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淑节殿

    随着淑节殿内一声声传召，众女有喜有忧，梅清音低头不言，安静的等候她的名讳。

    “谏议大夫梅竟文之女梅清音——”

    只见一人出来迎她，是皇帝自小带在身边的侍卫，衡殊。他面容端正，丰神俊朗，更是先帝一手培养出来的忠心耿耿的人才。梅清音待他不薄，因此她身为庶人时，衡殊曾来过几次，不仅是替皇上送东西，也是尽自己一份关切之意。

    “姑娘请。”衡殊一接触她，只觉得面前姑娘眼熟，但笃定从未见过，见梅清音对自己浅然一笑，也和善道，“请。”

    萧明瑾。她心底默念这名字，无数个日夜。这名字早已烙印在血肉里，无数个日夜，他都是她的期盼。可如今，她却不敢再信。帝王家的真心……就算有，也早已被权衡利弊提高了防线，叫人措手不及。

    缓步踏入殿中，早已将心底记的滚熟的礼仪向二位请安，她将双手交叠于身侧，屈膝下跪，俯首低眉，“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虔恭祝愿皇上，皇后娘娘福庆康安。”

    “你是梅家的女儿，不知芳龄几许？”

    “回皇后娘娘，臣女年方十五。”

    她父亲不过正五品的官职，也难为皇后这样惦记。梅清音略一思索，最初的最初，她很难想全。

    只隐约记得，梅家有个叔叔去世，与她同辈的表亲承袭封爵，正二品的开国郡公。这成为了后来梅家倒台的隐患，可归根究底是因她们一家招致灾祸，害了梅氏一族。

    “十五岁好啊，正当妙龄。”皇后闻言面上浮现一抹微笑，“皇上意下如何？”

    萧明瑾面色平静，一言不发，清音看不见上首的动作，只是听皇后命令道，“莫要拘着礼，起来说话。”

    “谢皇后娘娘恩典。”清音站起身时低着头，目光紧随着裙摆，她今日穿的一席月华色绸裙，料子舒适细腻，然而此刻却因殿中安静的氛围感到黏热。起身后她清爽许多，只是依然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说话罢。”殿中无声，皇帝甚至阖眼半分，只皇后还体贴着她，梅清音微微抬颚，只是眸光并未直视，如此一张脸便端正起来。

    “是。”清音神情流动，身姿窈窕，花输旎旖，雪逊温柔。微微抬眸向上首，对上帝王原本半阖的双眼。

    许久未见，许久未见。她极力压下心中凝聚的苦涩与酸软，唯余一双明丽清澈含情眼。

    一袭金丝滚边玄色锦袍，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意气闲雅却难掩苍梧气概，峨冠博带，目若朗星，这样一副宸宁之貌，容焕奕奕，温和而不怒自威。

    对于帝王而言，这却是第一眼，敛去一闪而过的惊叹之色。见此清音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将眸光放低。

    “好样貌，秀女温和有礼，皇上您意下如何？”

    “善。”

    这是他从首至尾的第一句话，虽只有一字却胜千言万语。言出既明，随着上首太监高声宣嗬，宫人将一枚绣着精巧花样的络子香囊置于清音掌心之中。清音不觉有些紧张，即便上一世她经历，可如今却是掌心发热。

    “臣女叩谢皇上，皇后娘娘。”她复又谢过才起身

    将走时又抬眸，与萧明瑾两两相望。她只是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复又望向皇后，十年未见。她再一次与一国之母相见。

    祝越溪与皇帝相配至极。盛服淡妆，韶颜雅容。双眼半弯藏琥珀，朱唇皓齿画楼深，金丝绣出的凤鸾锦袍下暗含千城百府。她心底明了，多年以来后宫在这位皇后的主理之下仅仅是表面风平浪静。

    细细想来，曾经她说好听些是单纯良善，若坏了说便是愚笨难醒。不知在这样纯然的巧合下躲过多少陷阱，错过多少线索，又没能防备多少人的眼睛。

    当年梅家祸起……究竟有没有她的手笔？

    然而梅清音只晦暗一瞬，再看，眼神谦和而恭敬，仿若真如初见，皇后也温婉绰约，一笑回应。

    “你且去罢。”皇后的话音落下，萧明瑾心底描摹两三许，梅清音欣然转身，一动一静，举措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