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关大明继承人，老皇帝精神寄托
见朱元璋一声不吭，朱允熥也没继续拱火，乖巧的立于其身旁。
事实证明，他对于吕氏母子的了解，就像是农民了解肥料一样。
太大的本事没有，专喜欢搞盘外招！
而稍微让他感到意外的莫过于……吕氏此时此刻的反应，喜极而泣，如释重负，任凭压力肆意宣泄，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他不禁嘴角上扬。
‘如此说来，这便是二哥的即兴发挥了？呵呵，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被打成猪头了还不忘记使坏。’
‘真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应该骂他愚蠢，这种登不上台面的小把戏，莫非还真以为能把我拖下水？’
‘这回妥了，母方唱罢子登场，母子俩一勺烩了，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而就在这时，吕氏似乎是后知后觉，从病榻前慌乱起身，来到朱元璋身前跪倒。
“谢陛下天恩！”
“允炆醒了！”
“陛下万福，叩谢陛下！”
朱元璋微微皱眉，径直从她身边穿过，立于病榻前向下深望了一眼。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床上的朱允炆只觉毛骨悚然，满腹的委屈和状告卡在喉咙里，如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皇……爷爷……”
他吃力地抬起手，轻声呼唤着，急于起身行礼，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朱元璋直接转身走了，还不忘拎上了一旁看戏的朱允熥，从头至尾一言未发。
见此情景，众人目瞪口呆，数息才回过神，纷纷注目行礼。
“恭送陛下，圣躬万安！”
目送爷孙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拐角，吕氏脑海里一片空白，良久未从地上爬起，另一边，朱允炆两眼空洞，呆滞无神，用以支撑起身左手忽地一软，直挺挺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轰隆一声闷响，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刹那间，东宫再次乱成一锅粥。
……
……
回去的路上，朱元璋屏退了随行侍卫，招呼朱允熥过来搀着他点。
“皇爷爷，当心龙体。”
感受到对方臂膀发出的微颤，朱允熥不免有点心疼老头。
一把年纪了非但不能安享晚年，而且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全都是“蜂窝煤”，如今太子也撒手走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死不了！”
朱元璋忿忿不平，咬牙叹了口气。
“你这小崽子，藏的够深，咱差点都被你蒙过去了。”
“自己说，为了出这口气，你谋划了多久？”
朱允熥听罢骤显尴尬，心想，我这刚回来，也没谋划啊，顶多算是临时起意？
奈何他想归想，还是放弃了说实话，毕竟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实话冒出来就是火上浇油。
“不敢欺瞒皇爷爷，已经很多年了，并非孙儿非赶在今天，而是实在忍无可忍了，又恰逢今天心情不好，脑子一热就……”
“您责罚！”
听闻还算满意的答案，朱元璋轻“哼”了一声，喃喃道：
“你是真能忍啊……从前咱咋没看出来……你这小崽子韧性这么强？”
“这股劲头倒是像你爹，可惜事儿办的太糙了，你爹报仇从不隔夜，即便需要待时而动，也能处理干干净净，不会留一点尾巴给自己找麻烦，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再看你，准备了好几年，竟还闹的满城风雨，给人留下一堆把柄，你现在倒是痛快了，可后果你考虑过吗？真当宫城密不透风？还是觉得都察院的人都是瞎子？”
此言一出，
朱允熥不由微微皱眉，从对方的话语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意味深长，本以为这是把他带回去泄愤，谁知老头居然还点评起来了？
