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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毒药

    坐席间似鸟兽寂静。妃嫔们屏住呼吸等待皇帝的回应。年轻的女人们也晓得部分昔年的事,他曾宠爱一位贵嫔,怎料得赐下封号的第二日便故去了。

    明瑾显然被挑起心中意难平之事。良久默默无言,太后平淡地用双眼细细描绘他拧眉的脸,越溪坐在他身侧,也不禁有些担忧。她知今日的事是必然,太后原就不打算给他说否的机会。

    就听他轻微的呼出一口长气:“若母后觉得此事妥当,今日择定。”

    众人却好奇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可以让皇帝为了她另宫中久无封号之人。

    “皇帝之意极好。”一直位于太后身后端着暗赫楠木托盘的小太监适时的站出来,动作行云流水的双手呈递上去,太后缓缓道:“这是哀家命尚宫局拟的封号,皇帝可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太后顿一顿,定定道:“梅良媛聪颖,就借着今日,由哀家封梅氏同级良娣。”

    驳缕的芒华下,清音的手心有些湿热,涔涔福了一礼:“嫔妾愚笨,得太后娘娘厚爱,乃三生之幸。”

    此言非虚,前世因皇帝亲近她而冷落皇后一事另太后十分的不喜,甚至数次阻挠她的晋封。纵使听得身侧传来声声嗟叹,如许阴鸷的盯着清音,暗想……

    “应妃德行兼备,合该有此封。”他低下头略略一扫:“婉字,顺也。妇听而婉,皇后以为如何?”应妃育有长子,何人不谈,她的封号定是会有的。

    抬首看向帝王明朗而思量的眉眼,可也不由心生暖意,婉字,于女子而言,是有赞扬之意的。这宫里,贵妃已紧紧的迫向后宫权利的中心,不宜再有封号。

    应妃身居二品,虽不如良妃,可有子嗣,自然是当的起第一个被选中的。后宫的女人欲有依傍终身的枝干,子嗣是多么的重要啊!

    “婉字柔美含蓄,应妃素来温和,臣妾自以为是极好的字。”越溪细细品着这个字,她对应妃母子不以为意,水面的浮萍甚至难以经受她用指尖挑起的波澜。还不及贵妃……

    瞬息,皇帝又道:“婉字。婉妃……婉妃……此字虽好也有些雏弱,不若一个惠字。”

    他挑起刻着惠的牌子,“惠,仁也。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如是亲善,这个字也当的起,就赐应妃惠字,择日待封。”

    如是起身谢恩,并敬了一杯果酿。她面上难以捕捉细碎的喜悦,素青的云纹绣裙是蜀锦所制,生养过的她已经有了不同的气韵风度,愈发称的她身段窈窕。

    明瑾望见他曾宠爱的女子明媚一笑,也含了些缱绻之意。旋即他又随意地打量两三次牌子,笑道:“朕见一个绮字,却想起洛宝华了。”

    洛暄妍从悲伤中缓和,仰起头来定定的盯着他的脸,她骄傲她的容貌,断定这张脸他不会做抵抗。

    二人距离有数丈尺,明瑾却能从列齐的人群中捕获她,暄妍一向是无畏惧的,而宫里鲜有这样的明媚烈色:“这绮字就给洛氏罢。”

    “妍者瑰丽,倒十分符合宝华呢。”越溪在一旁附和,“快谢了皇上的恩典。”

    “嫔妾谢皇上垂爱。”暄妍也随着应妃,众人各有叵测,这暄妍不如清音得宠,竟也得了一个封号。如许也是怀了孕的,眼见着皇帝略过她心底一阵酸楚,妒色冲冲。

    明瑾又分别择了几个字,晕过去的顾美人也得了一个荣字。辞鸢转醒,本哭天泣地抱怨连连,可赐封号的圣旨下来,手舞足蹈将先前那些事儿忘了个彻底。

    约莫几日后,明瑾又去清音的宫里探看她。彼时室内的案几上搁着一叠新蒸的玫瑰酥,清音半倚半伏于案前,稍稍展露不为人知的慵懒,像一只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狸奴,勾的明瑾心痒。

    “宓儿。”

    明瑾抬步走去,清音闻声颇有惊诧正要行礼,被明瑾捉在案上,困于他怀,清冽的雪松香是清音喜爱的气息。此举显然惊了怀中的娇人,清音自知没有力气抵抗他,而且也不打算抵抗。只是故作矜持的推搡两下,便任由明瑾炽热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宓儿可有生朕的气?”他有些放低姿态的意味。清音也不曾想他怎的这样,娇声道:“宓儿从不会生皇上的气,皇上何出此言呢?”

