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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云变幻

    崇祯十五年,1642年,大明内忧外患。

    年初,清军攻克松山,杀尽明军精锐,擒蓟辽总督洪承畴,接着再克锦州,大明关外之地除宁远外尽失,整个朝野上下抗击满清的最后一点自信被彻底打光。

    三月,农民军李自成、罗汝才联兵百万围攻开封,成席卷中原之势。

    开封,大明真的丢不起。

    “京师以南,河南当天下之中,开封其都会也…”这是明人张瀚撰在《松窗梦语》中对当时开封的评价。

    开封失,则中原必失;

    而中原不保,天下就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五月十四日,数路总计18万由南而来的大明军队在崇祯皇帝的严令下会师于朱仙镇,与南下阻击的李自成20万大军展开激战。

    尽管这是大明自剿匪以来汇聚的一支前所未见的庞大兵力,但明军的战事进展却非常不顺,连续多日毫无建树。

    不仅如此,庞大的明军还开始了严重的缺水缺粮。

    农民军先是凭借占据贾鲁河上游的地利将河水给断流了,紧接着又截断了明军的粮道。

    缺水缺粮,这仗已经很难打了。

    但明军还在坚持,丝毫没有要放弃或准备撤退的迹象。

    五月二十日的这一天正午,在明军阵线后方的一片空旷土地上,一个年轻人正孤零零的躲在一棵小树下休息。

    偶而,他也会抬头去看一眼头顶如火的烈日。

    这些年,大明灾祸连连,气候更是极端反常,夏天经常来的格外早,也格外的热,而冬天却又极寒。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了,也许大明的气数真的快到头了!

    因为炎热,年轻人敞开着衣襟靠树而坐,手中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的一柄雁翎腰刀。

    交战区域有刀本应为兵,可这年轻人看刀的眼神却显得颇为陌生,而他的衣着也同样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兵还是民。

    一身的粗布青衣,还打着几块补丁,上衣和裤子更是存在着明显的色差。不过头发却又收拾的十分整齐,头顶的发髻也用一条褐色的粗布条稳稳束着。

    小树不大,枝叶也不繁盛,坐在树下并不能给年轻人带来多少凉意,最多也就是能遮挡住一部分太阳的暴晒而已,年轻人赤着的一双大脚就一直暴露在树荫之外。

    年轻人大概有十八九岁,相貌中等,皮肤黝黑,大个儿,宽肩。

    他估计很渴,嘴唇早已干裂。

    在摸了摸腰间干瘪的牛皮水囊后,年经人犹豫着去拿身旁坚放着的两个粗竹筒中的一个。

    发现是空的后,又去拿另一个,那里面还有满满一筒浑水。

    但抱着竹筒放到嘴边,年轻人又有些不舍的放了下去,最后只是用发粘的舌头添了添嘴唇。

    看了一眼西边朱仙镇偌大的影子,又看了看远处的一片树林,年轻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后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觉得我就是个傻缺!才会在这种天气骑马玩。”

    的确,在这死热死热的天气里练习骑马,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而年轻人看样子并没疯也没傻。

    “扑哧、扑哧”

    这时,旁边仅有的另一棵略大些树下的骡子突然不大不小的打了几个响鼻,适时表达了它对年轻人张冠李戴的不满。

    好吧!它不是骑马,而是骡子。

    年轻人瞅了一眼那匹有青草吃却还是不甘寂寞的骡子,下意识的又去揉两条大腿的内侧,呲牙咧嘴的表情暴露了他在骑术上的生疏和所遭受的痛苦。

    “幸福吧!你那里的那块洼地,居然还能见鬼的有青草。骡子兄!你不受累,谁受累。”年轻人吐槽了一句。

    轰隆…轰隆…

    这时,西北方突然传来了稀疏的炮响。

    年轻人眉头一紧后立即坐直了身子去侧耳倾听。

    敌我双方几十万大军在这里你来我往,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必须引起警觉。

    但好一会儿后,年轻人又决心不再理会炮声。

    他艰难的将皮制薄底快靴蹬上,将一旁的洒鞋顺手别在腰间,然后挣扎着扶刀站了起来。

    伸了几下胳膊腿后,年轻人拎起一旁有水的那个竹筒,戴上遮阳的竹笠,萎靡的向那匹骡子走去。

    大方的给骡子喂了小半筒水后,年轻人将刀挂在骡身的一侧,然后翻身而上。

    吆喝声中,他骑着骡子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再次小跑起来,并掀起成片干燥的尘土。

