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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宓儿

    殿内身影伫立于静置一幅墨画的御案前。他腰背笔直,随意着了一件云锦绣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慵懒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清音亦不想扰了这一刻,然而她仍旧缓慢以双膝伏地,声音柔缓:“嫔妾良人梅氏给皇上请安。”

    帝王缓慢回神,清音此刻以首阖地,不知他的面色,“起来吧。”

    “嫔妾谢皇上。”明瑾至她走近,见清面容,眸中仿若有转然萤火:“是你……朕记得你。”

    他徐徐而至,清音借他的力扶起,见她面庞娇纯稚嫩,不禁神色柔软,“你会作画,题词也是极佳的。”

    清音的声音如一漾春水,却不择回他的问题,福身浅笑道,“嫔妾班门弄斧,皇上见笑了。”

    他慨叹,轻轻拉过她的手,炙热的,有温度的包裹她,和他的呼吸一样沉稳,和他的心跳一样强健有力。

    “你的手如此寒凉,要好好调理。”他将她带至案前,用温热的指腹描摹着她题的词,“你一人所作?”

    “皇上,唯嫔妾一人。”

    “却有大家风范。”他抚掌,眼含温和,“玉霄神,真是雅致的名署,你可知这词从何而来?”

    他原未想清音会辞赋诗书,无论是何缘故,他笃定心底期盼她定然能答得行云流水。

    清音果真不负他隐约在眼底的炽烈,“朵中飞下玉霄神,仙韵娇姝一粉真。古来文人以此作梅之雅称,谓其高洁,嫔妾不过投机取巧,引以自用是矣。”

    他得了应答,轻笑:“细细想来也非难寻,朕一时疏忽,竟忘了有这样的含义在。”

    清音神色错愕,微微仰头盯着他认真研究墨色着笔的侧脸,却又轻声呢喃:“无论如何总是会相见的。”

    总是会的。总是会的。

    皇帝并没有听清,但心底腾升愉悦,似是调侃道:”这画,可当做你送与我的贺礼。“

    清音微微扬唇:“得皇上抬爱乃嫔妾之幸。”

    她见他眸光落在画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轻挑,面上亦是缓然的微笑,多年相识,对他早已了然于心,“嫔妾却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若皇上替嫔妾添一笔华彩?”

    皇上侧头视清音,她低垂的头抬起亦没有惧色,明媚不失敬意的目光,眸底映照他黑色墨发以鎏金冠束起,光影投射下显得贵胄,他整个人却如霁风朗月,“如此,朕来提一笔。”

    明瑾从水晶石质的山峰绵亘状笔格上提了一支用兔毛与羊毛制成的兼毫宣笔,通身以象牙而制,心圆管直,雕刻精巧不事繁缛,又刻入淡淡松香,下笔之得心应手,亦看出他是钟意的。

    他描摹寥寥数笔,清音静静在侧,这应当是此生我们作的第一幅画吧,她心底如是想。

    “且看。”明瑾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抽离,清音观侧,他将天山画为一色,更加体现风烟俱净。并不破坏画原身的美意,“追求权贵的人,看到这山峰,就会平息热衷功名利禄的心。治理政务的人,看到这幽美的山谷,也会流连忘返。”

    “清音,亦是奇思!”他抚着清音的瘦薄的肩胛,柔软料子的触感摩挲着他的掌心,像怜爱的孩童一样轻缓,“你可有小字?”

    “嫔妾闺名宓儿。”(音同福)

    “宓儿,好名字!寻常人取宓字平声,你要宓字去声,知足容安也。画如此,人亦如此。于宫中,有这样纯善本性之人是难能可贵的。”

    他取过殷红御用的朱印,清音惊愕失神间,墨色傲骨凌梅已叩上朱红独属于他的图案。霎时,花的枝头有了颜色。明瑾的朱印若是落得文作上,是证实作品得到帝王垂爱的,例来只有名家圣贤的书法字画有此殊荣,后妃此等小作,还是第一幅。这是清音上一世,也不曾经历过的。

    她面上有天边晚霞的红云舒展:“皇上……您如此厚爱……叫臣妾怎么担得起呢?”

    “宓儿慷慨赠予朕的礼物,朕自然好生收藏,丝毫不敢轻视。”温热清冽的龙涎香气息绕于身侧,他的眸光凝出澄澈的绰意,清音脑中嗡然,仿佛什么“轰”的一声作响。

    门外,陈最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恭敬道:“启禀皇上,叶大人已在殿外侯着了。”

    应是叶昭容的父亲,她父亲为从三品殿中监,应是有官员要事。清音乖觉:“嫔妾先告退了。”

    “素来觉得蒹葭宫的小筑怡人,想必你那儿的晚膳也是极好的。”帝王望向门外陈最的身影,唤他进来道,“好生护送良人回去。”

    清音眸中热意更甚,她已明白他的语意。他对自己,前世今生,总是倍加爱护的。

    “去将这画裱起来。”陈最接下他分的事,本是目不暇接,又听他语气悠然,“今儿的天气也不甚晴朗,再添一桩喜事也不为过。晋梅氏为宝华,即刻拟旨。”

    陈最神色凛然,清音亦然,她未想一切的发生,转瞬之间,如雷明速。

    “皇上……这于理不合……”清音心知这样做未免太占风头。他此刻心情大好,听此眉间微动:“怎么?宓儿可是不愿?”

    清音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帝王的旨意,又委实不愿遭受后宫恨视,于是屈膝柔声道:“皇上,宓儿不愿为此等小事惹皇上烦忧,不必急于一时,若皇上记得嫔妾,宓儿则一直等。”

    她说的情真意切,声音如涓涓清澈的溪流,明瑾有所动容,将她扶起,微微颔首道:“罢了,你既这么说,朕遵从你意愿便是。”

    “朕与宓儿,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