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抬我爹进太庙
离开武英殿之后，朱允熥没有直接回宫，而是一路向南穿过武楼，走出右顺门，朝太庙的方向去。
行过之处，无论宫人，还是侍卫，皆驻足垂首行礼，举手投足间敬意满满。
然而朱允熥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不过是表面上的恭敬罢了，作为最不受宠的朱家人，曾经的白眼怠慢，至今还都历历在目。
没有势力，空有背景，注定难逃厄运……
因此，他才必须要在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强硬的一面！
太子的突然薨逝，打乱了皇帝的全盘计划，已经没时间再为新君培养班底建立忠诚了，现如今只需要绝对的服从，杜绝一切权臣犯上作乱的可能性。
为了保证皇权的顺利交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而他背靠的淮西勋贵集团，看似能量不容小觑，实则却是一碰就碎，管你立过天大的功绩，皇帝一句话便可诛杀所有人。
所以掌控不住淮西勋贵的势力，握不住这柄大明最锋利的剑，朱允熥就永远竞争不过他哥！
……外戚是洪武皇帝最为提防的！
没有先太子那般强大掌控力，皇帝宁可将‘宝剑’折断，也不会放任其噬主！
兵老将骄，不可一世，摆平这些骄兵悍将，比对付吕氏母子，更加麻烦！
“唉——”
想到这，朱允熥不由叹了一口气，只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总之，等我忙完了，先去和舅舅和舅老爷，打一个照面。’
‘淮西勋贵这柄双刃剑，倘若拿不稳攥不住，太孙之位定然无望……’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老爷子眼里不揉沙子，一切不稳定因素都会彻底消失！’
目光所及的景物缓缓倒退，给他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布局造景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每一世他都会回家来看看，每一世的心境也大不相同。
从鞑子入关，到倭寇侵华，再步入现代，祭祀坛庙等建筑早已荡然无存，他也只能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去往太庙所在的位置祭祖，默默的点上三炷香。
如今终于回来了，不用预约的感觉……真好！
朱允熥自嘲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很快行过了午门。
东侧为社稷坛，西侧就是太庙，置神位、衣冠，定仪物、祝文等，其中德祖居正殿之中，懿祖、仁祖居正殿之东，熙祖居正殿之西。
以太庙为外朝，奉先殿为内朝。
没有得到皇帝或是宗正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那些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之徒，更没有进入太庙的资格，曾经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先不被洪武皇帝允许，后不被建文皇帝允许，再不被永乐皇帝允许……
立于大殿外数步，朱允熥拜下叩首。
而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体型高大，蓄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忽地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允熥？”
循声回头望去，朱允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
“舅老爷！”
“诶？这不对啊，我刚从东宫出来，给你爹和你娘上了香，那女人说你还没醒，横竖没让老子进去，合着你小子早醒了？这个臭娘们……”
被叫舅老爷的不是别人，正是凉国公蓝玉，先太子妃常氏的舅舅，低声骂了一句，他宠溺地揉了揉朱允熥的脑袋瓜，无比认真地检查伤口：
“咋样？头还疼不疼了？那女人叫没叫太医给你瞧？你这么小的岁数，千万别落下病根，你啊……都快把咱们吓死了！”
“我没事，您看我这不好好的，不过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蓝玉“啧”了一声，拥着他来到另一边背阴处，苦口婆心道：
“既然没事就好，那咱们就放心了。你也得打起精神来，像个老爷们一样，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殿下还搁天上瞧着呢！”
“嗯，我知道！”
见外甥孙乖巧的点头，蓝玉这才欣慰的笑了，拢起孝服的下摆，不顾身份的坐在地上，扬手拍了下膝盖。
朱允熥也不见外，直接坐到对方的腿上，微微偏过头，自责道：
“让您担心了舅老爷……都怪我没出息……还得您和舅舅们给我擦屁股……”
蓝玉嚣张跋扈没错，但对待他这个外甥孙，却是一点没得挑。
都说娘亲舅大，蓝玉这个舅老爷，更是极为护犊子，他能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别人但凡敢多说一个字，他指定得跟人家干起来。
就连吕氏都不例外，因为管教孩子的事，蓝玉几次闹到了东宫，若不是先太子从中调解，怕是非得捅到皇帝那里去不可。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就糊涂！咱们不向着你，还有谁为你撑腰？你娘她走得早，殿下也不在了，陛下还……可不就得娘家人为你出头？”
蓝玉两手撑地身体向后倾，昂头凝望着蓝天白云，淡淡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能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强，你舅老爷太大的本事没有，就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谁要是欺负到你头上，老子第一个不答应，别以为咱娘家没人了。”