    ……

    当西北好久都不再有炮响,当树林的方向开始冒起缕缕炊烟,年轻人摸了摸早已干瘪的肚子,果断的把洒鞋换上,牵着骡子往北走。

    他必须得回营了。

    不上阵的队伍一日两餐,错过了饭点,他的肚子可受不了。

    软软松松的棉底洒鞋让脚宽松了许多,也凉快了许多。

    越过一片挤满了纳凉士兵的树林不久,年轻人就来到了一座巨大而混乱的营地面前。

    杂乱无章的各色帐篷,横七竖八的大小牲口车,斑驳无序的人影,甚至连个简陋的防御性围栏都没有,但这里却真真切切的是一座军营,一座容纳着数千人的大军营。

    其实,这营寨的北面也是有尖头木栅栏防御围墙的,可能是因为营地南面位于防线的后侧才会如此。

    可这还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如果仔细去看,甚至在营地中还可以很容易看到一些薄衣罗裙的妇人在各个帐篷与简易窝棚间时不时的进进出出。

    前方战事的艰难与这里的歌舞升平混搭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又真真切切。

    走进营寨之内,穿行在混乱之中,小心的避让着随时可能踩上的人类排泄物,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无奈与嘲讽。

    很快,年轻人就牵着骡子接近了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那里聚集的几顶大小高矮各不同的帐篷与其它成片成群的帐篷和窝棚都保持着较大距离。

    这时,一个裹着类似于中国大妈式黑色头巾、套着土红色号衣、穿着草鞋的大个子士兵傻笑着小跑迎了上来。

    “队长,队长…要开饭哩!”

    “青草都割好了么?”年轻人一边绷着脸问一边将手中的缰绳递到了那个大个子士兵手中。

    “割好了、割好了,我找了片树林割了满满两大捧呢!”那大个子士兵匆忙回答,同时小心的接过了年轻人手中的缰绳。

    “不错,一会儿好好喂喂,我再去寻些水来,也给你分一些。”年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

    在那大个子士兵的喜形于色中,年轻人又一把将竹笠摘下后也递过去说:“这个先还你,下次用时再找你拿。队内其他人可都在?”

    憨憨傻傻的大个子士兵接过竹笠后挠了挠脑袋说:“马什长、赵什长不在,其他人都在。”

    年轻人略微皱了皱眉并“哦”了一声后,然后目光却被远处正围在一起的人群所吸引。

    “他们在干什么?”

    “哨长,哨长在打人哩。”大个子士兵小声的吐着舌头说。

    年轻人听完,没再理会这有点傻傻的大个子士兵,而是径直朝着那些一大半也戴着黑头巾、套着土红色号衣的人群走去。

    与傻乎乎士兵不同的是,那群人中有不少都赤着又黑又糙的脚,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穿鞋的习惯。

    看来,这不仅是一支缺乏训练的军队,更是一支简陋的军队,也应该是一支新扩不久的军队。

    想都没想的就挤进人群后,年轻人一看果然是哨长正噼里啪啦的在收拾人。

    于是他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看了一眼年轻人,那哨长继续板着脸让人拿鞭子抽打几名跪在地上的士兵,同时不断重复告诫围着的众人:违抗军纪的下场很严重。

    高高的个子,板直的身材,再配上那满是坑坑洼洼、又黑又长的脸,让这哨长看起来很是唬人。

    年轻人一时有些走神,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让人敬畏的赵连长。

    “哨长因何动怒?”。

    当注意到本哨的王队长也在一角冷眼旁观时,年轻人停止了感慨而是挤过去轻声询问。

    “这几个小子好不更事,去伙军那里想要偷食,还想多分些水来,却被伙军抓个正着,哨长大人如何能惯着。”那王队长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后咧着满口黄牙回答。

    看本哨的两个队长在说话,旁边本就保持了些距离的士兵们立即又往一旁缩了缩,但也有个别士兵胆大的侧头来看。

    “这等不识抬举的泥腿子,必得好生教训,才能长得记性!”王队长冷笑着瞪向那几个不知敬畏的士兵并陡然抬高了嗓门。

    被瞪到的士兵在一惊后全都怯懦的急忙摆回了头。

    “就这样吧!散了,准备开饭。”满脸凶像的赵哨长在这时用浑厚的声音宣布道。

    他的话音一落,围观的士兵们就哗的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就是那几个背部满是伤痕的犯错士兵也急忙挣扎着离开。

    这赵哨长的权威显然不容置疑。

    但王队长却明显对走留有些迟疑,可能是他感觉也这样听话离开会有点没面子吧!

    “李平,你给我过来。”赵哨长突然喝道。

    原来,这年轻人正是李平,而这哨长却是赵进,只不过这两人比车祸时都年轻的有些不像话。

    真是岁月倒流,韶华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