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烟月

    “香消玉殒依旧。”耳边有空灵祥和的轻叹，不知是何处仙人的怜惜，“不如归去……也罢，也罢。”

    清音只觉自己的身体一片绵软，如云烟缥缈升空，她亲眼所见自己的身躯佝偻蜷缩，比燃尽的蜡灯更为干枯。自己的魂灵似乎是一片透明的空白，渐渐化为十五岁初行及笄礼的少女形态。

    “是……谁在说话？”无人回应。清音诧异的环顾周身，云雾溢出，她见自己的身体慢慢聚合。

    天旋地转间陷入一片曝光的惨白。指尖微微传来感应，再次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景象。身下是精致的雕花床，两侧帐幔已经束好，头顶的流苏也随风微动。

    这是哪里……莫非阴阳两界风景相同么？

    清冷的松香钻入鼻腔，萦绕周身，她缓了好一会才回神，这不是她的闺房么？她猛然坐起，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褶皱与干枯，更不是布满老茧，这一双手酥软柔嫩，细如葱白，分明是少女的手。

    她跌撞着下床，没有预想中缠绕双腿的病痛，勉强站稳脚跟，走到梳妆台坐下。镜中少女姣好的面容，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瞳孔微张，这念头一闪而过，然而来不及细想，门外便踏入一人轻唤，“小姐您醒了，夫人唤您呢。”

    “知意……”她不受控制唤道，是梦么？泪水早已夺眶而出。知意忙拿过梳妆台上的帕子为她细细擦拭面颊。

    知意是自小在她身边服侍的，二人年龄相仿，学书亦陪伴左右，懂的不少礼数。进宫后更是为她打点不少，支撑着宫里上上下下。

    那时宫里一派祥和，年轻宫女们都戏称，“棠棣宫内流水一样的账簿，也不及一个铁打的知意姑姑。”

    犹记她被打入冷宫前夕，知意作为身边亲近之人，与梅家其他族亲落得个杖杀下场。

    思及至此，手早已快过脑子先一步将知意拉过来，凝着就站在自己身前的姑娘，心绪稳住几分。

    “走，去找母亲。”整理好仪容后，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脚下真实的触感，见着院子里的初春风景，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距离她回到这片土地已十余年。

    恍若隔世。细细感慨一番，来到正堂前，父亲母亲已在堂中交谈许久，见着女儿才停下来。

    “清音给父亲，母亲请安。”

    父亲点头，带着和善的微笑，母亲则是忧喜交加，直言起来。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的。

    来时特意确认过，如今是七年，宫中传旨选秀的日子，皇帝登基时忙着国政，取消大选，因此这算是第二次选秀，自然受了不少重视。那时她还饱含期待如同初生牛犊，饱受摧残后，心境已是大不如前。

    “清音。为父今日唤你来……”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母亲瞥他一眼，转头拉着女儿，眼中含泪，“宓儿，皇帝下旨选秀，做母亲的虽不愿让你受苦。但你已十五，正是豆蔻芳华，这选秀亦是无计可施。”

    宓儿是她的闺中昵称，从容不迫，宁静致远。她觉清音二字澄澈，父母想她一尘不染，能辨是非。幼年习读，只觉得自己的名字清冷且单薄瘦弱。

    自许一个宓字，父母也希望她天地长久，就由着她取小字。只是她此生，究竟不能安然一世了。

    清音尽力埋藏舌底的苦涩，唇边浅浅一弯，“女儿自然知道母亲苦心。必不会叫您二老伤神。选秀女儿去便是。”

    梅竟文听罢，心中愧疚更甚，“可叹为父人卑言轻，不能为你打通一条平路。”

    母亲心中更是万分不舍，清音只浅浅一笑。

    ……

    时日长久，秀女们经过容貌，身体与礼仪的层层筛选，又经历时达一整月的礼仪教导，留下众多佼佼。梅清音亦在其列。与前世预想的一样。殿选那日，帝后一派尊贵上座，一切未变。

    当今皇帝乃是先帝庶出三子，亦比清音多出八岁。母后皇太后为先帝发妻，曾育嫡长子，但早年夭折，后再未生育。然而先帝对其敬爱有加，故而未废。

    隆佑四十三年，昭容郑氏诞皇三子，封正二品妃。

    隆佑五十七年，皇儿明瑾，金玉其质，厚德载物，可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定四海以养苍生。

    隆佑五十八年，先帝驾崩，举国守丧。

    隆佑五十九年，太子登基。

    改号为安泰元年

    册原东宫太子妃太保之女祝氏越溪为后。

    尊嫡母皇后为母后皇太后

    生母郑淑妃尊为圣母皇太后

    新皇上位，励精图治，彼时舞象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