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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见真我

    “大侄子,我又来找你玩啦!”

    “空山兄,找点事儿干吧……”

    经过这三天的接触,安荃已经大致了解这位空山兄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好听点,他热爱生活,说难听点……他过于热爱生活了。

    安荃算是个相当“反传统”的世家公子了,他不尊礼法,乐于结交三教九流,虽自身不习武,浏览过的武学书籍却不在少数。但就是这样的安荃,却被会稽的本土豪族圈子认为是最适合安家的接班人,同时也是这一代年轻人里最“靠谱”的那一个。

    不尊礼法,但是待人以诚,至少能让与他接触的人认为他待人以诚;结交三教九流,却也是世家圈子里的宠儿,甚至算得上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浏览武学书籍,可本身才学颇高,少时游安陵,竟能得“半两”书院那位山长的称赞,有了个“清鹿生”的美誉。

    说实话,他对这位带回伯父的义士相当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跨越千里只为送友人回乡的魄力,这是义气。他们这些吴人最看重的就是亲情和义气,因为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外没法维持自己在当地百姓和江湖人士中的影响力,内不能凝聚宗族,一家乱,则一族皆乱,而后为外人蚕食。

    吴人在如今的朝廷被侨人压迫了几十年,何以得存?靠的就是这百年的地方影响力和积累起来的财富,这就是他们的依仗所在。

    但是这和一只路过的莫空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想要快乐而已。

    “大侄子,此言差矣,遇上你这么有趣的人,我现在每天都要做的事就是来找你玩啊!”

    玩?是指从屋顶上带着我往下跳吗?还是踢完某个路过家丁的屁股之后拉着我跑?又或是去西市当着人家的面评价人家的茶点像猪食,还硬要我也讲两句?

    他是不是还在记恨我评他的衣服?

    受不住受不住,得想办法先唬住空山兄……给他找个新乐子!

    “叔父可曾听说过一个流传在我安府里的传说?”

    “传说?什么啊?有乐子吗?”

    上钩了!

    安荃清了清嗓子,一把勾搭上莫散的肩膀,压低身子后还假模假样地在四周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后低声对莫散说道:“传闻在我安家还未发迹的时候,此地曾是前吴一位仙人的洞府,那位仙人好生了得,一身仙法,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乃绝世强者……”

    “大侄子,你是不是小时候故事听多了?”

    “别吵!我继续说哈……那位仙人在某一天陨落了,悄无声息,但只有我们安家先祖知道,他就是于此地陨落。传闻那位大能临终前说过这样一句话:‘去找吧!我把一切都放在那里了!’所以,叔父,去找吧!他把一切都放在这里了!”

    这个故事能吸引到他吗?安荃竟有了惴惴不安的感觉。

    “额……我该信吗?”

    “最好还是信一下吧……”

    “好!Onepiece,我他妈莱纳!”

    突然发癫的青年带着满是问号的另一个自己风一般消失了,只留下安家少爷在风中凌乱,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果然这种小儿科的故事没法骗过你啊,空山兄。”

    他欺骗了友人,友人也不在意,乐得被他欺骗。

    “我好像有些理解您为什么能和伯父成为至交了。”

    就这样,一身轻松的安荃打算回自己的屋子读一会儿书了,然后睡一觉,面对这好不容易获取到的闲暇,他决定就这样慵懒度过。

    “少爷,家主找您。”

    看来睡不成了啊。

    ……

    待安荃在书房里见到安清方时,他的父亲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一摊书卷,他见状也不上前打扰,就这样站在门框旁静静等候,不发一语。许久之后,安清方才将那书卷收起,抬头看向入口处,自己长子正倚门而立。

    “意诚,你来了。”

    “……”

    “起床了……”

    站着熟睡的青年总算是转醒过来,也不觉尴尬,洒然一笑,对着叫醒自己的父亲作揖行礼。

    “孩儿恭候父亲多时了,不知父亲召孩儿前来有何吩咐?”

    “先不说这个,怎么感觉你这几日似乎有些疲惫,是发生了什么吗?”

