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春秋之圣徒 » 第九十章·顾氏臣服(下)

第九十章·顾氏臣服(下)

    顾氏的顾翁是识趣的。

    至少在姬龄亲自带病前来,他果断的选择臣服。

    这样的人若不选择臣服还好,这样姬龄可以借机清洗整个顾氏,只留下对他有用,或者扶持一个傀儡来象征顾氏。

    可顾翁选择却让姬龄犯了难,顾氏虽然臣服了,可他们到底是心服还是口服,这一切都还未可知的。

    姬龄不想在自己的领地内出现一个反对他的人,哪怕是他阳奉阴违,姬龄也不希望他影响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现在,姬龄也只好承认顾氏的臣服了。

    就侧们的眼孔处出现了一双眼睛,瓮声瓮气地朝外面喊话道:“顾氏家主,恭迎乡宰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勿焦虑,我等这就开中门迎客!”

    中门迎客?

    姬龄的手下们面面相觑,姬龄也和知晓顾氏底细的顾巫对视了一眼,他心中暗道这顾氏果然聪明,没有采取反抗的姿态。

    不过这样也好,别看三里国野民众都跟着姬龄来撑场面,气势汹汹,但靠谱的战斗人员其实只有那二三十名游村士卒,其余都是拉拉队员。

    于是他挥了挥手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吱呀吱呀,顾里的中门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开启过,也许一月,或许一年,那些积累多时的灰尘泥土不断掉落下来。

    门缝渐渐变大,门两侧的人终于看清了对面的情形。

    姬龄第一次和他此次的“对手”,老迈的顾氏族长打了照面。

    只见顾翁今天穿戴着卫国特赐的大夫服饰,他头顶巍峨冠带和玄色幘巾,似乎想掩盖那些早已灰白的头发,服饰宽衣博袖,上有纹绣。

    他腰杆微微弯曲,手柱鸠杖,也在眯着老奸巨猾的眼睛打量姬龄。

    当中门完大开后,顾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外面黑压压地是人,而且都明火执仗,仿佛就要一拥而入,将顾氏的家业焚尽!

    而人群的中央,正是一身朱色皮甲,免胄,总发披肩,骑着马车的姬龄。

    这就是两日来,在不直接交手的较量中,将他打得丢盔弃甲的可怕影子?

    太年轻了!这是顾翁初见姬龄后的感慨,他简直无法相信,就是这样一个黄口孺子,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扎根于此百年的顾氏基业震颤得摇摇欲坠。

    真的是位少年英雄啊!

    我族一开始就采取正面对抗的方式,绝对是个错误!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顾翁心思一转,战战巍巍地做趋行下拜状,脸上神色戚戚:“老臣顾氏家主,蒙国君特赐爵下大夫,前乡三老成翁,拜迎乡宰大人。乡宰今天来,是要将我顾氏一族斩尽杀绝的么?不知我那不成器儿子顾季的头颅,大人可带来了?”

    这老不修,不就仗着自己年纪大,且是三朝老臣罢了,却在此卖弄资历,装腔作势扮可怜,还想拿三代侍奉卫国的事情来压姬龄,可惜演技比起朝歌那些早就玩成人精的高级家臣来,和后世那些自由国的政客来说,简直就是川爱民面前说复兴——差了一个太平洋了!

    姬龄也没有给他面子,他下了马车,大步走了过去,却没如顾翁想象中那般不计前嫌地扶他起身,君臣一笑泯恩仇。

    而是大刺刺地叉开腿,往前边一站,就等着受他那一拜。

    顾翁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就这么半跪半蹲,继续下拜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场面一时无比尴尬。

    他最后才艰难地趴地上叩了首,又气哼哼地拄着鸠杖起身。

    第一个照面,顾翁就自己作死,吃了个闷头亏,对面前的少年更是不敢觑。

    姬龄终于开腔了:“顾翁想到哪里去了,昨日顾氏丧葬,余初来乍到,想着公务要紧,便先至乡寺。没有亲来拜访,只是差随从带了拜帖和礼物来,实在是无礼至极。这不,今日事毕,余就亲自登门来了!顾翁,还不迎我等进去,到那位顾氏叔伯的墓冢前祭拜祭拜么?”

    “至于您的儿子顾季和族人们,都安然无恙,被我安排了亲信盛情款待着,顾翁一会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拜帖两字,昨日竹片上那几个丑陋的篆字似乎又在顾翁眼前晃来晃去,他一口老血差点再次喷了出来,好容易才咽了下去。

    此子还知道什么叫无礼?

    老夫对你跪拜叩首,你却不学那些仁德君主一样上前搀扶!

    但顾翁也不敢什么,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们顾氏无礼在先。不过,至于前来祭拜死者什么的?

    顾翁打死也不相信这是姬龄的真实目的。

    但事到如今,顾氏的大半武装已经不知去向,大概都被缴械关押着,所以就算拦着不让,人家也会持戈矛强行闯进来,这,这简直就是逼门而入啊!