稍加思索后，他选择坚持先前的判断：这点小插曲不足以夯翻吕氏母子，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得意忘形……
“没有，想那么多作甚？打了就打了，被罚我也认，您还能砍了我呀？”
见朱允熥“天真无邪”的样子，朱元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打架打的再怎么狠，终究是孩子心性。
“不用你在这臭美，这是你没犯到那，不然你以为咱能轻饶了你？”
“孙儿不敢，您明鉴。”
“谅你也不敢！”
朱元璋不经意放慢了脚步。
“给咱说说，你母……咱儿媳妇平时咋亏待你的？你爹不在了，咱替你做主。”
“别有顾虑，该说就说，咱准了，别胡说八道就行，否则咱饶不了你！”
闻言，朱允熥若有所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老头刚才拦话不让讲，家丑不可外扬，家事关门解决。
“皇爷爷，她待我挺好，没有亏待我，您误会了。”
“啥？”
朱元璋登时停下了脚步，低眉循声看了过去，莫名其妙道：
“那东宫奴婢因何怠慢你？”
“他们不想活了！？”
他连如何处置都想好了，但却万万没想到，小崽子竟是说没有。
“皇爷爷，您先别急，奴婢不就是这样子？见风使舵，攀龙附凤，父亲经常不在家，东宫由她来把持，而我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想拿我向她表忠心的大有人在。”
朱允熥不屑于去搬弄是非，或是嚼舌头搞宫斗，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更何况，吕氏母子欺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他除非傻了才会步其后尘。
“真的，没骗您，孙儿其实根本没放心上。”
“区区几个卑劣的奴婢，没必要与其一般见识，奴婢永远是奴婢，而我乃洪武皇帝血胤，岂能自降身份？”
一番轻描淡写的解释，听的朱元璋悠然自得，身上阴霾都褪去不少。
“不错——说的好！这话咱爱听！”
他满眼宠溺的看向朱允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吝称赞：
“一身正气，刚直不阿，像你爹，太像了……”
“你爹一直这个德行，落井下石有何不好？当皇帝不能拘于小节，任何手段都是为结果服务，你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守规矩了。”
听闻老头话匣子打开了，朱允熥也算彻底放心了，至于老头的夸赞，他一笑置之，既不扫兴，也不自谦。
说白了，他心明镜似的，这哪是夸奖自己呀？这是触景生情想儿子了！
他哥拎不清，他能拎的清！
这无关大明未来的继承人，只是老皇帝找寻精神寄托！
不多久，
爷孙二人边走边聊，不自觉到了坤宁宫，朱元璋的话音倏停，矗立在宫门外面，少顷，他重新定了定睛，抬手指向南边的坤宁门。
“走，去御花园坐坐，咱累了。”
朱允熥欣然点头，沉默着没多言。
……自打马皇后薨逝，至今这整十年间，皇帝来此屈指可数，无论宫人摆驾，还是太子伴行，皆有意无意绕过坤宁宫，就怕老皇帝睹物思人勾起心酸的回忆。
“老了，不中用了，走两步喘的厉害，咱估摸也没几年了。”
在朱允熥的小心搀扶下，朱元璋来到凉亭的石凳坐下，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皇爷爷不敢乱讲，您是天子，万岁之躯，您呀，还老当益壮，一点不见颓！”朱允熥坐到对面，搬起老头的一只脚，缓缓放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为其揉捏略显浮肿的小腿。
“万岁？呵呵……”
朱元璋摇头失笑，大为嫌弃道：
“古往今来的皇帝，谁活了一万岁啊？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谁也别做什么春秋大梦。”
“咱妹子，咱儿子，咱大孙，全都不在了，留咱活于世有啥意思？”
“……起码到了那边，还有妹子伺候咱。”
他食指朝下点出位置，让朱允熥在那里使点劲。
“所以你也甭说好听的哄咱，咱这一辈子够本了，比你们这些小辈们看得开。”
还不等朱允熥接话安慰，就听朱元璋突地口气变了：
“话说，你这小崽子哪来的自信？现在都敢逼咱做选择了？”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咱被你给气昏头了，直接册立你哥为太孙，让你哭都找不到调子？”
“翅膀硬了，胆子挺大。”
朱允熥手上的动作一僵……就知道老头没安好心。
