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惊雷密雨
陆襄以为自己脖子会猛地一痛然后人头落地，谁知在那之前，脑子先莫可名状地痛了起来，这是一种撕裂般的剧疼，瞬间夺走陆襄的意志，甚至连眼睛都一下子丧失视觉。
在完全堕入黑暗之前，陆襄看到的最后一瞬景象，是一条如银蟒的闪电划破黑夜，照亮雷钦那张充满烦恶鄙薄的脸孔，寒光闪烁的剑刃，正以无可抵挡的气势朝自己横削而来。
轰隆一声雷响之后，陆襄双耳坠入死一般的寂静里，没有再听见一丝一缕声音，甚至每一寸身体都触摸不到任何事物，头部疼痛淹没了一切，在短短的一霎，好似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
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陆襄的意识完全模糊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已完全不知道，只有一缕恍惚的念头还依稀残存——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这种感觉持续了许久，好似天荒地老般漫长，不知时间过了有多久，直到那股粉身碎骨的痛楚终于在某个瞬间似潮退般消减，意识才陡然从痛苦深渊中解脱出来。
黑暗中一缕光照进眼里，逐渐扩散变亮，沙沙雨声在耳中响起，冷风挟带雨点打在脸颊上，眼中的事物迅速变得明亮清晰，最后汇聚成一幅难以名状的诡谲景象。
雨帘不断下落，茫茫水汽笼罩住黑夜，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雨再也没有东西在动，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在对面屋顶上，龙尧和虞止寒两个雪白人影静立着，面朝这边，一动不动，似两樽目不斜视的雕像。
庭院之中，秋水持剑站在雨幕里，衣服全湿透了，几缕头发紧贴在额头，淋受的雨水顺着颊边悄然淌下，奇怪的是，她居然是面红耳赤的神情，一双明眸正顾盼生辉地凝视这边。
近旁，离雁亭坐靠在墙壁下，双目紧闭，似乎昏迷着，身上鲜血淋漓，睿亲王、李玥，以及血伤累累的晓月大师，全都满脸惊讶错愕的神色，他们一语不发，用说不上是什么的古怪眼神盯着自己。
突然间，闪电猛地从云缝间蹿出来，照亮这怪异的一幕，把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照得惨白，雨声和雷声交织在一起，天地间却格外空寂。
一个清晰的念头蹿出陆襄脑海——
发生了什么？雷钦在哪里？
她一把拭去脸上雨水，凝目张望四周，终于在远处看见一柄寒光森森的巨剑，笔直地插砖地里，旁边倒着个黑色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躺在湿淋淋的青砖地上。
陆襄心想，他是雷钦，是谁将他击倒，是龙尧么？他已挣脱冰封，应当就是他，可大家怎么脸色如此古怪地盯着我？我又为何突然头痛？
这时，古怪的僵局终于被虞止寒打破了，他闪身到雷钦身畔，俯下身对他稍作察看，整个过程，他冷峻的面孔没有一丝神情，然后他挺直身子，向秋水递了个眼色。
秋水撞上虞止寒的目光，不由身子一抖，似是从恍惚中突然回过神来，仓促地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望向陆襄，似昙花绽放般盈盈一笑，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陆襄回答，一个雪白侧影似闪电一样，豁地疾闪到陆襄眼前，将她挡在身后，龙尧侧目对秋水冷冷一睨视：“轮得到你来问？”
陆襄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眯起眼睛，觉得这个侧影尤其光明耀眼，正要偏开头去，蓦地见龙尧侧过头来，一双似红琥珀的眼睛注视自己。
一与他目光相撞，陆襄首先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尴尬和局促，心跳得更快了，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目光，只好呵呵笑笑，但见他眼神严肃异常，便笑不下去。
陆襄感觉到，他目光中似乎暗藏什么言语，可场面太古怪，一时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秋水浅浅一笑：“轮不轮得到，难道你说了算？”一双含星目又望向陆襄，“小妹妹，我问你名字，你快告诉我呀。”