    顾翁强忍住关上中门不见这些恶客,躲回屋内继续哆嗦的冲动,吩咐族人清出道路,让姬龄等人进去,但是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人头,又面露迟疑。

    “主上,乡邻们能前来帮忙,自然求之不得,但顾氏院中可放不下这么多人啊……”

    “这个好办,姬铎司马,你带刺及一两步卒,在外维持秩序,严禁抢掠,不许打扰,违者军法处置。”

    他又过头对三里的国人野人们大声道:“诸位能追随余到此,感激不尽,容再等子半个时辰,我去去就回。”

    “诺!”

    应和声响起一片,顾翁都感到心惊,此子居然能得人心如此?

    姬龄又唤过山,在他耳旁了如此这般,随后就带着数十名副武装的步骑鱼贯而入。

    顾氏也不敢关门,让外头的人心存疑虑,只得差了些剩余的族人在门口心提防,两厢对峙之下,场面一时十分凝重。

    姬铎面无表情地领命而去,迅速安排人手维持秩序,吩咐里民们原地坐下休息等待。

    而一心想着冲进去杀人放火的山,则只能满脸不乐意地留在门口干瞪眼。

    刺也不讲究,他气哼哼地盘腿坐在地上,抽出锋利的青铜短剑搁在膝盖上,冲对面缩头缩脑的顾氏族人恶狠狠地威胁道:“过上半个时辰,要是主上还不见出来,乃公就杀将进去,将你们顾氏屠个鸡犬不留!”

    赵无恤进入顾氏院中,曾在此生活过多年的顾巫赫然在列。

    跟着队伍亦步亦趋之下,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在不停地盯着他看,目光中有痛恨和不解,仿佛他就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

    顾巫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把腰板挺得更直,戴冠的头昂得更高。

    他在尽情享受这一刻,衣锦还乡,以凌驾其上的方式回到这里,叫那些曾欺凌他的顾氏大宗们低头匍匐,是他十年来的梦想。

    如今,这念想马上就要实现了,等一会,准叫你们统统破胆!

    想着姬龄的计划,顾巫想兴奋,脚步也不由得飘了起来。

    而那个曾亲手将他开除族籍,赶出顾里的老不死顾翁,则只是冷冷地瞥了顾巫一眼,目光停留在他穿着的服饰上。

    那是乡三老的套装束,昨天之前,这还是专属于顾翁的。

    顾翁又孰视跟随姬龄进来的游村侍卫们,虽然年轻,但都披甲带剑,应该是姬龄的亲兵精锐,其中一个魁梧的大块头还扛着一个麻袋,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挣扎。

    在他示意下,侄子顾叔凑上前问道:“这是何物?”

    顾巫抢上一步接过话头,目光中带着挑衅,“顾翁家不是跑了两个陪葬的殉人们?这不,我家主上在桑里将其抓获后,就给你们送回来了!”

    见是顾巫答话,顾叔便抿起了嘴,不想与他交谈。

    且不提顾氏三人暗中的勾心斗角,姬龄此时也在观察顾里的内部。

    顾氏四里分为两大部分,前头是坚固而富庶的庄园,住的主要是顾翁、顾叔等大宗,以及地位较高的国人。

    一行人途经一座三进式的主院落,只见粗大的柱子顶起屋宇,青灰色的瓦片和瓦当排列整齐,院落的样式和乡寺差不多,但面积却是后者数倍。

    还立了一座三层高的望楼,是垣乡最高大的建筑,可以俯瞰整个乡。

    姬龄停下了脚步,口中啧啧称奇道:“顾翁,你这院子真是宽敞,比乡寺好太多了,不过,私家大于公室,可是超过周礼和家法的规格了!”

    顾翁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心里想着你难道没有在南子的宴会上见过南子一介女子公然使用诸侯礼乐,老夫又不是没见过,谁跟谁比僭?

    但顾翁口中却只能唯唯诺诺。

    姬龄淡淡一笑,没有深究,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一步,姬龄转头对顾翁说道:“听闻顾氏用生人做殉,不知顾翁可想过此举有伤天和,相必顾翁一定是打听过我这个新乡宰过去的一些事情,那竟然如此为何顾氏还敢触犯。”

    顾翁咬着牙,连连说不敢。

    姬龄着实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老家伙,竟然倒是好深沉的定力。

    接着又经过一片开阔的练武场地,就着月光和火把望去,至少能容百人。地面上还铺了层细沙,边缘立有箭靶,墙边靠着些来不及藏好的戈矛,想必顾氏族人经常在此操练。

    姬龄又一次停了下来,指着靶场道:“好地方,比余那乡寺前的打谷场气派多了,顾翁,你顾氏族兵都可以凑足满编的一旅了吧?之前可是把桑里的大桑树荫都站得满满当当!真是羡煞旁人。”

    顾翁哑然,心想我家青壮男丁也不过五百余,哪里养得起一旅家兵,这庶子今天是专程来找茬的吧。

    像这样,每到一处,姬龄都停下点评一番,其意思无非是顾氏无论是居所、奴役的庶子人数、以及族兵武器,都超过了他这个乡宰,不符合周礼。

    一次两次,老顾翁还能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反复几次之后,他便冷汗直冒,无话可了。

    这乡宰,究竟存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