“还有你小子，以后硬气点，你是懿文太子的嫡子，洪武皇帝的嫡孙，开平王的外孙，有啥好顾虑的？谁不爽就干他，狠狠入他老娘，真是给他们脸了……”
“咱们以理服人，记住没？”
面对蓝玉的教育方针，朱允熥面皮抽了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拳头硬，背景大，腰杆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假，可当下的情况实在不合适。
太子薨逝，储君之位空缺，朝廷内外波诡云谲，皇帝对于继承人举棋不定，原太子党的势力如履薄冰，是机遇，也是危机。
人狂必有祸，天狂必下雨，太子这棵大树倒下，还指不定要砸死多少人。
皇帝是喜欢蓝玉，但却并不代表……这时候还会纵容其胡作非为！
奈何这些话，他没办法跟蓝玉挑明，而且就算是说出花来，对方也根本听不进去，除了皇帝和先太子外没人管的了他。
“嗯，舅老爷费心了。”
朱允熥仔细想了想，没有急于一时，以免徒增事端。
“没啥费心的，都是应该的！”蓝玉大咧咧地道：“话说你醒了之后，陛下没召见你过去？”
先太子起灵时闹出如此大洋相，皇帝虽没龙颜大怒，但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他跟了皇帝二十多年，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的。
倒不是怕牵连到自己，就怕严惩他这外甥孙，毕竟皇帝一直都对这孩子有偏见。
“哦，皇爷爷没召见，我主动过去请安了，这不，也刚回来。”
此言一出，
蓝玉猛地坐了起来，一双牛眼宛如铜铃，差点咬了舌头：
“你说啥？”
“没叫你过去，你主动去了？你这孩子不是傻嘛！？”
“诶哟……你可愁死老子了……”
“陛下咋跟你说的？他老人家是不是又砸东西了？不行，你跟我走，老子去给你求求情，陛下一定没轻饶了你！”
说罢，蓝玉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由分说扛起人就走。”
“？”
朱允熥被他夹的浑身不适，当时人都不好了，连连解释：
“舅老爷，舅老爷！没事，您先把我放下来，皇爷爷没生气，也没罚我，甚至还表扬我了，夸我大有进步，日后再接再厉。”
“啊？”蓝玉听闻一懵，站定了脚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外甥孙被表扬的场面从未出现过，乃至做梦他都梦不出来。
“真的，皇爷爷可高兴了。”
朱允熥再次强调，心想，这是没出事，就算真出事了，我敢让你去求情么？纯属火上浇油！
“不是……陛下既然没罚你，那你跪在太庙前干啥？”
蓝玉缓缓松开胳膊，把人从腋下放出来，对此还是将信将疑。
“害，您说那个呀，这和皇爷爷无关……我就想来给祖宗们磕个头，顺便再给我爹祈个愿。”
“祈愿？给你爹祈什么愿？在祖宗面前祈愿啊？”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蓝玉眉头蹙成一团，越听越是糊涂。
朱允熥理了理褶皱的孝服，抬头迎上匪夷所思的注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求朱家先祖们庇佑我，把父亲神位请进太庙！”
行过之处，无论宫人，还是侍卫，皆驻足垂首行礼，举手投足间敬意满满。
然而朱允熥却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不过是表面上的恭敬罢了，作为最不受宠的朱家人，曾经的白眼怠慢，至今还都历历在目。
没有势力，空有背景，注定难逃厄运……
因此，他才必须要在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强硬的一面！
太子的突然薨逝，打乱了皇帝的全盘计划，已经没时间再为新君培养班底建立忠诚了，现如今只需要绝对的服从，杜绝一切权臣犯上作乱的可能性。
为了保证皇权的顺利交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而他背靠的淮西勋贵集团，看似能量不容小觑，实则却是一碰就碎，管你立过天大的功绩，皇帝一句话便可诛杀所有人。
所以掌控不住淮西勋贵的势力，握不住这柄大明最锋利的剑，朱允熥就永远竞争不过他哥！
……外戚是洪武皇帝最为提防的！
没有先太子那般强大掌控力，皇帝宁可将‘宝剑’折断，也不会放任其噬主！
兵老将骄，不可一世，摆平这些骄兵悍将，比对付吕氏母子，更加麻烦！
“唉——”
想到这，朱允熥不由叹了一口气，只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总之，等我忙完了，先去和舅舅和舅老爷，打一个照面。’
‘淮西勋贵这柄双刃剑，倘若拿不稳攥不住，太孙之位定然无望……’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老爷子眼里不揉沙子，一切不稳定因素都会彻底消失！’
目光所及的景物缓缓倒退，给他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布局造景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每一世他都会回家来看看，每一世的心境也大不相同。
从鞑子入关，到倭寇侵华，再步入现代，祭祀坛庙等建筑早已荡然无存，他也只能凭借脑海中的记忆，去往太庙所在的位置祭祖，默默的点上三炷香。
如今终于回来了，不用预约的感觉……真好！
朱允熥自嘲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很快行过了午门。
东侧为社稷坛，西侧就是太庙，置神位、衣冠，定仪物、祝文等，其中德祖居正殿之中，懿祖、仁祖居正殿之东，熙祖居正殿之西。
以太庙为外朝，奉先殿为内朝。
没有得到皇帝或是宗正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入内，那些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之徒，更没有进入太庙的资格，曾经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先不被洪武皇帝允许，后不被建文皇帝允许，再不被永乐皇帝允许……
