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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生意经

    晚上吃完饭,薛成龙负责捡碗。在东北的语系里,捡碗就是收拾碗筷,然后把碗筷洗干净。

    对于捡碗,薛成龙是深恶痛绝。

    主要原因可能是这洗碗的水总是凉的,用凉水洗碗,那真是受罪。

    薛成龙边洗碗就边跟薛母说。

    “妈!你做饭的时候,温一下水就不行么!用凉水洗碗,拔凉拔凉的。你看我的手,冻得通红通红的。”温一下水,就是做完饭,把锅洗干净后,在锅里倒些水,盖上锅盖。由于灶坑还有些火炭,就能把锅里的水烤热了。一般情况就是锅里的水是温的。

    但是薛母每次都烧干锅。烧干锅,就是把做完饭,把锅刷好,把锅里的水舀干净,这样锅里就没有水。但下面还有火炭,就把锅烘烤着,这样就叫做烧干锅。

    烧干锅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减少厨房的雾气,从而阻止厨房结冰。

    东北冬天的厨房,南方人是无法体会的。

    那就是蒸窝窝头、烧开水的时候,那厨房就跟人间仙境一样,全是雾气。这墙面是凉的,雾气在墙面变冷后就容易结冰。每年冬天,这厨房的墙面都要结厚厚的一层冰。

    这屋里结冰不是好事。

    一是,冰化了,那厨房的土地就变成泥地了,非常的埋汰。埋汰就是脏的意思。

    二是,这冰在屋里会让屋里的温度下降。尤其是晚上,有冰的屋子,那叫一个冷。

    三是,结冰对墙面非常的不友好。每次化冰后,这厨房的墙面就会剥落,影响了房屋墙面的寿命。

    所以,薛母习惯性的就是烧干锅。烧干锅后,这雾气很快就被驱散。这墙面结冰就少很多。

    “我烧干锅呢!”

    “那你可以用盆来温水啊!”用盆温水,就是把装有水的盆坐到锅里。这样盆里的水也能热乎些,同时也不耽误驱散雾气。

    “搪瓷盆怕烧。”搪瓷不但怕磕碰,其实也怕火烧。搪瓷的外表皮是不怕火的,搪瓷外皮其实就是一层瓷,瓷器是不怕烧的。但是这里面的铁胎会有热胀冷缩的效应,烧很了,这搪瓷的铁质内胎就会膨胀变形,把外边的那一层瓷给胀破。漏出铁胎的搪瓷盆就用不住了,很快就会漏水。

    “妈!铝盆不怕烧啊!你用铝盆啊!这盆买来就是用的,你不能总是不用,放在那摆着。”

    “我这不是想着这铝盆留着给你娶媳妇的时候用么!”

    “我的个天啊!妈!别舍不得好不!你舍不得用盆,难道就舍得我用凉水洗碗。到时候,我的手被拔出风湿病,就更没那个姑娘要我了。”

    这里的拔出风湿病就是冻出风湿病的意思。这里的拔同拔凉拔凉里的拔,就是冷的意思。

    “我都用凉水这么多年了,也没得风湿。就你娇贵?”

    “那也是早晚得事!再说,你不是常常说手木的很,这就是风湿的前兆好不。你非得等手疼的受不了,才认为是得风湿了是吧!得了风湿那就完了。还有,妈!我求你了行不。我的手还要用来编土篮子呢!外一冻坏了,可就挣不了钱了。”

    外一其实就是万一的意思,不知道咋回事,到了东北,这调就变了。

    “行!行!我明天就给你温水行了吧!事还挺多的。”

    薛成龙知道,求人不如求己。直接舀了一瓢水就倒在锅里,再把水搅一搅,这样水就能热乎点。

    这回这水终于不拔手了,可以洗碗了。

    这碗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到处都是豁口子,喝粥都剌人,想着是不是要买新碗。不过,这碗还能用,就先不买了。

    薛成龙把洗好的碗放到灶台里面。同时也要把锅给洗干净,把锅里的水舀干净。睡前还要烧灶炕,这是晚上最后一次烧炕。

    睡前烧炕,能让火炕的温度保持到早上。要是不烧,到了后半夜这炕就冰凉冰凉的,没法睡觉了。

    家里没有碗柜,所以只能把碗放到灶台上。而且还要放灶台里面,主要怕,人过来过去把碗给带倒,给打碎了。

    这碗在农村也是很珍贵的,一般就是破了,也会找锔匠给锔好,接着用。

    大家又是干到很晚才睡。

    晚上睡的迷瞪的,就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薛成龙听到了,但是没醒。薛父也是扭个头,继续睡。薛母觉轻,醒来了。

