯杵臼捋了捋胡须。砸了咂嘴道:“没想到,鲁侯身边竟还有如此干臣。”

    季孙治心中大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立即起身回答道:“齐侯谬赞,治只恨没有早生几年,好见识下司马穰苴和晏平仲的风采,惜哉,惜哉,斯人已逝,齐国再无人能赶得上了。”

    齐侯琢磨着这句话里有没有埋汰自己的意思,随后看着一旁第一次参与这种大诚,有些紧张的鲁侯,以及有些谄媚的三桓笑道:“果然是干臣,言辞犀利如锋,可见鲁君之臣果然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啊!”

    其实鲁侯自然是真的齐侯在讽刺他的,可是奈何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失败的诸侯,他也无法反驳齐侯。

    鲁侯宋只能陪笑道:“齐侯多誉了,齐国也是人才辈出啊,就连寡人也听闻齐国田氏感恩齐侯,因此处处为齐国考虑,济民救灾,田氏颇有贤德之名。”

    这话硬是气得齐侯,话语顿时噎住了,鲁国这是在讽刺齐君德薄,却喜欢多管闲事,自己的国内都尚有危机未解决,还来管他的闲事。

    其实鲁侯并不是真正的昏庸,只是奈何骨子里的贪图享乐、不知节制,再加上鲁国被三桓牢牢把持,所以鲁侯不愿意去干那些无趣的事。

    毕竟斗鸡赌博,欣赏歌舞,它不比治国理政来得快乐吗?

    鲁侯之言,呛得齐侯不得不转移另一个话题。

    这时候宴飨基完毕,众人酒酣,下一个节目则是演奏齐鲁两国的舞乐,再然后。

    便要开始商议正事了。

    会盟台上地方宽敞,就像是厅堂一般。

    先上来的是鲁国舞乐,孔子有自知之明,自夸自大鲁侯功绩的《閟宫》和《泮水》自然不敢也不好意思在齐国人面前演奏。

    所以奏的乐是一首《有駜》,这是颂祷鲁侯和群臣宴会饮酒的乐歌,表达了喜庆丰收、宴饮欢乐、君臣醉舞的情景,正好对应场面。

    “有駜有駜,駜彼乘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振振鹭,鹭于下……”

    虽然是五月底的三伏天,但鲁国舞者们却穿的极为保守,一寸肌肤都不露出,伴随着音乐,她们长袖翩翩,开始出场。

    在孔丘为大宗伯后,最为重视礼乐,鲁宫内开始齐备舞人,再也不会出现舞者们跑去季氏家庙跳舞而鲁侯身边只剩下两人的情况。

    只不过鲁国的舞乐中规中矩。相礼孔子神色肃穆,鲁侯和三桓人模狗样,齐侯则对着枯燥的鲁国舞乐瞌睡不已。

    鲁国的东西,包括女子在内,都让齐人觉得无聊不堪,但这种场面却只能听之任之。

    季孙治全程不再发一言,却只见季桓子暗中不停的在观察着季孙治。

    待季孙治独自饮了一杯又一杯,季桓子便已经猜到,季孙治绝对与齐国在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管如何,季桓子都决定暗住不动,静观其变。

    顺着季桓子的眼睛举目望去,却见鲁国的舞乐已经结束,轮到齐国人出场了。

    他是聪明人,一想既通,不由怔住了,暗道这季孙治真是个胆大包天之辈……

    “鼓咽咽,醉言舞。于胥乐兮!”

    随着钟罄停止,舞者散开,压抑而漫长的鲁国舞乐终于结束了!

    早已昏昏欲睡的齐侯顿时精神一振,这下轮到齐国舞乐上场了。

    他娴熟地招了招手,齐国主管舞乐的大夫梁丘据便步疾走到齐侯和鲁侯身边,那张老脸谄媚地道:“君上,是演奏四方舞乐,还是宫中舞乐?”

    齐侯细细回忆,这是之前预定好的节目,所谓的四方舞乐,其实就是方才在会盟台下手持剑盾和旌旗的莱夷人。

    安排他们出场自然是为了恐吓威胁鲁国人而准备的。

    于是他颔首道:“自然是演奏齐宫舞乐!”

    与鲁国人的诧异不同,齐国的士大夫们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从齐桓公开始,齐国的风俗便是“倡优侏儒在前,而贤大夫在后”了。

    到了现任的齐侯杵臼在位,在梁丘据、陈恒等奸佞之臣包围怂恿下,更是“所好者音乐狗马田宅,所爱者倡优巧匠之属”,齐国宫廷从晏婴死后,便是乌烟瘴气一片。

    所以当倡优侏儒们演戏调笑着走上前来时,一阵笑闹的风暴便席卷齐国大夫聚集的筵席,侏儒们等大家笑声渐息,才又彼此绕圈,辱骂各种粗言秽语,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表演。

    可这些在齐国君臣眼中寻常而有趣的舞乐,却让主持相礼的孔丘面沉如水,立即站出来斥责。

    “两国之君在此相礼,是庄重严肃的诚,缘何会有倡优侏儒来调笑?分明明明是在讽刺两国君子,有司何在,还不速速将他们驱散!”

    此时孔丘感觉自己的信仰,正在被挑战,于是当即勃然大怒。

    倡优侏儒们一时间噤若寒蝉,但却未立刻撤下,因为齐侯,还有将他们带到此地的梁丘据和陈恒尚未发言。侏儒里的领头者名为淳于鬓。

    长得五短三粗,是临淄有名的倡优,他平日巧舌如簧。

    擅长在席间讽刺主人厌恶的宾客,凭借这点多次得到赏赐。

    随后被陈氏和梁丘据高价买来培养,成为齐宫里最讨齐侯欢心的滑稽宠臣,甚至可以出入宫禁,也很讨公子荼的喜欢。

    PS:今天是国庆节,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