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眸
人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硬的呢？
沈麟想了很久......
画面定格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还有闪烁不定的出警灯。
“大侄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表哥呀！”
她狠心吗？
沈麟笑了。
那是她警校毕业十载后接的第一个连环杀人案，手段凶残至极，令人发指。
连校验法医都不忍落泪。
她站在旁侧，即便身为破案无数的重案组组长，多年积蓄的专业和冷静也被打破。
呸！
真是个人渣。
她心里钉下这几个字，誓要将凶手捉拿归案。
数年后整个重案组破案，她荣获一等功，成为了江洲市的警司副局长。
正当庆功之时，一个中年妇女从后厨跳出来，鱼目怒睁，像死不瞑目的恶鬼，质问正举杯畅饮的沈麟。
紧接着，妇女像意识到了什么；
脸上的沟沟壑壑夹杂着按捺不住的疯狂和欢喜。
只一瞬，便无影无踪了。
妇女哭道：“你表哥......可是我幸苦怀胎十月生得孩子，他爸爸走得早，我们那个时候很穷，村里的地也被村长抢走，我去县里申诉，那些人早就被买通了。我没有文化，你不知道我为了养大你表哥，自己去首都从最底层的洗碗工开始做起......”
她说的不错，当初沈麟家和这妇女是一个村的。
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大家都互相哥姐舅婶的叫着，好歹都姓沈，出门在外也有帮衬。
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沈家村的人渐渐走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外出打工或者创业。
沈表哥的父亲本是在城里做小生意，眼看着刚有起色，结果意外病故。
村里没什么人了，村长仗着自己所谓一官半职霸占了沈家表哥的田地。
当时就是这中年妇女抱着婴儿跪在他们家门口求一厘庇护。
沈麟的爸妈怕惹祸上身，恐惧的不敢开门。
沈伯伯对她很好......
她趴在二楼阳台破裂的墙缝里看到这个场景时；
很是不解。
后来沈家遗孀就在村里消失了。
等沈麟成年，那一年上大学考到首都去了，临行前，才听家人闲话说起：
当初没了丈夫，被村长欺负的女人现在成了房地产大老板，那个婴儿也长大成人，成了众星捧月的公子哥儿。
听说村里出了这样的“大财主”，就连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趋之若鹜，不是沾了点光，就是讨了点好处，而原来霸凌这一家人的村长因入室抢劫被判入牢。
因果报应呀...
听着家人的感叹，沈麟不置可否。
她那会儿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就像悬崖边的一株野草，最是平凡普通，却有着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她暗自立志，要做为人民服务的执法者。
谁知道再见面，她小时候的沈家表哥变成了她负责案件里的刽子手，凶手正式判决前中年妇女私下找过她。
大老板挥手就是一栋楼的买卖，外加无条件的现金。
就为了她的屠夫孩子。
沈麟冷笑，“你的孩子？你幸幸苦苦养大的孩子是宝贝，他迫害的十几条人命就不是别人家父母的宝贝了吗？”
妇女到现在都没法接受的是，她倾尽整个公司的财力，为儿子找最好的辩护律师和精神科医生。
她都拿着精神病人证明了，为什么她的孩子要承认自己在作案时神志清醒，还要配合他们做笔录还原案件。
“一定是你们逼迫他自首的！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妇女猩红着眼，“沈麟，我是很感谢你爸妈，他们在我那天离开沈家村夜里给我母子的钱支撑了我们在首都最困难的时光。后来，我发达了，想要报答你们，你爸妈婉拒，这十几年我都没打扰过你们。可是你以为你成绩优秀又怎样？一个普通毕业生，没有家世，没有战功，是怎么进得了省局？”
沈麟想起沈家遗孀消失后，家里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粥，爸妈告诉她家里遭贼，糖罐子里压得钱被偷光了。
还有毕业前省局来学校检察工作，指导员站在列队前问谁是文艺大赛的第一名，她无比荣光的挺胸仰头。
原来是这样。
沈麟一直以为，姑姑大老远从邻县跑来，提及沈姨母子想资助她上大学，父母婉拒，是因为心中有愧。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一开始就是运气。
不过进省局做文职后，因一次审讯，她来画犯人肖像，根据线索，她涉险找到了更加重要的情报。
重案组组长赏识调岗，这才有了今天的沈麟。
“您忘了沈表哥判决前说的话吗？”
沈琳肚子有点疼，她的嘴角动了动，挤出这句话。
妇女怎么会忘记呢？
她心尖儿宠的儿子，最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怎么可能？
“妈，你放过我吧”，少年囚服，脸色苍白，眼神疲倦，“我们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这些年，咱们身边的人有几个是真心的，不就是为了这几个臭钱。我最怀念的是你刚做生意，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可是后来你跟了娉娉的爸爸，我本以为你会幸福，可是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还让我认贼作父，这种人都该......！还有那些有贪念的人都该......死！”
少年鼻子一皱，咬牙切齿。
画面渐渐淡出......