今天丢尽了颜面，岂会当无事发生？
原来在这等着呢！
事实证明，他对于吕氏母子的了解，就像是农民了解肥料一样。
太大的本事没有，专喜欢搞盘外招！
而稍微让他感到意外的莫过于……吕氏此时此刻的反应，喜极而泣，如释重负，任凭压力肆意宣泄，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他不禁嘴角上扬。
‘如此说来，这便是二哥的即兴发挥了？呵呵，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被打成猪头了还不忘记使坏。’
‘真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应该骂他愚蠢，这种登不上台面的小把戏，莫非还真以为能把我拖下水？’
‘这回妥了，母方唱罢子登场，母子俩一勺烩了，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而就在这时，吕氏似乎是后知后觉，从病榻前慌乱起身，来到朱元璋身前跪倒。
“谢陛下天恩！”
“允炆醒了！”
“陛下万福，叩谢陛下！”
朱元璋微微皱眉，径直从她身边穿过，立于病榻前向下深望了一眼。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床上的朱允炆只觉毛骨悚然，满腹的委屈和状告卡在喉咙里，如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皇……爷爷……”
他吃力地抬起手，轻声呼唤着，急于起身行礼，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朱元璋直接转身走了，还不忘拎上了一旁看戏的朱允熥，从头至尾一言未发。
见此情景，众人目瞪口呆，数息才回过神，纷纷注目行礼。
“恭送陛下，圣躬万安！”
目送爷孙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拐角，吕氏脑海里一片空白，良久未从地上爬起，另一边，朱允炆两眼空洞，呆滞无神，用以支撑起身左手忽地一软，直挺挺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轰隆一声闷响，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刹那间，东宫再次乱成一锅粥。
……
……
回去的路上，朱元璋屏退了随行侍卫，招呼朱允熥过来搀着他点。
“皇爷爷，当心龙体。”
感受到对方臂膀发出的微颤，朱允熥不免有点心疼老头。
一把年纪了非但不能安享晚年，而且身边连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有，放眼望去全都是“蜂窝煤”，如今太子也撒手走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死不了！”
朱元璋忿忿不平，咬牙叹了口气。
“你这小崽子，藏的够深，咱差点都被你蒙过去了。”
“自己说，为了出这口气，你谋划了多久？”
朱允熥听罢骤显尴尬，心想，我这刚回来，也没谋划啊，顶多算是临时起意？
奈何他想归想，还是放弃了说实话，毕竟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实话冒出来就是火上浇油。
“不敢欺瞒皇爷爷，已经很多年了，并非孙儿非赶在今天，而是实在忍无可忍了，又恰逢今天心情不好，脑子一热就……”
“您责罚！”
听闻还算满意的答案，朱元璋轻“哼”了一声，喃喃道：
“你是真能忍啊……从前咱咋没看出来……你这小崽子韧性这么强？”
“这股劲头倒是像你爹，可惜事儿办的太糙了，你爹报仇从不隔夜，即便需要待时而动，也能处理干干净净，不会留一点尾巴给自己找麻烦，心中有佛，手中有刀……”
“再看你，准备了好几年，竟还闹的满城风雨，给人留下一堆把柄，你现在倒是痛快了，可后果你考虑过吗？真当宫城密不透风？还是觉得都察院的人都是瞎子？”
此言一出，
朱允熥不由微微皱眉，从对方的话语之中，察觉到了一丝意味深长，本以为这是把他带回去泄愤，谁知老头居然还点评起来了？
稍加思索后，他选择坚持先前的判断：这点小插曲不足以夯翻吕氏母子，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得意忘形……
“没有，想那么多作甚？打了就打了，被罚我也认，您还能砍了我呀？”
见朱允熥“天真无邪”的样子，朱元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打架打的再怎么狠，终究是孩子心性。
