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春秋之圣徒 » 第二百七十五章·以乐问心

第二百七十五章·以乐问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夏季很快便已过半,暑气蒸腾。

    哪怕是孔丘在这种蒸笼的日子中,也无法保持自己的礼仪、风度。

    在暑气难耐的半夏,孔丘与弟子们也难以讲学授课,室内实在呆不了人,姬龄索性想孔夫子建议游湖。

    游湖,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踏上略有些摇晃的小小舫舟时,孔子身形高大,差点没站稳,还是子贡在旁边扶了他一下。

    “夫子,小心……”

    子贡有行人之志,但孔丘摸不准,子贡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子贡奉姬龄之命,出使晋国,挑唆晋国赵氏与智氏的矛盾。

    虽不明白姬龄在谋划什么,但挑动战争孔丘认为这是不仁义的,但考虑到子贡、姬龄是为了卫国的朝堂安危,所以孔丘并未阻止子贡。

    子路不放心师长,在身后亦步亦趋。

    上了舫舟,登上了在缓缓流淌的济水中停泊的中翼。

    这艘船名曰“”,但是用于作战的,虽然外壳漆了一遍,却依然能窥见箭矢和剑戈留下的痕迹。

    登船后孔丘发现上面装饰简单,但却可以看得出内里应有尽有,美食、美酒、乐器都事先准备好了。

    宴飨的地点在宽敞的甲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悠悠扬扬,一曲《邶风.匏有苦叶》用瑟声弹奏而出,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孔丘无数次听过这首歌谣,也弹奏过无数次,不过在这里——在洛水河上的船上,到是别有趣味,瑟声有些生疏,五音稍稍有些偏离基调,能听出来,弹奏者水平一般。

    当《匏有苦叶》的最后一个曲调缓缓消逝后,高冠青年才从手里的瑟上挪开目光,起身朝孔丘行了一礼。

    “在夫子面前弹瑟,让夫子见笑了,学生姬龄见过夫子。”

    “龄不必多礼,今日为师是来游戏的,所以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吧!”

    “我早年在楚国流浪时,曾跟随马师学诗、礼、乐,可惜那时候我年纪尚小,顽劣愚钝,没能领会到马师的礼乐真谛,甚至连技艺上也生疏已久。握惯了剑的手再摸琴瑟,竟如同僵硬的木头般难使,难怪子晳一直要远离俗务,只有空灵自由的心,才能弹奏出美妙的曲子,竹林里的飘渺瑟音,我一直想再听次。可子晳却说,夫子才是全天下最精通乐理乐艺的人,胜过他无数……”

    “所以弟子想借此机会,想向夫子请教乐理。”

    孔丘接着姬龄的话,说道:“善哉,龄也开始重视礼乐了么?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但有句话你说错了,我虽然弹琴、鼓瑟、吹笙、击磬都比较精通,但我并不是最擅长乐理、乐技的人。”

    “不是么?夫子太过自谦了,子贡、子渊、子路师兄曾不止一次在龄的面前称赞过夫子精通乐理,其乐声能引得人沉浸其中,不能做拔,自师旷、伯牙、钟子期之后,就数鲁国师襄最擅长奏曲,他是夫子的老师。我听说师襄曾因夫子研习数月,演绎了一首《文王操》,精粹微妙之义入于神化,于是师襄子佩服得避席而拜。夫子不仅得其曲,得其数、得其意、得其人、还能得其类,可见领悟乐境之深,难道还不是最擅长乐的人么?”

    孔丘微微点头道:“我从乐曲里领悟出文王的心志,这件事可一二不可再。论起乐理,还是周王室主管乐的苌弘大夫最为精通,至于乐技,还是我在齐国时遇到的那位无名乐师最佳。”

    他闭上了眼睛,回忆那时听到的妙音:“我远远听他奏《韶》乐,那种美达到了如此迷人的地步,以至于我长期沉醉其间,有三个月尝不出肉的滋味,只可惜,那人行踪神秘,可遇而不可求也。”

    姬龄笑道:“夫子切勿妄自菲薄,无论如何,《诗》三百篇,君皆能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又闻夫子曾言,朝问道,夕死可矣,今日难得与夫子相见,故学生想讨教一番。”

    说罢姬龄恭敬一拜,再次将手放到了瑟上,孔子亦将手笼在宽袖里还礼,眯起眼静待。

    子贡跪坐在侧,连平日里叫喳喳的子路也安安静静,他也希望能聆听到夫子的乐声。

    正如古君子之交一样,闻弦歌,则可知雅意。

    方才那曲极为应景的《匏有苦叶》已经道明了姬龄的意思,这首邶风是歌咏一位年轻女子对情人耐心等候的心情,被断章取义用来暗喻等待友人。

    虽说孔丘与并非朋友,但在孔丘、姬龄两人心中,都把彼此当做朋友。

    葫芦瓜有苦味叶,济水边有深渡口,渡河?不要着急,快点登上这艘小舟,再听我弹完这一曲。

    一曲弦歌盛世悲,这些美妙的诗乐,见证过大周的兴盛,也见证过无数人的生死、成败、国运、社稷,在孔丘眼中甚至是周礼命运,却也耽误不了他听姬龄奏完这曲。

    欲速则不达,也因为,这或许是和平的最后一曲尾音……

    接下来是战国,诸侯乱战要开始了,所幸姬龄还有时间积蓄力量,等待接下来的兼并、统一战争。

    孔子很音乐,也喜欢唱歌,听别人唱歌要是认为唱得好,就一定请他再唱一遍,然后和着他一起唱,即“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所以听到好的音乐,歌之不足,他恨不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但听姬龄弹完一曲《黄鸟》后,他却坐着一动不动,批评尖锐。

    “龄的瑟艺的确生疏了,就如一个初学者似的,像是照着曲目弹,显得生硬,层次把握得不太好。乐的演奏要有层次感,在开始时应是重奏,进入隆重的气氛后应该趋于和谐,然后进入高潮,节奏又要明快清晰,抑扬顿挫,悦耳感人。最后戛然而止,余音袅袅,演奏便算完成了。”

    孔子沉吟片刻后又道:“至于乐意和心志,黄鸟黄鸟,无集于穀,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我能听出龄的思乡之情,但却总觉得言不由衷,莫非是已下定了决心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