妇女充斥着恨意的脸就在重案组面前，沈麟暗压住同事的手让给他们稍安勿躁。
“我的孩子，他从小就心地善良，我说过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不惜任何代价！沈麟，你不把那份笔录交上去，收下我给你的楼和钱，照样名利双收，你今天还会是副局长，沈姨会认你做干女儿，沈氏集团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可是你没有，这世上多的是破不了的悬案......你为什么？你将你的表哥亲手送死，你害的我们母子分离！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是祖国”，沈麟肚子比刚才还疼，却仍旧中气十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以德育人，依法治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您的孩子心里病了就要去看医生，为人父母，当实施素质教育，孩子年幼时，面对大是大非应当因材施教，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而不是娇宠无度，百般纵容，忽略德育，给孩子塑造害人害己的人生观，让他活在自己所认为的世界里草菅人命，之后又拿着金钱收买的医师证明来为他开罪！”
沈麟一身正气，可她仍迷惑于人的毕生发展，难窥全貌。
沈家遗孀，被欺负的年轻妇女，迫于生计，闯荡四方，一朝扬名，惩治了奸人恶徒，却又沦为名利碾石下的饿鬼，把自己的孩子用日益膨胀的物欲喂养成心理病态的巨婴。
因果循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当真是一报偿一报。
“不过不要紧...哈哈......我守了大半年，终于......终于等到这家店，你们每次庆功必来这里。大侄女，这酒，好喝吗？我在你表哥的墓前也放了两瓶。”
松垮的皮肤藏着扭曲的笑容，像是假面罩在人骨上。
反正这些年她为了公司赚钱奔波，又为了救儿子变卖家产；
钱啊，名啊，利啊...
来也是空，去也是空。
她已经熬得油尽灯枯。
那就一家人团聚吧，沈姨想。
“大侄女我不要你报恩，我也不向你抱怨，你就去天堂好好陪你表哥吧......我也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妇女放下手里用来障眼的菜刀，如卸了钉子架的玩偶瘫坐在地上，只沉沉盯着桌上的一只空杯。
沈麟刚刚喝了那杯酒。
“不好，沈局！她在酒里投毒！”
刚自觉古怪摸进后厨的杜警官拎着一瓶化学试剂出来。
是.....
还没看清楚，瓶子在沈麟眼里变成了重影。
她似乎看见黑白电视没有讯号的屏幕雪花在眼前反复播放；
定睛又是漫天大雪，鲜衣怒马，铁骑铮铮，踱得她头疼。
有人在叫她的小名，“麟儿，我的麟儿......”
她看到古代的亭台轩榭，后府家眷，赶集车马，王朝百官......
嘈哭杂喊，突兀的，乱烩着，不知是她呓梦中的未知朝代，还是身边的同事们。
聚在她肚脐上的痛楚蔓延到全身，人麻了，行将就木似得；
沈麟眼前一黑，杯子撒手。
那沈麟又要去偿谁的债呢？
缘是；
恶鬼难渡，搭尽了人命。
沈麟想了很久......
