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蒹葭苍苍

    女史将人带至一座宫门前，金色牌匾赫然印着三个大字，镂金错彩。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清音是知道的，隶属东六宫，十二宫位列第三。

    女史心想她有疑问，便娓娓道来，“良人好福气，蒹葭宫地段极好的。传说有位娘娘闺名带湄，为显盛宠特更蒹葭二字，小主的姓氏也是梅姓呢。”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其实哪里有什么地段好不好之说，只是看哪座宫殿离皇上的祁临殿近罢了。

    清音故作了然，便缓步踏入宫内。蒹葭宫，上一世她并不住这里，但拜访嫔妃时也来过几次，宫内修饰的轻盈素雅，院内架小桥，搭着白纹底池，平日是拿来种芙蓉，养金鱼，颇有回廊天然之势。

    一座宫殿除去主位娘娘所居住的正殿，余下只有东西侧殿与偏殿。清音的居所便是蒹葭宫的东偏殿。

    “兰桡轩？”知意咂念，清音闻言笑道，“不错，有几分冰清玉洁的模样。”

    女史也笑着做了个礼，“梅良人，奴婢身后便是日后将要服侍您的人了，按小主的位分二等宫女一位，三等宫女两位，粗使宫女三位，粗使太监三位。您看看哪个好呢？”

    女史说完，便见身后众人叩首请安，“小主吉祥。”

    清音沉吟一番，随手指了一男一女两个瞧着端正踏实的，随手将腕上的玉镯子褪下，“那就他们两个吧。我初入宫廷，余下的事劳女史为我费心。”

    女史乍然明了，宫中主子最忌讳的是怕手底下做事的人不干净，这新入宫的妃嫔亦是如此，想来是要让她帮着挑剩下做事稳重的人了，她说着便将玉镯轻悄接过，“谢过小主。小主放心。奴婢还要去迎其他小主，便先告退了。”

    “女史自去便是。”兰桡轩恢复往日安静，只留下刚刚她随手点的两个人，一行人进了正堂，清音在紫檀木雕花椅上坐好，“你们叫什么？”

    “回顺常的话，奴婢名为颀儿。”

    “回顺常的话，奴才名为砚钦。”

    二人回答完，她沉下嗓音来，“你们两个是我亲手挑出来的，宫中诸多事还要尽心尽力，若非有谁先做了不忠的，莫要让我留情！”

    一番狠话说下来，得了二人的看似发自肺腑之言，这才将赏银派了下去，“颀儿既是我先选出来的，就当着三等宫女的职。”

    “奴婢谢良人。”颀儿接了银子，又得知自己非是粗使宫女，自然喜上眉梢，将他们打发下去后，清音才缓松，盯着殿内唯一留下的姑娘，目光如炬，声音郑重，“知意，留意着他们私下的动向。我们既已入宫，便是笼中之鸟。家族荣耀与自身性命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深宫风云涌动身旁要有忠心之人，我唯信你。可若生死关头我尚且难以自保，只怕连累了你。”

    清音眼底一片怆然，真真儿的肺腑之言却让人不寒而栗。知意在她如墨深厚的注视下缓缓行一大礼，“奴婢自当无怨无悔，生死相随。”

    她弯唇一笑，似是松一口气，心底愈发酸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知意的承诺都分毫不差，而前世的她履行诺言，下场如此凄凉。她欠她的，不仅是一条命。

    她亲自将姑娘扶起，“你我不仅是主仆，更是自幼的情谊。”

    “收拾一番，我们该去拜访一宫主位了。”知意勤快，便徐徐动起手来，只是言下之意有着不解，“方才小主为何要与女史那般行礼？”

    “非是我与她客气，她是司赞司的女史。”祥霙遵从尚宫制，女史在女官之下，在一般掌事姑姑与宫女之上，“这宫中向来见人下菜碟，我们不要惹了她才是。”

    知意应诺，清音将殿中事物打点完毕，二人行至主殿。蒹葭宫主殿门前通传，“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清音来时便知，蒹葭宫的主位娘娘乃是昭仪纪如许。倒是她的记忆模糊。

    纪如许身着一袭赭色金绣纹蝶滚边软烟裙，青丝浅绾垂鬓分月髻，发间穿戴錾花纹墨玉扁簪。桃花眼，点朱唇，面若珠圆，肤若粉白，如此明艳不可方物。

    前生她与这位娘娘无往来，今世的许多都与她经历的一切全然不同。对于日后走向，她并无十成十的把握。只是身处冷宫十余载。她定不会任人凌辱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