    “朕择封号,却没有赐给你。”良娣悠然一笑,正色道:“嫔妾心知皇上对嫔妾怜惜。这封号本也不是嫔妾所求。”

    是矣,太后的行为意在制止皇帝赐给她封号。同级的良娣,这样的封赏……明瑾也不晓得自己为何问这些,清音用指尖理开他凝锁的眉头。

    清音喜通风,因此一直开着窗,忽而跳进一只狸奴。生的浑白柔软,毛发有光泽。明瑾见着这只狸奴轻巧一跃而起,显然是冲了那叠玫瑰酥而来。

    清音勾唇一笑,她今日所等的来了。

    趁其不备脱离明瑾的束缚。在他疑惑的目光探过来前捻起一块玫瑰酥碾碎置于掌心,摊开手掌,“想她吃也不吃呢?”

    狸奴支着爪踱步,身子向前凑着嗅了一会,最后伸出小粉舌舔舐起来,狸奴很快吃完了一点,发出靥足的叫声。清音见她喜欢,正要在捻一点,这只小白团子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痛苦嘶哑。转瞬摊在桌上,挣扎几下没了声息。

    清音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明瑾一把扶住她,轻轻揽过来安抚,可面色阴沉如铁。有人想要害她呵!

    “皇上……皇上……”清音的声音娇而发颤,明瑾自然而然流露出心疼,扶着她一起坐下:“别怕。”

    他高声唤道:“陈最!”

    门外陈最踏进来,眼见着面前一幕,也被惊的不能言语:“皇上……这……”

    “传太医验毒!给朕严查所有经过这盘糕点的宫人,包括食材的来源一个也不许放过!”陈最即刻下去了,清音显然还有些后怕,然而逐渐安定。

    如许听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匆匆赶来,她的月子虽然已经坐稳了,可是见到狸奴死去的模样,亦惊呼一声,焦灼在她的脸上漂浮不定:“皇上……”

    她作请安之状,皇帝一抬手便免了她的礼数,皱眉道:“出了这样大的事,难为你有身子也赶过来。”

    一旁涌进来的宫人早已围护起现场,清音身边的知意命人抬了桌凳,垫上软垫:“娘娘请安坐吧。”

    如许被身边的宫女扶着坐下。喘匀一口气:“皇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瑾板着一张脸,周身似乎酝酿了一场风暴:“有人想要害梅良娣。”

    如许的脸色煞白,一时不大好看。同住蒹葭宫的陈良人与太医也到了。原本宽阔的屋子里坐了许多人。

    太医是个女医官,先用指甲细细碾碎一点观察,又小心凑近鼻尖嗅一嗅。随后皱眉道:“皇上,这玫瑰酥中加了分量不轻的夹竹桃花。”

    皇帝的语气陡然一冷:“夹竹桃花?”

    清音眉头紧锁。夹竹桃,轻则无孕,重则人亡。

    她道上一世子嗣艰难,隐约记得一叠玫瑰酥后便腹痛不止!此恨绵绵无绝期。原来从那时,自己便已经被算计的体无完肤了吗……

    察觉到她微微的颤意,明瑾轻握她纤细的手腕,旋即松开:“别怕。”

    陈静姝看着桌子上那只死猫:“这猫,好似是秦姐姐宫里的。”

    “秦美人……”如许仍有些后怕,不敢看桌面:“皇上,若真是她的猫,可要知会她一声?”

    “嗯。”明瑾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眸中的担忧掩饰不住。如许更是将犀利的目光断刺刺着清音,她没入宫之前,自己才是最受宠的啊!她禁不住的想,若梅清音吃了这叠玫瑰酥就好了!