    “过于用功罢了。”

    其实是这三日与叔父打闹所致,但安荃不想告诉父亲,这会让他感觉是孩子受了欺负在向家长告状。不管本意如何,这话总归是有在背后埋怨空山兄的意味,所以即使他知道父亲迟早会知道缘由,但那也不该由他来说。

    安清元也不再追问,转而说起此次唤子前来的正事。

    “意诚,为父需要你去探探其他三家的口风,就从那些年轻人身上。”

    “孩儿知晓,想来也很久未曾与那几位聚一聚了。”

    好的,父子会谈结束,没有一句废话。

    回到自己房间的安荃即刻开始盘算起这次属于年轻一辈的会面。时间,定在两天后吧;地点,那些追求特立独行的家伙们瞧不上一般酒楼……那就让他们忍一下,就选个一般的;至于人……他们不是傻子,绝对都会来的。

    现在只需要遣人送个口信再给酒楼知会一声就可以啦!

    完事,睡觉!

    于是他从午时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别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艰难从床上爬下来,感受着没有某莫姓生物的世界,安荃只觉得神清气爽,今天无事需要处理,出门转转吧。

    啊!多么明媚的蓝天!

    说是出门转转,其实也就是在府里,毕竟自己还要等送信的人回来汇报情况,不过那些家伙估计也都想借着这次聚会反过来探一探安家的态度,明天怕是一场恶战。

    哟,回来了。

    “少爷,我回来了。”

    “说说吧。”

    一个来自洪荒的恐怖存在正在靠近。

    “那六位均愿意赴约,虽然看上去对地点颇有微词,但也没有直接提出来,还说……让少爷您按规矩来。”

    “规矩当然是要守的嘛,毕竟那些家伙总说没了那些规矩,他们就跟普通的暴发户没什么两样喽。行了,你下去吧。”

    他暗中观察,等待着现身的时机。

    “是”前来汇报的家仆退下了,安荃则在原地喃喃自语起来。

    “要守规矩,这倒也说明那些人不想把这次聚会的氛围弄得太僵……”

    就是现在!

    “聚会!我能去吗?”

    来自洪荒的莫散从阴影中跃出,如同高明的刺客,企图用自己的言语刺杀这位安家少爷。

    “……”

    “欸,大侄子你怎么不说话啊?”刺客有些迷茫,自己的目标怎么不动了?

    难道语言这玩意儿真能刺杀人?

    “哈,没事,叔父,你……找到了?”被吓了一跳的安荃缓过神来,心知怕是逃不过了,讪讪地问道。

    “既然有了新的乐子,那你就当我找到了吧。不说这个了,你那个聚会……它好看吗?”

    “叔父跟我一起去吧。”

    “行。”

    干净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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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这位莫兄弟是如何与那……我们的长辈安清元结识的?”

    “哦,在梦里,我也想在梦里遇见你哦。”

    沿江而立的酒楼里,其乐融融的宴席上,一身华服的公子们被这个回答弄得哑口无言,这人明显是在敷衍,可要怎么反驳?

    孔家的二少爷孔览想直接挑明,拍案而起然后大声驳斥这胆敢在这里拿他们这些膏腴子弟逗闷子的家伙,却被魏家的老三魏潜给一把拉住,给了他一个眼神。莽撞的孔少爷倒是颇听这魏老三的话,打了个哼哧就坐下了。

    可这不是因为他魏老三自己,这软弱无能的货色怎能拦得住他“孔霸王”?是他的哥哥魏启,那个刚刚发问的魏家长子轻咳一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聪明人,别轻举妄动,露了底子。而这一切都被虞家的长子虞抗看在眼里,所以呢?所以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着这菜什么时候上来。

    踏马的你们不饿吗?怎么不上菜啊?

    真是其乐融融啊!

    “哦,原来是在梦里啊,那……”

    “意诚,啥时候上菜啊,我可是中午一口没吃就等你这顿噢。”

    魏潜想把大哥发起的话茬接下来,也好化解刚才的尴尬,却不想被这虞抗饿鬼般的吼声打断。他看了看自己——瘦弱可怜,又看了看那恶客——膀大腰圆,只得无声地尴尬一笑,也不知是笑给谁看。

    “你这夯货,怎得一点儿没有我等豪族的风范?行啦,我这就招呼他们上菜。”

    安家少爷对着这饿鬼笑骂一声,似是嘲弄,却也像是感谢。他低声吩咐了一旁侍立的酒楼佣人一句,那人也就退下了,该是下去准备了。

    好家伙,花花绿绿,这帮少爷们的审美果然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理解的。

    退出门外的侍者松了口气,回忆起刚刚的屋里,那帮穿得五颜六色的富家公子们,又忽地想起了会稽市井的一个传言:本地那四大豪族的公子们聚会只穿奇装异服,据说这是他们的规矩。因为只有这样,吴人的公子才能和北边来的那帮暴发户们区分开来,维持他们百年豪族的尊严。

    宴席还在继续,刚刚那份剑拔弩张的罪魁祸首现在正一门心思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说话,仿佛此间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安荃能读懂他现在的举动——忍耐,因为这是安荃发起的聚会。他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所以他不言语,保持克制。

    从那魏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脱口而出“逆贼安清元”的那一刻起,忍耐就开始了。

    “意诚兄,不是说好我等聚会,怎得带一个外人来?”