“不用你在这臭美，这是你没犯到那，不然你以为咱能轻饶了你？”
“孙儿不敢，您明鉴。”
“谅你也不敢！”
朱元璋不经意放慢了脚步。
“给咱说说，你母……咱儿媳妇平时咋亏待你的？你爹不在了，咱替你做主。”
“别有顾虑，该说就说，咱准了，别胡说八道就行，否则咱饶不了你！”
闻言，朱允熥若有所思，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老头刚才拦话不让讲，家丑不可外扬，家事关门解决。
“皇爷爷，她待我挺好，没有亏待我，您误会了。”
“啥？”
朱元璋登时停下了脚步，低眉循声看了过去，莫名其妙道：
“那东宫奴婢因何怠慢你？”
“他们不想活了！？”
他连如何处置都想好了，但却万万没想到，小崽子竟是说没有。
“皇爷爷，您先别急，奴婢不就是这样子？见风使舵，攀龙附凤，父亲经常不在家，东宫由她来把持，而我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想拿我向她表忠心的大有人在。”
朱允熥不屑于去搬弄是非，或是嚼舌头搞宫斗，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更何况，吕氏母子欺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他除非傻了才会步其后尘。
“真的，没骗您，孙儿其实根本没放心上。”
“区区几个卑劣的奴婢，没必要与其一般见识，奴婢永远是奴婢，而我乃洪武皇帝血胤，岂能自降身份？”
一番轻描淡写的解释，听的朱元璋悠然自得，身上阴霾都褪去不少。
“不错——说的好！这话咱爱听！”
他满眼宠溺的看向朱允熥，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吝称赞：
“一身正气，刚直不阿，像你爹，太像了……”
“你爹一直这个德行，落井下石有何不好？当皇帝不能拘于小节，任何手段都是为结果服务，你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守规矩了。”
听闻老头话匣子打开了，朱允熥也算彻底放心了，至于老头的夸赞，他一笑置之，既不扫兴，也不自谦。
说白了，他心明镜似的，这哪是夸奖自己呀？这是触景生情想儿子了！
他哥拎不清，他能拎的清！
这无关大明未来的继承人，只是老皇帝找寻精神寄托！
不多久，
爷孙二人边走边聊，不自觉到了坤宁宫，朱元璋的话音倏停，矗立在宫门外面，少顷，他重新定了定睛，抬手指向南边的坤宁门。
“走，去御花园坐坐，咱累了。”
朱允熥欣然点头，沉默着没多言。
……自打马皇后薨逝，至今这整十年间，皇帝来此屈指可数，无论宫人摆驾，还是太子伴行，皆有意无意绕过坤宁宫，就怕老皇帝睹物思人勾起心酸的回忆。
“老了，不中用了，走两步喘的厉害，咱估摸也没几年了。”
在朱允熥的小心搀扶下，朱元璋来到凉亭的石凳坐下，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
“皇爷爷不敢乱讲，您是天子，万岁之躯，您呀，还老当益壮，一点不见颓！”朱允熥坐到对面，搬起老头的一只脚，缓缓放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为其揉捏略显浮肿的小腿。
“万岁？呵呵……”
朱元璋摇头失笑，大为嫌弃道：
“古往今来的皇帝，谁活了一万岁啊？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谁也别做什么春秋大梦。”
“咱妹子，咱儿子，咱大孙，全都不在了，留咱活于世有啥意思？”
“……起码到了那边，还有妹子伺候咱。”
他食指朝下点出位置，让朱允熥在那里使点劲。
“所以你也甭说好听的哄咱，咱这一辈子够本了，比你们这些小辈们看得开。”
还不等朱允熥接话安慰，就听朱元璋突地口气变了：
“话说，你这小崽子哪来的自信？现在都敢逼咱做选择了？”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咱被你给气昏头了，直接册立你哥为太孙，让你哭都找不到调子？”
“翅膀硬了，胆子挺大。”
朱允熥手上的动作一僵……就知道老头没安好心。
今天丢尽了颜面，岂会当无事发生？
原来在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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