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家人
苏娡终于走了。
.....
好歹是撑着东池宴结束后，墨家人做足了排场，就差放炮竹和八抬大轿送走了文家大娘子。
沈麟还是怀疑自我。
这文家不过是新官上任，文伯庸只是提拔了一个从四品翰林院待诏的位置。
墨家有必要这样式儿的诚惶诚恐吗？
嘁。
想的倒是简单轻巧。
还不是因为原先这个长公主一时兴起。
她端着先秦制的酒鼎，繁复古文在她眼前化作弯曲盘绕的蚯蚓。
沈麟吃醉了。
墨府庭轩燃起一盏盏暖灯；
颛颛而候，如谦卑宫人，岁岁周始。
花前月下，楼头丝竹，残酒弥醉，参辰回现。①
“温筠公主到！”
“大少爷到！”
沈麟迷了眼，双目点着重影，嘴上依依。不饶人。
“晚飨都冷透了。这会子来，该不会是想着吃夜宵不成？”
沈麟拢着披肩，头重脚轻地，由百灵搭了把手。
“姑母可别着了凉。”
待众人礼毕，她关切地走到温筠公主面前，递过紫金菩提宣德暖手炉。
温筠公主面色寡白，气息不稳，却仍旧心暖红了眼睛。
“姑母的乖麟儿。难为你，天气这样凉了，本是自己大病初愈，便来看我。”
换了自诩本宫的称号，两位公主旁若无人的拉起家常。
“姑母若是能身体康健，麟儿喜不自胜。只是那时病了，不能来侍疾。”
沈麟诚心诚意回答着，想起帝后失踪前对她百般疼爱，又因着原主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心里很难受。
一时间回忆起她再没见过的父母，鼻子发酸，差点没忍住。
温筠公主自西洋绒毯走向东座，与太夫人平起平坐，随后沈墨二人依次落座。
墨无心将沈麟空落落的左侧填满。
挡住了微微若即若离的细风。
酒酣人畅。
沈麟越发不耐，松了松交叠领口的锦缎。
脸颊两团粉云逐渐变成嫣红。
“大哥哥好。”
墨家二小姐不似方才说书的胸有成竹，小步慢踩，颇有大家闺秀的规矩。
“嗯。”
墨无心淡淡回应了句。
墨家二小姐便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半天才开口道：“大哥哥，下午云霓带了西域进贡的葡萄，您在温书，我不便打扰，所以就先走了。大哥哥，你温习的如何？今年你一定会考上的。”
二房小姐的名讳正是衬她的气质。
看来墨家善识人，也是能从人小就看到大的。
“谢谢。”
沈麟现在有点想通了，看来见着谁，这墨家大少爷都是一副“我跟你不熟”的作派。
她倒是好奇他发病的样子。
也能对比一下在懿园为她百般辩护、唤她神仙妹妹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知怎的...
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绝非道德之举。
心口涌上莫名的锥刺绞痛。
一秒不到便消解了，快到让沈麟以为，那几乎是假的。
“好啊！这可算是一家人团圆了。”
老妇人畅怀大笑，和对峙文氏大娘子时的那种分寸感截然相反，是真正的开心与豁达。
“祖母，月明星稀，七月流火。孙儿先敬祖母一杯，愿祖母福寿金安。”
东池西座依次是墨家二房、三房、四房，率先举杯的是二房的嫡子墨云霄。
沈麟舌尖划过这个名字，再依着座位看去，她都能把记忆中的脸和姓名对上。
“说的竟像是寿宴的祝词。”
她忍不住吐槽，又暗中袖笼里捏着玉著戳了戳墨无心的腰。
“诶。你怎么不说话，按理说你比他大，凭什么他先说话。”
沈麟像小孩子一样打抱不平，却看墨无心半点反应都没有，旁人要是被戳了怕痒，早就反跳起来。
她暗暗庆幸，刚没想到这一着，要是让墨无心出了洋相，也是愧对这幅躯体的原主。
“表妹，莫再戳了，我怕痒。”
“额.....”
墨无心暗里挡住沈麟誓不罢休的玉著。
沈麟这才看出他面上已是绷不住生出了薄晕。
“霄儿还是这样懂事。我昨天听着，说是这次通过了荟英书院的考试？”
二房的长子墨云霄颔首自谦，“谢祖母关心。孙儿日夜苦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厚积薄发，光耀门楣。”
虽是谦虚地托词，眉眼仍难掩得意喜悦，一双顾神若飞的眸子频频看向东座的墨无心。
不过....