    “小霸王”毫不顾忌在场的莫散,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有话直说。你说他莽,他只在能莽的时候莽,此前从未出过差错,得罪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雉刚无礼,意诚想带谁来就带谁来,毕竟是意诚攒的局嘛。”

    魏启再度发话,训斥了出言不逊的孔览,当然也明确了自己的态度——你组的局,想带什么货色来都可以。

    小霸王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老实下来;魏潜埋低头,跟鸵鸟似的;虞抗焦急地等待着上菜。

    安荃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味,知道此刻正是这场宴席的意义所在。所以他起身,厉声向在场众人宣告,向他们表明安家的态度,而这也是他们刚刚绕了那么大的圈想要得到的东西。

    “诸位,空山兄是我家大伯挚友,乃我安家恩人,也算我安荃的长辈。安荃惶恐,请叔父观我等小辈聚会,这是我与在场诸位的荣幸。”

    记住,他是安家的恩人,因为他把安清元带了回来。这就是安家的答案。

    安家少爷对着正在玩手指的家伙作揖行礼,这人也心领神会,终于再次开口道:“大侄子客气啦,看到你和你的这些小伙伴们相处得这么好,叔父很是欣慰。当然也希望这位姓魏的小朋友,在今后中多多照顾我这大侄子……你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那双眼睛看过来,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魏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只得艰难回应:“当然,请……叔父放心。”

    在深刻理解了何为重获新生后,魏启得返阳间。不过他无所谓,该了解的东西已经了解到了,想必安荃也知道了他们其他三家的态度,这场宴席也该要结束了。

    然而随着侍女们将菜肴一一呈上,对某些人来说,这场宴席才刚刚开始。

    “妈的,终于能吃饭了!”

    就这样,其乐融融的聚会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结束了。

    虞抗是第一个走的,明明开始的时候喊着饿,却没吃几口就离席走人了,看来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孔览是第二个走的,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在这儿待着也甚无趣,便离开了。

    那么现在,这里只剩下四个人了,安荃看上去想说些什么。

    “哈哈,诸位,看来是我来迟了!”

    不速之客的闯入打断了安荃的行动,这人须发皆白,身材硬朗,看得出来是老当益壮,他的身后跟着三个小年轻,唯唯诺诺的,似乎是觉得有些……丢脸?

    “哎呀,客人您走错啦,不是这一间!”

    “啊?你这贼子,怎得不早说?”

    一旁的小厮随即赶到,一句话就让这老者面色发烫,红着脸叫嚷起来,而他身后的那三个年轻人的脸就烫得更加厉害了。

    “敢问前辈可是赤山门的李观业李前辈?”还是坐着的安荃发话,似是认出了这老者,连忙上前行礼,而剩下两人——莫散不知溜去了哪里,那魏氏兄弟也赶忙起身,对着老前辈行礼。

    “哦,看着不像江湖人,竟也认得老夫?莫不是将我当成我那兄弟了?”

    李观业见这年轻人竟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还当他是把自己认作了自己那惊才绝艳还曾位列天下榜的弟弟——“缚雷棍”李观叶,毕竟他俩一胎双生,被人认错也实属正常。

    “在下安荃,会稽安家长子,自然是认得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卷云棍’前辈。”

    看来这年轻人确实是认出自己了,安荃?名字有些耳熟。

    “可是那‘清鹿生’?准没错!不曾想今日得见名扬安陵的半两书院‘清鹿生’,倒也是老夫运气,当浮一大白!”

    “那就请前辈就坐,我这就请人上酒,如何?”

    “不了不了,老夫自有宴席要赴,就不久留了,至于这酒……”

    这不速之客一把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昂起头痛饮一口,摆手算是告别,自顾自地走了,他那三个后辈紧跟在他身后。

    此间复归平静。

    魏潜看了大哥一眼,似是在询问刚刚为何不上去打个招呼,可魏启心里清楚:人家认的是半两书院的“清鹿生”,不是会稽的安家少爷。

    你往上凑,你谁啊?