陆襄不是很想搭理她。这时李玥拽住睿亲王的手臂，满脸欣喜地说：“父王，我认得她！她是司天府的人，是皇帝哥哥派来的！”
几人听到此话，都是一愣，虞止寒与秋水互看一眼，龙尧微微皱眉，李贺似恍然大悟般，脸上的惊愕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目光和感慨。
“原来如此，司天府果真英才辈出，皇上啊皇上，您皇恩浩荡！老臣谢恩！”李贺面朝正北方向恭敬地磕头行礼，李玥急忙随礼。
陆襄暗叫一声糟糕，直觉感到这误会捅出来天大的麻烦，正欲解释，便在此时，黑暗中一条细细的银光一闪而过。
龙尧首先察觉到不对劲，待要将其挡下，可是头晕之下动作变缓，结果又晚了一步，他的老毛病还没有镇定下来，仍然头痛心痛得很。
这霎时之间，陆襄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衣襟。
“你姓陆，今日九月二十二，是你十五岁生辰，我为你准备一份薄礼，聊表祝贺。”虞止寒冷冷地说出这一番话。
陆襄不由双目瞪圆，心想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知道我姓氏倒还罢了，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低头一看，只见衣襟上多了一枚细长黑针，针尖处有朵盛开的黑色五瓣梅。
“这是墨梅枝。”龙尧对虞止寒怒目而视，话是说给陆襄听，“你千万别乱动，当心一个不留神，他让你炸出相当好看的烟火。”
“噫！”陆襄大惊，听说过墨梅枝的鼎鼎大名，是墨梅雪刃的独门暗器，威力极大，爆炸时连一座小山都能夷为平地，它只受墨梅雪刃的操控，一旦被戴上，性命就全捏在他们股掌之间。
李玥虽不知墨梅枝是何物，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惊疑不比陆襄少，大英雄怎么会对司天府的人动手，难道他们之间有恩怨纠葛？
局面陷入了僵持，陆襄扫视虞止寒和秋水的脸色，寻思他们也太多此一举，要杀我何必如此费劲，便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吧。”
秋水微笑道：“小妹妹，你很好，你杀了雷钦，墨梅传书失败，而你得跟我走一趟。”
这话真似惊雷一般劈在陆襄的耳膜上，让她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等一等，这个妖女在说什么胡话？我杀了那个大块头？
她再度去看那个伏倒在湿地上的黑色人影，不由皱起眉头，又望望龙尧那张肃然的侧颜，再看看李玥几人满脸担忧的面孔，思绪瞬间堕入一片混乱中。
不可能，我哪有这种本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在我头痛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云层中闪过电光，再一次照亮这古怪的场面，几乎在同时，也是一声霹雳。就在方才，在其他几人的双眼中，看见的是另外一幅诡谲怪异的景象。
眼看雷钦一剑要削中睿亲王，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黄衣少女，赫然挡在他前面，少女本是双臂张开，突然左臂迎向雷钦推出一掌，似乎作出了什么肉眼看不见的攻击。
霎时之间，砰一声大响，似雷霆般动彻天地，雷钦登时被什么力量击中，连被击退的痕迹都没有出现，更没有别的任何动静，下一刻人直接伏倒在数丈远的地上。
御渊重剑从高空中坠落，剑尖噌一声插进他身旁石砖里，几乎在同时，一声雷电，大雨倾泄而下，开始冲刷寒意森森的重华宫。
任谁也没有预料到，雷钦，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绝等高手，居然登时气绝身亡。
场面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众人目光各异地打量少女，她神情冷漠，脸孔陌生，年纪幼小，似乎只有十五六岁，不是江湖上哪个有名人士。
众人深深感到不可思议，世间何时有个如此强大的小姑娘，怎么毫无征兆从天而降，一掌秒杀雷钦，到底是什么来头？
龙尧的惊讶比其他人更大，他知道这丫头分明毫无修为功力，更不懂得法术，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可他一时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襄努力回想，除了那种撕裂的痛楚，再也想不起其他，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件事上，她心中有另外一个念头。