画面定格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还有闪烁不定的出警灯。
“大侄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表哥呀！”
她狠心吗？
沈麟笑了。
那是她警校毕业十载后接的第一个连环杀人案，手段凶残至极，令人发指。
连校验法医都不忍落泪。
她站在旁侧，即便身为破案无数的重案组组长，多年积蓄的专业和冷静也被打破。
呸！
真是个人渣。
她心里钉下这几个字，誓要将凶手捉拿归案。
数年后整个重案组破案，她荣获一等功，成为了江洲市的警司副局长。
正当庆功之时，一个中年妇女从后厨跳出来，鱼目怒睁，像死不瞑目的恶鬼，质问正举杯畅饮的沈麟。
紧接着，妇女像意识到了什么；
脸上的沟沟壑壑夹杂着按捺不住的疯狂和欢喜。
只一瞬，便无影无踪了。
妇女哭道：“你表哥......可是我幸苦怀胎十月生得孩子，他爸爸走得早，我们那个时候很穷，村里的地也被村长抢走，我去县里申诉，那些人早就被买通了。我没有文化，你不知道我为了养大你表哥，自己去首都从最底层的洗碗工开始做起......”
她说的不错，当初沈麟家和这妇女是一个村的。
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大家都互相哥姐舅婶的叫着，好歹都姓沈，出门在外也有帮衬。
后来随着时代发展，沈家村的人渐渐走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外出打工或者创业。
沈表哥的父亲本是在城里做小生意，眼看着刚有起色，结果意外病故。
村里没什么人了，村长仗着自己所谓一官半职霸占了沈家表哥的田地。
当时就是这中年妇女抱着婴儿跪在他们家门口求一厘庇护。
沈麟的爸妈怕惹祸上身，恐惧的不敢开门。
沈伯伯对她很好......
她趴在二楼阳台破裂的墙缝里看到这个场景时；
很是不解。
后来沈家遗孀就在村里消失了。
等沈麟成年，那一年上大学考到首都去了，临行前，才听家人闲话说起：
当初没了丈夫，被村长欺负的女人现在成了房地产大老板，那个婴儿也长大成人，成了众星捧月的公子哥儿。
听说村里出了这样的“大财主”，就连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趋之若鹜，不是沾了点光，就是讨了点好处，而原来霸凌这一家人的村长因入室抢劫被判入牢。
因果报应呀...
听着家人的感叹，沈麟不置可否。
她那会儿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就像悬崖边的一株野草，最是平凡普通，却有着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她暗自立志，要做为人民服务的执法者。
谁知道再见面，她小时候的沈家表哥变成了她负责案件里的刽子手，凶手正式判决前中年妇女私下找过她。
大老板挥手就是一栋楼的买卖，外加无条件的现金。
就为了她的屠夫孩子。
沈麟冷笑，“你的孩子？你幸幸苦苦养大的孩子是宝贝，他迫害的十几条人命就不是别人家父母的宝贝了吗？”
妇女到现在都没法接受的是，她倾尽整个公司的财力，为儿子找最好的辩护律师和精神科医生。
她都拿着精神病人证明了，为什么她的孩子要承认自己在作案时神志清醒，还要配合他们做笔录还原案件。
“一定是你们逼迫他自首的！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妇女猩红着眼，“沈麟，我是很感谢你爸妈，他们在我那天离开沈家村夜里给我母子的钱支撑了我们在首都最困难的时光。后来，我发达了，想要报答你们，你爸妈婉拒，这十几年我都没打扰过你们。可是你以为你成绩优秀又怎样？一个普通毕业生，没有家世，没有战功，是怎么进得了省局？”
沈麟想起沈家遗孀消失后，家里吃了一个多月的野菜粥，爸妈告诉她家里遭贼，糖罐子里压得钱被偷光了。
还有毕业前省局来学校检察工作，指导员站在列队前问谁是文艺大赛的第一名，她无比荣光的挺胸仰头。
原来是这样。
沈麟一直以为，姑姑大老远从邻县跑来，提及沈姨母子想资助她上大学，父母婉拒，是因为心中有愧。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一开始就是运气。
不过进省局做文职后，因一次审讯，她来画犯人肖像，根据线索，她涉险找到了更加重要的情报。
重案组组长赏识调岗，这才有了今天的沈麟。
“您忘了沈表哥判决前说的话吗？”
沈琳肚子有点疼，她的嘴角动了动，挤出这句话。
妇女怎么会忘记呢？
她心尖儿宠的儿子，最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怎么可能？
“妈，你放过我吧”，少年囚服，脸色苍白，眼神疲倦，“我们要这么多钱做什么？这些年，咱们身边的人有几个是真心的，不就是为了这几个臭钱。我最怀念的是你刚做生意，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可是后来你跟了娉娉的爸爸，我本以为你会幸福，可是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还让我认贼作父，这种人都该......！还有那些有贪念的人都该......死！”
少年鼻子一皱，咬牙切齿。
画面渐渐淡出......