    ……

    窗外夜色渐浓,刚刚不见踪影的莫散也重新出现,背后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对着安荃使了个眼色。

    安家少爷当然明白,看不会再有人来,也知道是办事的时候了。

    “天色也晚了,那么意诚,我们兄弟就先告退……”

    砰!

    沿江而立的酒楼上,其乐融融的宴席后,有四个人。一个看着自己的大哥现在的惨状不知所措;一个看着这个嘴臭的家伙这副模样幸灾乐祸;一个的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看着猩红色的液体,倒在地上;还有一个,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手里那块叔父赠予的砖头正朝着地板上滴答淌血,他知道自己刚刚收力了,其实就自己这身体素质,用全力也砸不死人,但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收力了。

    逆贼是吧。

    “魏兄,想必你现在可以感受到我家的态度了……至于阿潜,待会儿叫人把你大哥送回家吧。”

    说罢,这行凶者将凶器随手丢下,对着受害者和目击者抱拳作揖,最后带着协作者推开房门离开了作案现场。

    ……

    “挺帅啊,就是那些人有点儿……”

    “空山兄是不是想说,他们坏得很没脑子?”

    是啊,好纯正的无脑反派找茬。

    “其实那三个人里真正起主导作用的只有魏启,魏潜是他弟弟,孔览是孔家的老二,又因为性格原因不是家中培养的对象,所以此次前来是领了家族的命令配合魏启,充当马前卒。

    虞抗只是来凑热闹的,纵使虞家与安家不和,但在大伯的事上,他们绝对不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至于那魏启,他是长子,是未来魏家的继承人,是个聪明人,深谙这豪族间交往的门道,这点他比我强……空山兄,你信不信,哪怕我此次打了他,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会对我笑脸相迎。”

    “因为他家和你家现在没有实质上的冲突?”莫散也是一点就透。

    “没错,因为他是个一切以家族为重的家伙,所以刚刚会那么咄咄逼人。他要向我传达魏家的意思,也想试探我家的虚实,通过把你放在天平上,看我的态度。他很聪明,但还有缺陷,这也是我教训他的原因。”

    安家少爷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情舒畅,又望向前路,快到家了。

    “什么原因啊?”他旁边的人虚心求教,这个他是真不明白。

    “他不该把矛头直指我的大伯,身为安家的代言人,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我的家人污蔑为逆贼。

    而这也是他的缺陷所在,不能把握试探的尺度,只考虑自己的需求,却忽视了我会因此做出的反应,所以那一砖就当是给他的教训了。如果他当真聪慧,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应当感激我这么做。况且……他的话让我很不爽。”

    听语气,估计后面那个才是主要原因。

    “大侄子,我好像见到了真的你。”

    真的我?喜欢用板砖拍人的我吗?

    “是啊,我好像也看见了。”

    恍惚间得见真我的他将手抬起,对着自己的友人摆手道别,他们到家了,他也该去找父亲汇报情况。

    “知道我和你大伯是如何认识的吗?”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他轻声一笑,站定在原地,却背对着那人,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

    “愿闻其详。”

    “他把我从江里捞上来,他看清了我,我也看清了他,我们就结为挚友了,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该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和百转千回的内心转变,得见真我的人与见证那一刻的人在此结友。

    ……

    “回来了?”

    “嗯,父亲,跟您想的一样,虞家不反对,魏家反对但不会阻止,孔家跟随魏家。”

    “意诚,辛苦了,去休息吧。”

    “确实辛苦啊……怎得没有父亲这身好体魄呢?才抡一下就累成这样了。”

    身材瘦削的儿子一声苦笑,像是在对自己这虎背熊腰的父亲抱怨似的,让他这行事果决的父亲犯了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样才好……”

    儿子望着天上的明月,觉得它肯定在笑,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笑,就像她一样,他出神地轻声呢喃。

    “这样就像母亲了。”

    两个男人相顾无言,他们都想起了那个爱笑的女子,想起她总是挂在嘴边的,一直重复到那个冬天的话。

    “阿荃要开开心心的哦,快乐的阿荃最像我啦!”

    快乐?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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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观业的应酬结束了,回到客栈的房间里,他回想起那帮家伙给自己的消息。在知情者眼里,他是来“寻仇”的,为了谁?他那曾在天下榜上,现在却长眠于黄土下的弟弟李观叶。

    什么仇?

    杀亲之仇。

    仇人是谁?

    乐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