    她摸索着点着了煤油灯,披上衣服,提着煤油灯就去厨房查看。

    没成想,这老鼠在厨房肆虐、乱串。

    老鼠被薛母也吓着了,更是拼命乱串,把本来已经倒了的碗都碰到地上了。

    啪!啪!啪!啪!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巧,这碗一个个的都被碰到地上摔碎了。

    这个时候薛成龙和薛父都被惊醒了,也披上衣服过来查看。

    家里的碗全都碎了,一个都没留下。这帮老鼠真操蛋,把家里的碗都摔了。

    “作孽啊!龙,你洗完碗,是不是把碗放灶沿了。”

    灶沿就是灶台的边沿。

    “哪有!家里有耗子,还还特意把碗往里面放,不信你我我妈。”

    “那咋还能摔了呢?”

    “耗子被吓着了四处乱串,给碰下去的呗!还能咋摔的。”

    “作孽啊!家里就这几个碗了,明天咋吃饭?”

    “捧着盆吃呗!”

    “那像话么?”

    “那咋整?坚持几天就好了。”

    薛母这时候已经把碎瓷片收拾干净了,三人这才一起回屋睡觉。

    老鼠在农村茅草房里特别的常见。因为房子是用黄土打制的,根本就防不住老鼠打洞。所以一到晚上,这房子就成了老鼠的乐园。

    这回可要命了,这老鼠直接跑到灶台上玩,直接就把灶台上的碗全报销了。

    薛成龙还想着,这破碗还能将就用。这回好了,这碗被摔的零碎,没啥修复的必要了。直接买新的吧!这回不买都不成了,接换新的吧。

    不但要买新碗,还要买耗子药和老鼠夹。

    这帮老鼠太无法无天了,必须把他们弄死。

    要不弄只猫,养只猫也是可以的。

    薛父的意思是养只猫,狸花猫抓老鼠很在行。

    薛母的意思是买耗子药,用耗子药、药老鼠,还是非常方便的。薛母特别讨厌猫,因为猫随地大小便,猫屎还特别臭,爱干净的薛母根本受不了。最可恨的是猫还特别喜欢把屎拉在犄角旮旯那种特别偏僻的地方,就是清理猫屎都特别费劲,而且还清理不干净。

    养个猫,那屋里的味道就别提了,难闻死了。

    但是有时候老鼠药也不好使。小时候薛成龙自己就吃过老鼠药,味道和医生给的乳酸菌素片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那些卖耗子药的家伙没啥好人,经常拿假药骗人。

    不过,薛成龙应该感谢卖假药的那个家伙,幸亏卖的是假药。要不,吃了耗子药的自己就见阎王去了。

    但是,很多时候薛母是在供销社买的。供销社虽然经常卖过期的东西,但基本上不卖假货。这耗子药确实能药耗子。尤其是在耗子药和炒好的黄豆、苞米、熟油拌在一起,耗子特别喜欢吃。基本上每次这样下药,第二天早上都能有所收获。

    这耗子药不但能药耗子,还能药猫。曾经家里先后养了两只猫,先后吃了被药死的老鼠,都驾鹤西去了。

    两只猫被药死了之后,家里就没再养过猫了。

    这次是耗子药用完了,这耗子也好长时间不作妖了,就没在意了。没想到,这短短的两个月,家里的老鼠又开始闹开了。

    这老鼠抱窝特别快,耗子一窝能产十几个小耗子。两、三个月这耗子就在能在房子里沸反盈天。

    薛父的意思是还是在村里抱一只猫,薛母的意思让薛成龙到公社供销社买耗子药。

    得,薛父薛母的意见又不统一了,薛成龙实在难办。

    这猫和耗子药是不能共存的,前面两只见阎王的猫就是被药死的。

    其实,自己是支持薛母的。

    为啥?