立于大殿外数步，朱允熥拜下叩首。
而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体型高大，蓄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忽地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允熥？”
循声回头望去，朱允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欣喜地起身迎了上去。
“舅老爷！”
“诶？这不对啊，我刚从东宫出来，给你爹和你娘上了香，那女人说你还没醒，横竖没让老子进去，合着你小子早醒了？这个臭娘们……”
被叫舅老爷的不是别人，正是凉国公蓝玉，先太子妃常氏的舅舅，低声骂了一句，他宠溺地揉了揉朱允熥的脑袋瓜，无比认真地检查伤口：
“咋样？头还疼不疼了？那女人叫没叫太医给你瞧？你这么小的岁数，千万别落下病根，你啊……都快把咱们吓死了！”
“我没事，您看我这不好好的，不过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蓝玉“啧”了一声，拥着他来到另一边背阴处，苦口婆心道：
“既然没事就好，那咱们就放心了。你也得打起精神来，像个老爷们一样，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殿下还搁天上瞧着呢！”
“嗯，我知道！”
见外甥孙乖巧的点头，蓝玉这才欣慰的笑了，拢起孝服的下摆，不顾身份的坐在地上，扬手拍了下膝盖。
朱允熥也不见外，直接坐到对方的腿上，微微偏过头，自责道：
“让您担心了舅老爷……都怪我没出息……还得您和舅舅们给我擦屁股……”
蓝玉嚣张跋扈没错，但对待他这个外甥孙，却是一点没得挑。
都说娘亲舅大，蓝玉这个舅老爷，更是极为护犊子，他能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别人但凡敢多说一个字，他指定得跟人家干起来。
就连吕氏都不例外，因为管教孩子的事，蓝玉几次闹到了东宫，若不是先太子从中调解，怕是非得捅到皇帝那里去不可。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就糊涂！咱们不向着你，还有谁为你撑腰？你娘她走得早，殿下也不在了，陛下还……可不就得娘家人为你出头？”
蓝玉两手撑地身体向后倾，昂头凝望着蓝天白云，淡淡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能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强，你舅老爷太大的本事没有，就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谁要是欺负到你头上，老子第一个不答应，别以为咱娘家没人了。”
“还有你小子，以后硬气点，你是懿文太子的嫡子，洪武皇帝的嫡孙，开平王的外孙，有啥好顾虑的？谁不爽就干他，狠狠入他老娘，真是给他们脸了……”
“咱们以理服人，记住没？”
面对蓝玉的教育方针，朱允熥面皮抽了抽，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拳头硬，背景大，腰杆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假，可当下的情况实在不合适。
太子薨逝，储君之位空缺，朝廷内外波诡云谲，皇帝对于继承人举棋不定，原太子党的势力如履薄冰，是机遇，也是危机。
人狂必有祸，天狂必下雨，太子这棵大树倒下，还指不定要砸死多少人。
皇帝是喜欢蓝玉，但却并不代表……这时候还会纵容其胡作非为！
奈何这些话，他没办法跟蓝玉挑明，而且就算是说出花来，对方也根本听不进去，除了皇帝和先太子外没人管的了他。
“嗯，舅老爷费心了。”
朱允熥仔细想了想，没有急于一时，以免徒增事端。
“没啥费心的，都是应该的！”蓝玉大咧咧地道：“话说你醒了之后，陛下没召见你过去？”
先太子起灵时闹出如此大洋相，皇帝虽没龙颜大怒，但心里也憋着一股火，他跟了皇帝二十多年，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的。
倒不是怕牵连到自己，就怕严惩他这外甥孙，毕竟皇帝一直都对这孩子有偏见。
“哦，皇爷爷没召见，我主动过去请安了，这不，也刚回来。”
此言一出，
蓝玉猛地坐了起来，一双牛眼宛如铜铃，差点咬了舌头：
“你说啥？”
“没叫你过去，你主动去了？你这孩子不是傻嘛！？”
“诶哟……你可愁死老子了……”
“陛下咋跟你说的？他老人家是不是又砸东西了？不行，你跟我走，老子去给你求求情，陛下一定没轻饶了你！”
说罢，蓝玉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由分说扛起人就走。”
“？”
朱允熥被他夹的浑身不适，当时人都不好了，连连解释：
“舅老爷，舅老爷！没事，您先把我放下来，皇爷爷没生气，也没罚我，甚至还表扬我了，夸我大有进步，日后再接再厉。”
“啊？”蓝玉听闻一懵，站定了脚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外甥孙被表扬的场面从未出现过，乃至做梦他都梦不出来。
“真的，皇爷爷可高兴了。”
朱允熥再次强调，心想，这是没出事，就算真出事了，我敢让你去求情么？纯属火上浇油！
“不是……陛下既然没罚你，那你跪在太庙前干啥？”
蓝玉缓缓松开胳膊，把人从腋下放出来，对此还是将信将疑。
“害，您说那个呀，这和皇爷爷无关……我就想来给祖宗们磕个头，顺便再给我爹祈个愿。”
“祈愿？给你爹祈什么愿？在祖宗面前祈愿啊？”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蓝玉眉头蹙成一团，越听越是糊涂。
朱允熥理了理褶皱的孝服，抬头迎上匪夷所思的注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求朱家先祖们庇佑我，把父亲神位请进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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