    片刻,秦美人惊慌赶来,见到桌子上被毒死的猫,双目圆瞪,碍于皇帝在这里又不好发作。

    而陈最已受命审查完毕,此刻正带人回话:“回皇上,奴才查近日只有良妃娘娘领了少量夹竹桃。可是良妃娘娘是因前些日子不慎摔了导致红肿,只取了太医吩咐的剂量用来消肿的,受伤的日子和支取药量已经都核对了,那几位太医也都做了证实。”

    如此,这便是一局死局了。

    “负责传膳的宫女呢?”惚兮恍兮,威严之音入耳,来者正是皇后。明瑾颔首:“皇后来了。”

    祝越溪显然是听了消息便过来的。过去也没少出过这些事,可曾经败坏风气的妃嫔已被她整治的齐备。其中的雷厉手段自是不用说的,何况她手上还有一些人的把柄。

    “嫔妾/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免了。”祝越溪对皇上福身,而后单刀直入:“陈最,你查了司膳司么?”

    “回娘娘,司膳司的人说今日新蒸好的糕点无人动过。”

    明瑾招越溪至他身边,清音在明瑾抬手时便乖觉的退到一侧,越溪心下不满顿减几分,总算是个懂事的,也不枉她容下帝王专宠如此招风。

    小小良娣,这宫中有数不尽的女人,如她这般的盛宠,早已司空见惯,每至一段时间后,宫中又有新起的夺目之花,总会有人取而代之的。

    而权利,才是永久的保障和退路。

    只要梅氏安分,要宠爱就掀不起风浪。

    秦美人还在为自己的狸奴痛楚,宫里素来不让养的,就听静姝一问:“秦姐姐,你的猫怎会跑出来的?”

    “我原想放它出来晒晒太阳,谁知它跑了出去?连着几日也不见回。惠妃娘娘怕猫,以前是从来不敢带它出来的。”

    室内寂静片刻,陈最回来,面上是少有的凝重:“皇上,皇后娘娘,那宫女投河了……”

    这样的话,料谁也不会想到的。如许有着身孕,不宜动了情绪,皇后急促一瞬,缓缓道:“纪妃,你有孕不宜劳神,回去歇着罢。”

    如许看到猫的抽搐蜷缩的躯体之后难免有些气不通顺,更听不得什么这等投河自尽的话。

    “你既有孕,就快回去歇着。”明瑾到底顾虑她的身子,轻了语气。如许堪堪起身,退了下去。

    他眉头紧锁:“狠毒如斯。”

    清音只字不言,她见过那小宫女一面,瞧着就有些胆怯,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让人跑腿的。

    众人都明白线索断了。下毒之人手辣,想是用了一番威逼利诱,被逼的没了路才年纪轻投了湖。

    “皇上……既然此事已经……可要继续追查?”她放低声音,尽量以不触怒他的语气问道。

    明瑾瞥了一眼在座的嫔妃,淡淡道了一句:“不必了。叫人收拾好,派人仔细着检查蒹葭宫的饮食,纪妃有了身子,不可轻慢。”

    他深深地看了清音一眼,晦朔不明,言毕而去。

    皇后应下,又宽言安慰几句在场的人。秦美人是忍不住火气的:“请娘娘允准嫔妾将猫带回去。”

    皇后瞧她有些于心不忍:“你带回去好好葬了罢。”

    “嫔妾谢娘娘。”秦美人因自己的猫无辜受害的怨怼才减了几分,她也怪罪清音投喂,临走之前语出不快:“良娣可要小心着,不是次次都有给你挡命的。”

    清音还未来得及回什么,就听皇后打断:“好了,本宫知你失了宠物伤心,但良娣实属委屈,断断算不得她身上去。”

    一行人乌泱泱离开了玉衡堂,皇后为了抚慰良娣,特意派人送了好些补品赏赐。

    这事没有水落石出,有段时间,蒹葭宫人心惶惶,尤其纪如许,恨不能一百根银针验一碗羹,生怕人害了她。皇帝也不在提此事,清音知道这件事本就是查不出来的,只是对外称病要修养。

    于是这中毒的事竟就这么揭过去了。

    最担心的还是知意,此后但凡关于吃穿用度,都先试过验过,才敢给清音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