    因为,这猫对薛成龙特别的不友好,尤其是这猫的利爪和尖牙,每次都把薛成龙弄的特别疼。这猫还特别喜欢爬在人的身上,那利爪就能在你的身上留下血槽子。

    还有就是这猫拉的屎实在是太臭,最重要的是每次都是自己去清猫屎,那就更臭了。

    早上,因为这碗都打了,三人就只能用盆吃饭。

    用盆吃饭确实是不太像话,实在是不雅观。

    但是最近的集市也要周五,只能先将就将就了。

    这两天薛父在村里跑了几圈,想着要个猫崽子养。很可惜,没有那种正好的猫崽子。

    但这老鼠的问题还是要解决,尤其是这两天这耗子就跟闹天宫似的,晚上特别的闹腾,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于是薛父就去大老张家借了一只花狸猫,先在薛成龙家里捉几天老鼠。要不晚上真的睡不好觉。最重要的是这老鼠还特别爱啃编条。

    动了编条就动了家里的财路,所以薛母也就忍受了猫屎的味道。

    但这借来的猫,总是要还回去,所以还是要买耗子药。

    这次也不用周五就去赶集了。

    因为现在编筐的效率太高了,家里已经摆不下这些土篮子了。所以薛成龙需要提前去镇卖土篮子了。

    镇是附近最大的镇子,所以镇的早市里也是最繁华的。即使这里天天有集市,这人流也没有少过。

    这次薛成龙是冒蒙过来的,以前没到镇卖过东西。

    冒蒙就是鼓起勇气第一次去做,前路未知,不知是否凶险。

    冒蒙就是冒失的蒙头做事情,指的是第一次做比较困难的事情。

    镇子里的早市和农村的集市不太一样。

    农村集市的摊位是靠早早去占位置,早占位置就就能占个好位置。

    城里早市里的摊位相对固定,因为这些摊位就是交了钱的,而且是相对固定的。

    像薛成龙这种临时过来摆摊的就只能去早市里的尽头去摆摊。这都是应有之意,薛成龙也不在意。

    再说这偏远的摊位,这空位就大,那么多的土篮子也能摆开。再说这附近都是临时过来卖农产品的农民,过来逛的也多是农民,所以这土篮子卖的也挺快的。

    大城镇就是大城镇,这集市里卖的东西也和农村的集市不一样。

    城里的早市里卖吃食的非常多,不像农村集市卖的都是农产品和农具的。

    这里卖的更多的是吃食,看的薛成龙眼馋不已。

    比如这里有卖大果子的。大果子其实就是软了的油条,是难得的美味。

    这里不但有炸大果子的,还有炸麻花的、卖豆腐的、卖干豆腐的、卖豆腐脑,更有卖蜜三刀、羊角蜜的。那羊角蜜还分白色和红色。掰开羊角蜜,里面流出的都是糖。

    但是这些吃食都太贵了,薛成龙也就是能看一看,自己吞咽口水,想象哪一天能吃上这种美食。

    还是不看了,看多了,眼睛就出不来了。

    自己左边的摊位一开始卖老丝瓜絮的,就是那种丝瓜老了之后剩下的那个网絮的东西。据这位摊主介绍,这种网絮可以当作洗碗布。

    薛成龙是从来也没用过,家里的碗盘吃完都是用窝窝头蹭了好几遍,之后用水洗一洗就干净了,从来不用洗碗布。再说,家里的饭菜也没有油水,洗起来很简单的。

    这个摊主卖力的吆喝,可是买的人寥寥无几,也印证了薛成龙心里的想法,这玩意并不好卖。

    这里除了有卖丝瓜絮的,还有卖笤帚的,就是用笤帚糜子扎的扫帚,编这种扫帚也是一门手艺。

    薛成龙家里的笤帚就剩下个笤帚疙瘩了,根本扫不起灰来,所以就计划去买了两个。还有家里的刷帚也就剩个把了,也得买两个。

    笤帚、扫帚就是扫把的意思。

    刷帚是刷锅用的笤帚。

    刷帚在东北话里面是念shuashu。

    这卖笤帚、刷帚的摊主出来卖这两样,还卖盖帘。

    照理说薛成龙家会编土篮子,这扎笤帚、刷帚和盖帘的技艺也应该会。据薛父说他确实也会,但是他就是没给家里扎过。

    薛母也催薛父好几回了,让薛父扎几个家里用着方便。哎,薛父就是不扎,咱也不知为啥。

    据薛成龙估计啊!可能是这些东西都是女人操持家务用的物件,他上地干活用不到,所以他就懒得扎。

    薛母也试着扎过,但是很可惜,扎这玩意不但需要技巧,也需要借助工具,还要有一把子力气。

    薛母要技巧没技巧,要工具没工具,要力气没力气。扎出来的笤帚一扫地就散,刷帚一刷锅就掉穗,也就扎的盖帘还能用。

    正经来说不应该叫扎盖帘,而应该叫缝盖帘,这盖帘就是用两层高粱杆交错缝到一起的,不用啥技巧,也不用工具。