他话里的意思说到太夫人心坎里去了，墨家只大房这一家光宗耀祖可不行，后边儿几房也得争气，更何况二房的生母即便早逝，也是神宗亲封的永宁郡主。
太夫人面色越发柔和，“宣逸啊，这孩子你和方氏教导的好。我瞧着也快到日子了，你和霄儿陪着方氏，中秋节的时候回淄南归宁吧！”
方氏喜极而泣，却也强压着情绪，同二房家的一起谢恩。
沈麟乌眸流转。
这太夫人口中的日子莫不是.....？
永宁郡主身体羸弱，没嫁到墨家之前便是三五日小病的，等生产后身子熬不住，便香消玉殒了。
只是永宁郡主未雨绸缪，没生产前就让永宁侯娘家人送了方氏这个庶妹来侍奉。
方氏的小娘难产暴毙，她出生后就养在长房院子里，即便是长房柔慎淑善，她也是从小便懂得审时度势，寄人篱下，终究是隔了一层。
因此到了墨府，方氏不光是一心照料长姐，也顺便熟悉了墨家的大小事宜，慢慢在人口中建立了名声。
为如今的地位算是铺路了。
所以那是永宁郡主的忌辰？
沈麟啧啧称奇，古代世家步步为营，也是少不了算计。
可是.....
那墨云霄考上荟英书院和她旁边的呆子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在嘚瑟？
不是吧....
这些小屁孩....
也太幼稚了吧？
“我听说大哥哥下半年也要参加荟英书院的补录考试。要是大哥哥也考上了，咱们家也就是双喜临门了！”
不知是谁开的口。
沈麟朝西座末席扫去，是墨家最小的四房家的小女儿。
这孩子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被墨家四房宠着，毫无心机，想是为了应景说的。
四房家的却好似自己说错话了开始找补，一边象征性遮掩小女的嘴唇，一边神色慌张着。
“哈哈哈哈....确实....双喜临门啊！”
温筠公主和太夫人神色微凝。
隔着三房的墨云霓本是被墨无心冷淡拒绝后，耷拉着脑袋，这会儿看见自己能帮上忙圆场，立刻亮起眼珠子。
“四妹妹说的对！大哥哥这次也定能考上！这次可是荣统领亲自推荐，螭王做了保，大哥哥文思敏捷，定能考上。咱们墨氏可不是双喜临门吗！？”
说得是这个理。
但沈麟总觉着哪里不对....
怎么没人问墨无心为什么上半年没有正常参加考试而是得了推荐作保才能参加补录？
这都是些什么家人？
真会说话。
①：参辰是一颗和北斗星相对的星，二者不会同时出现，在此处暗喻墨家人很少大团圆同席，暗讽太夫人后文说到“团圆”，实际是遗漏了从军的长房墨太傅墨执逸。
.....
好歹是撑着东池宴结束后，墨家人做足了排场，就差放炮竹和八抬大轿送走了文家大娘子。
沈麟还是怀疑自我。
这文家不过是新官上任，文伯庸只是提拔了一个从四品翰林院待诏的位置。
墨家有必要这样式儿的诚惶诚恐吗？
嘁。
想的倒是简单轻巧。
还不是因为原先这个长公主一时兴起。
她端着先秦制的酒鼎，繁复古文在她眼前化作弯曲盘绕的蚯蚓。
沈麟吃醉了。
墨府庭轩燃起一盏盏暖灯；
颛颛而候，如谦卑宫人，岁岁周始。
花前月下，楼头丝竹，残酒弥醉，参辰回现。①
“温筠公主到！”
“大少爷到！”
沈麟迷了眼，双目点着重影，嘴上依依。不饶人。
“晚飨都冷透了。这会子来，该不会是想着吃夜宵不成？”
沈麟拢着披肩，头重脚轻地，由百灵搭了把手。
“姑母可别着了凉。”
待众人礼毕，她关切地走到温筠公主面前，递过紫金菩提宣德暖手炉。
温筠公主面色寡白，气息不稳，却仍旧心暖红了眼睛。
“姑母的乖麟儿。难为你，天气这样凉了，本是自己大病初愈，便来看我。”
换了自诩本宫的称号，两位公主旁若无人的拉起家常。
“姑母若是能身体康健，麟儿喜不自胜。只是那时病了，不能来侍疾。”
沈麟诚心诚意回答着，想起帝后失踪前对她百般疼爱，又因着原主身体的本能反应，她心里很难受。
一时间回忆起她再没见过的父母，鼻子发酸，差点没忍住。
温筠公主自西洋绒毯走向东座，与太夫人平起平坐，随后沈墨二人依次落座。
墨无心将沈麟空落落的左侧填满。
挡住了微微若即若离的细风。
酒酣人畅。
沈麟越发不耐，松了松交叠领口的锦缎。
脸颊两团粉云逐渐变成嫣红。
“大哥哥好。”
墨家二小姐不似方才说书的胸有成竹，小步慢踩，颇有大家闺秀的规矩。
“嗯。”
墨无心淡淡回应了句。
墨家二小姐便僵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半天才开口道：“大哥哥，下午云霓带了西域进贡的葡萄，您在温书，我不便打扰，所以就先走了。大哥哥，你温习的如何？今年你一定会考上的。”
二房小姐的名讳正是衬她的气质。
看来墨家善识人，也是能从人小就看到大的。
“谢谢。”
沈麟现在有点想通了，看来见着谁，这墨家大少爷都是一副“我跟你不熟”的作派。
她倒是好奇他发病的样子。
也能对比一下在懿园为她百般辩护、唤她神仙妹妹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知怎的...