秋水的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很大，陆襄很敏锐地精炼出一条重要信息——墨梅传书失败，意味着今夜他们将不再夺取九龙琉璃晷。
这是墨梅雪刃的规矩，倘若传书者认输或死亡，墨梅在重新发出传书之前，不会再有所行动，可惜这只针对宝物而言，难以保证秋水和虞止寒不会为了报仇，将在场人屠个干干净净。
此时，秋水却提出个奇怪要求——跟她走一趟，这就意味着，只要跟她走，他们就不会动手杀人，今夜王府中所有人都会逃过一劫。
陆襄按捺住内心万千疑惑，满脑子想的就是这念头，一个人换一千多条人命，这是怎样划算的买卖啊，人是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之跟她走就赚了，于是笑道：“好啊，跟你走，去哪儿？”
秋水莞尔一笑，道：“小妹妹聪明伶俐又爽快，我很喜欢的。”一面说，一边从龙尧身边走过，停步在陆襄身畔，伸手臂搭在她肩膀，准备携带她轻功而去。
“陆姑娘，不能跟他们走！”李贺在后面喊，“龙阁主，这位陆姑娘于王府有大恩德，请你救一救她吧。”
“是啊！你别去！”紧接着李玥的声音也惊呼起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大侠士，大英雄，拜托你们救救她吧！”
在几双恳求的目光中，龙尧一言不发，也不回头看他们一眼，他阻拦不了，因为墨梅枝随时威胁着陆襄的性命。对他而言，今夜一败涂地，他的拳头捏出咯咯声响，再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陆襄听到他的咳嗽声，很担忧他的身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想到此去极大可能有去无回，这是一生中最后一句话，咬了咬嘴唇，最后说：
“呃……今天在药铺前，多谢你了，我爹，先拜托你。”
龙尧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看她一眼，背对着仰望深不可测的夜空，身影在风雨中似一座冷冷的冰雕。
李贺父女见他无动于衷，万般无奈，只好寄希望于司天府。
秋水对陆襄微微笑道：“咱们走吧。”陆襄啧一声，不太喜欢她这张总是面带笑容的脸，虞止寒将雷钦的尸身抗起，李玥见了不由一怔，大英雄为何背起敌人的尸身？
正在几人要飞身离去时，在哗哗的雨声中，陡然响起一个冷峻又凛冽的声音。
“慢。”
数双目光聚集到龙尧身上，龙尧转过身，面对虞止寒。他全身白衣湿透了，像刚刚破冰而出，没有一缕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掩盖在森森昏暗中。
天上一条闪电划过，照亮他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孔，霎时又沉入黑暗的模糊中。
两团如烈焰般的赤红光芒从他瞳孔中透射出来，在黑暗里显得异常刺眼，仿佛燃烧着难以平息的愤怒。
“给我带一句话，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在完全堕入黑暗之前，陆襄看到的最后一瞬景象，是一条如银蟒的闪电划破黑夜，照亮雷钦那张充满烦恶鄙薄的脸孔，寒光闪烁的剑刃，正以无可抵挡的气势朝自己横削而来。
轰隆一声雷响之后，陆襄双耳坠入死一般的寂静里，没有再听见一丝一缕声音，甚至每一寸身体都触摸不到任何事物，头部疼痛淹没了一切，在短短的一霎，好似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
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陆襄的意识完全模糊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在做什么……都已完全不知道，只有一缕恍惚的念头还依稀残存——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这种感觉持续了许久，好似天荒地老般漫长，不知时间过了有多久，直到那股粉身碎骨的痛楚终于在某个瞬间似潮退般消减，意识才陡然从痛苦深渊中解脱出来。
黑暗中一缕光照进眼里，逐渐扩散变亮，沙沙雨声在耳中响起，冷风挟带雨点打在脸颊上，眼中的事物迅速变得明亮清晰，最后汇聚成一幅难以名状的诡谲景象。
雨帘不断下落，茫茫水汽笼罩住黑夜，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雨再也没有东西在动，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在对面屋顶上，龙尧和虞止寒两个雪白人影静立着，面朝这边，一动不动，似两樽目不斜视的雕像。