妇女充斥着恨意的脸就在重案组面前，沈麟暗压住同事的手让给他们稍安勿躁。
“我的孩子，他从小就心地善良，我说过我要给他最好的生活，不惜任何代价！沈麟，你不把那份笔录交上去，收下我给你的楼和钱，照样名利双收，你今天还会是副局长，沈姨会认你做干女儿，沈氏集团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可是你没有，这世上多的是破不了的悬案......你为什么？你将你的表哥亲手送死，你害的我们母子分离！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最坚强的后盾永远是祖国”，沈麟肚子比刚才还疼，却仍旧中气十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以德育人，依法治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您的孩子心里病了就要去看医生，为人父母，当实施素质教育，孩子年幼时，面对大是大非应当因材施教，循循善诱，诲人不倦，而不是娇宠无度，百般纵容，忽略德育，给孩子塑造害人害己的人生观，让他活在自己所认为的世界里草菅人命，之后又拿着金钱收买的医师证明来为他开罪！”
沈麟一身正气，可她仍迷惑于人的毕生发展，难窥全貌。
沈家遗孀，被欺负的年轻妇女，迫于生计，闯荡四方，一朝扬名，惩治了奸人恶徒，却又沦为名利碾石下的饿鬼，把自己的孩子用日益膨胀的物欲喂养成心理病态的巨婴。
因果循环；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当真是一报偿一报。
“不过不要紧...哈哈......我守了大半年，终于......终于等到这家店，你们每次庆功必来这里。大侄女，这酒，好喝吗？我在你表哥的墓前也放了两瓶。”
松垮的皮肤藏着扭曲的笑容，像是假面罩在人骨上。
反正这些年她为了公司赚钱奔波，又为了救儿子变卖家产；
钱啊，名啊，利啊...
来也是空，去也是空。
她已经熬得油尽灯枯。
那就一家人团聚吧，沈姨想。
“大侄女我不要你报恩，我也不向你抱怨，你就去天堂好好陪你表哥吧......我也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妇女放下手里用来障眼的菜刀，如卸了钉子架的玩偶瘫坐在地上，只沉沉盯着桌上的一只空杯。
沈麟刚刚喝了那杯酒。
“不好，沈局！她在酒里投毒！”
刚自觉古怪摸进后厨的杜警官拎着一瓶化学试剂出来。
是.....
还没看清楚，瓶子在沈麟眼里变成了重影。
她似乎看见黑白电视没有讯号的屏幕雪花在眼前反复播放；
定睛又是漫天大雪，鲜衣怒马，铁骑铮铮，踱得她头疼。
有人在叫她的小名，“麟儿，我的麟儿......”
她看到古代的亭台轩榭，后府家眷，赶集车马，王朝百官......
嘈哭杂喊，突兀的，乱烩着，不知是她呓梦中的未知朝代，还是身边的同事们。
聚在她肚脐上的痛楚蔓延到全身，人麻了，行将就木似得；
沈麟眼前一黑，杯子撒手。
那沈麟又要去偿谁的债呢？
缘是；
恶鬼难渡，搭尽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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