马上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绝非道德之举。
心口涌上莫名的锥刺绞痛。
一秒不到便消解了，快到让沈麟以为，那几乎是假的。
“好啊！这可算是一家人团圆了。”
老妇人畅怀大笑，和对峙文氏大娘子时的那种分寸感截然相反，是真正的开心与豁达。
“祖母，月明星稀，七月流火。孙儿先敬祖母一杯，愿祖母福寿金安。”
东池西座依次是墨家二房、三房、四房，率先举杯的是二房的嫡子墨云霄。
沈麟舌尖划过这个名字，再依着座位看去，她都能把记忆中的脸和姓名对上。
“说的竟像是寿宴的祝词。”
她忍不住吐槽，又暗中袖笼里捏着玉著戳了戳墨无心的腰。
“诶。你怎么不说话，按理说你比他大，凭什么他先说话。”
沈麟像小孩子一样打抱不平，却看墨无心半点反应都没有，旁人要是被戳了怕痒，早就反跳起来。
她暗暗庆幸，刚没想到这一着，要是让墨无心出了洋相，也是愧对这幅躯体的原主。
“表妹，莫再戳了，我怕痒。”
“额.....”
墨无心暗里挡住沈麟誓不罢休的玉著。
沈麟这才看出他面上已是绷不住生出了薄晕。
“霄儿还是这样懂事。我昨天听着，说是这次通过了荟英书院的考试？”
二房的长子墨云霄颔首自谦，“谢祖母关心。孙儿日夜苦读，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厚积薄发，光耀门楣。”
虽是谦虚地托词，眉眼仍难掩得意喜悦，一双顾神若飞的眸子频频看向东座的墨无心。
不过....
他话里的意思说到太夫人心坎里去了，墨家只大房这一家光宗耀祖可不行，后边儿几房也得争气，更何况二房的生母即便早逝，也是神宗亲封的永宁郡主。
太夫人面色越发柔和，“宣逸啊，这孩子你和方氏教导的好。我瞧着也快到日子了，你和霄儿陪着方氏，中秋节的时候回淄南归宁吧！”
方氏喜极而泣，却也强压着情绪，同二房家的一起谢恩。
沈麟乌眸流转。
这太夫人口中的日子莫不是.....？
永宁郡主身体羸弱，没嫁到墨家之前便是三五日小病的，等生产后身子熬不住，便香消玉殒了。
只是永宁郡主未雨绸缪，没生产前就让永宁侯娘家人送了方氏这个庶妹来侍奉。
方氏的小娘难产暴毙，她出生后就养在长房院子里，即便是长房柔慎淑善，她也是从小便懂得审时度势，寄人篱下，终究是隔了一层。
因此到了墨府，方氏不光是一心照料长姐，也顺便熟悉了墨家的大小事宜，慢慢在人口中建立了名声。
为如今的地位算是铺路了。
所以那是永宁郡主的忌辰？
沈麟啧啧称奇，古代世家步步为营，也是少不了算计。
可是.....
那墨云霄考上荟英书院和她旁边的呆子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在嘚瑟？
不是吧....
这些小屁孩....
也太幼稚了吧？
“我听说大哥哥下半年也要参加荟英书院的补录考试。要是大哥哥也考上了，咱们家也就是双喜临门了！”
不知是谁开的口。
沈麟朝西座末席扫去，是墨家最小的四房家的小女儿。
这孩子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被墨家四房宠着，毫无心机，想是为了应景说的。
四房家的却好似自己说错话了开始找补，一边象征性遮掩小女的嘴唇，一边神色慌张着。
“哈哈哈哈....确实....双喜临门啊！”
温筠公主和太夫人神色微凝。
隔着三房的墨云霓本是被墨无心冷淡拒绝后，耷拉着脑袋，这会儿看见自己能帮上忙圆场，立刻亮起眼珠子。
“四妹妹说的对！大哥哥这次也定能考上！这次可是荣统领亲自推荐，螭王做了保，大哥哥文思敏捷，定能考上。咱们墨氏可不是双喜临门吗！？”
说得是这个理。
但沈麟总觉着哪里不对....
怎么没人问墨无心为什么上半年没有正常参加考试而是得了推荐作保才能参加补录？
这都是些什么家人？
真会说话。
①：参辰是一颗和北斗星相对的星，二者不会同时出现，在此处暗喻墨家人很少大团圆同席，暗讽太夫人后文说到“团圆”，实际是遗漏了从军的长房墨太傅墨执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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