庭院之中，秋水持剑站在雨幕里，衣服全湿透了，几缕头发紧贴在额头，淋受的雨水顺着颊边悄然淌下，奇怪的是，她居然是面红耳赤的神情，一双明眸正顾盼生辉地凝视这边。
近旁，离雁亭坐靠在墙壁下，双目紧闭，似乎昏迷着，身上鲜血淋漓，睿亲王、李玥，以及血伤累累的晓月大师，全都满脸惊讶错愕的神色，他们一语不发，用说不上是什么的古怪眼神盯着自己。
突然间，闪电猛地从云缝间蹿出来，照亮这怪异的一幕，把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照得惨白，雨声和雷声交织在一起，天地间却格外空寂。
一个清晰的念头蹿出陆襄脑海——
发生了什么？雷钦在哪里？
她一把拭去脸上雨水，凝目张望四周，终于在远处看见一柄寒光森森的巨剑，笔直地插砖地里，旁边倒着个黑色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尸体，躺在湿淋淋的青砖地上。
陆襄心想，他是雷钦，是谁将他击倒，是龙尧么？他已挣脱冰封，应当就是他，可大家怎么脸色如此古怪地盯着我？我又为何突然头痛？
这时，古怪的僵局终于被虞止寒打破了，他闪身到雷钦身畔，俯下身对他稍作察看，整个过程，他冷峻的面孔没有一丝神情，然后他挺直身子，向秋水递了个眼色。
秋水撞上虞止寒的目光，不由身子一抖，似是从恍惚中突然回过神来，仓促地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望向陆襄，似昙花绽放般盈盈一笑，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陆襄回答，一个雪白侧影似闪电一样，豁地疾闪到陆襄眼前，将她挡在身后，龙尧侧目对秋水冷冷一睨视：“轮得到你来问？”
陆襄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眯起眼睛，觉得这个侧影尤其光明耀眼，正要偏开头去，蓦地见龙尧侧过头来，一双似红琥珀的眼睛注视自己。
一与他目光相撞，陆襄首先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尴尬和局促，心跳得更快了，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目光，只好呵呵笑笑，但见他眼神严肃异常，便笑不下去。
陆襄感觉到，他目光中似乎暗藏什么言语，可场面太古怪，一时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秋水浅浅一笑：“轮不轮得到，难道你说了算？”一双含星目又望向陆襄，“小妹妹，我问你名字，你快告诉我呀。”
陆襄不是很想搭理她。这时李玥拽住睿亲王的手臂，满脸欣喜地说：“父王，我认得她！她是司天府的人，是皇帝哥哥派来的！”
几人听到此话，都是一愣，虞止寒与秋水互看一眼，龙尧微微皱眉，李贺似恍然大悟般，脸上的惊愕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目光和感慨。
“原来如此，司天府果真英才辈出，皇上啊皇上，您皇恩浩荡！老臣谢恩！”李贺面朝正北方向恭敬地磕头行礼，李玥急忙随礼。
陆襄暗叫一声糟糕，直觉感到这误会捅出来天大的麻烦，正欲解释，便在此时，黑暗中一条细细的银光一闪而过。
龙尧首先察觉到不对劲，待要将其挡下，可是头晕之下动作变缓，结果又晚了一步，他的老毛病还没有镇定下来，仍然头痛心痛得很。
这霎时之间，陆襄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衣襟。
“你姓陆，今日九月二十二，是你十五岁生辰，我为你准备一份薄礼，聊表祝贺。”虞止寒冷冷地说出这一番话。
陆襄不由双目瞪圆，心想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知道我姓氏倒还罢了，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低头一看，只见衣襟上多了一枚细长黑针，针尖处有朵盛开的黑色五瓣梅。
“这是墨梅枝。”龙尧对虞止寒怒目而视，话是说给陆襄听，“你千万别乱动，当心一个不留神，他让你炸出相当好看的烟火。”
“噫！”陆襄大惊，听说过墨梅枝的鼎鼎大名，是墨梅雪刃的独门暗器，威力极大，爆炸时连一座小山都能夷为平地，它只受墨梅雪刃的操控，一旦被戴上，性命就全捏在他们股掌之间。
李玥虽不知墨梅枝是何物，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惊疑不比陆襄少，大英雄怎么会对司天府的人动手，难道他们之间有恩怨纠葛？