    薛母每隔几年就要缝几个盖帘,所以家里的盖帘从来没有缺过。

    但是,因为薛父懒得做,薛母不会做,这笤帚和刷帚用的久了,就剩下个把子,已经没法用了。

    正好卖笤帚和刷帚的摊主也缺土篮子,两人一拍即合,两个笤帚、两个刷帚换一对土篮子。

    两人是物换物,各得所需,也没有吃亏占便宜这个说法了。

    这位摊主还告诉薛成龙,这刷帚正常用就行。但是这笤帚他虽然扎的很紧实了,但是薛成龙拿回家后还得进行加工。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笤帚的穗的那块包上一块布,然后缝好它。这样这笤帚能用更长的时间,扫地也更干净。

    薛成龙谢过了这位摊主,又到另一个摊主那换了一个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呢?是簸箕。

    照理说编土篮子和编簸箕是同出一脉,都是编筐的一种。但是这位摊主不卖土篮子,也不卖筐,只卖簸箕。

    簸箕的编条和土篮子的编条不一样,摊主用的编条是剥了皮柳条,编土篮子的编条应该是一种荆条。

    为啥他只卖簸箕,不卖其他的呢?

    用这位摊主的话说,这编簸箕比编土篮子需要更高的手艺,他自认为是个手艺人就要编这难度更高的簸箕。

    当然,这簸箕更贵一些,一个簸箕换走了薛成龙两对的土篮子。

    薛成龙就想着问下这位摊主这簸箕是怎么编的,其实薛成龙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这是人家养家糊口的手艺,告诉薛成龙不就是多个竞争对手么?

    但是,这位摊主却非常坦然的告诉薛成龙这簸箕的编制方法。

    编簸箕其实也很简单,但也是有窍门的。编簸箕需要把剥了皮的柳树条泡软,然后放到地窖里编。编的时候用根方木条压着排整齐的柳树条,用线交错编织。编好了就用力按压成型,之后再编把手就行了。

    为啥在地窖里编?那是因为地窖里潮湿,空气流动小,这柳树条能保持柔软易塑性。

    薛成龙也问出来,为啥愿意把编簸箕的方法告诉自己?

    摊主告诉薛成龙原因所在。其实很简单,一个人一旦把一门手艺做熟了,基本上一生都不会改换手艺。

    薛成龙家已经把编土篮子做的熟练无比,如果想改做簸箕。需要找编条、需要重新适应,最后还不一定能做得好。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会,不一定你能做的好。

    你可能会编簸箕,但是你不一定能把这簸箕编的又快又好。

    你们家已经把编土篮子做熟做好了,已经是顶尖的存在,如果改做簸箕,那很可能得不偿失。

    薛成龙这次也是被上了一课,对待这位摊主也是敬佩不已。

    确实,这做生意就是这样,一般都是做熟不做生,隔行不取利。

    这位摊主可能是跟薛成龙唠嗑特别舒服,还告诉薛成龙一些生意口诀,据说都是他老年间听那些做大生意的掌柜们说的。

    大生意怕跌,小生意怕歇。青货不同价,买卖不同心。小店买方便,大店买货全。生意无大小,做好是个宝。常去邻家看,生意不清淡。宁卖九毛九,不卖一块一。只要货干净,顾客就高兴。材中不卖薪,湖上不卖鱼。鱼少虾涨价,猪多羊也贱。忙时心不乱,闲时心不散。忠厚不折本,刻薄不赚钱。

    经商不懂行,瞎子撞南墙。裁衣先量体,经商先摸底。新品抓不准,肯定要亏本。买卖不抢先,迟了不值钱。生意不怕小,就怕客流少。不怕卖不掉,就怕话不到。见人三分笑,客人跑不掉。顾客夸你好,胜过上报纸。

    具体是啥意思,需要薛成龙自己去领会。

    薛成龙怕自己记不住,拜托这位摊主帮助看一下,直接去找了位老师模样的人,借了纸笔,把这些语句都记录下来,留着以后慢慢领会。

    之所以一下子能找到老师借纸笔,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这位老师的胸前挂着学校的铭牌,上衣口袋上还插着钢笔。你说这样的人不是老师是什么。

    当然,薛成龙给了这位老师一根烟,并亲自给他点上。

    对待这位老摊主,薛成龙更加客气,直接把剩下的烟全给了他。

    老摊主也没推辞,乐呵呵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