局面陷入了僵持，陆襄扫视虞止寒和秋水的脸色，寻思他们也太多此一举，要杀我何必如此费劲，便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吧。”
秋水微笑道：“小妹妹，你很好，你杀了雷钦，墨梅传书失败，而你得跟我走一趟。”
这话真似惊雷一般劈在陆襄的耳膜上，让她脑袋嗡嗡响个不停，等一等，这个妖女在说什么胡话？我杀了那个大块头？
她再度去看那个伏倒在湿地上的黑色人影，不由皱起眉头，又望望龙尧那张肃然的侧颜，再看看李玥几人满脸担忧的面孔，思绪瞬间堕入一片混乱中。
不可能，我哪有这种本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在我头痛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云层中闪过电光，再一次照亮这古怪的场面，几乎在同时，也是一声霹雳。就在方才，在其他几人的双眼中，看见的是另外一幅诡谲怪异的景象。
眼看雷钦一剑要削中睿亲王，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黄衣少女，赫然挡在他前面，少女本是双臂张开，突然左臂迎向雷钦推出一掌，似乎作出了什么肉眼看不见的攻击。
霎时之间，砰一声大响，似雷霆般动彻天地，雷钦登时被什么力量击中，连被击退的痕迹都没有出现，更没有别的任何动静，下一刻人直接伏倒在数丈远的地上。
御渊重剑从高空中坠落，剑尖噌一声插进他身旁石砖里，几乎在同时，一声雷电，大雨倾泄而下，开始冲刷寒意森森的重华宫。
任谁也没有预料到，雷钦，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绝等高手，居然登时气绝身亡。
场面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众人目光各异地打量少女，她神情冷漠，脸孔陌生，年纪幼小，似乎只有十五六岁，不是江湖上哪个有名人士。
众人深深感到不可思议，世间何时有个如此强大的小姑娘，怎么毫无征兆从天而降，一掌秒杀雷钦，到底是什么来头？
龙尧的惊讶比其他人更大，他知道这丫头分明毫无修为功力，更不懂得法术，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可他一时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襄努力回想，除了那种撕裂的痛楚，再也想不起其他，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件事上，她心中有另外一个念头。
秋水的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很大，陆襄很敏锐地精炼出一条重要信息——墨梅传书失败，意味着今夜他们将不再夺取九龙琉璃晷。
这是墨梅雪刃的规矩，倘若传书者认输或死亡，墨梅在重新发出传书之前，不会再有所行动，可惜这只针对宝物而言，难以保证秋水和虞止寒不会为了报仇，将在场人屠个干干净净。
此时，秋水却提出个奇怪要求——跟她走一趟，这就意味着，只要跟她走，他们就不会动手杀人，今夜王府中所有人都会逃过一劫。
陆襄按捺住内心万千疑惑，满脑子想的就是这念头，一个人换一千多条人命，这是怎样划算的买卖啊，人是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关系？总之跟她走就赚了，于是笑道：“好啊，跟你走，去哪儿？”
秋水莞尔一笑，道：“小妹妹聪明伶俐又爽快，我很喜欢的。”一面说，一边从龙尧身边走过，停步在陆襄身畔，伸手臂搭在她肩膀，准备携带她轻功而去。
“陆姑娘，不能跟他们走！”李贺在后面喊，“龙阁主，这位陆姑娘于王府有大恩德，请你救一救她吧。”
“是啊！你别去！”紧接着李玥的声音也惊呼起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大侠士，大英雄，拜托你们救救她吧！”
在几双恳求的目光中，龙尧一言不发，也不回头看他们一眼，他阻拦不了，因为墨梅枝随时威胁着陆襄的性命。对他而言，今夜一败涂地，他的拳头捏出咯咯声响，再也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陆襄听到他的咳嗽声，很担忧他的身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想到此去极大可能有去无回，这是一生中最后一句话，咬了咬嘴唇，最后说：
“呃……今天在药铺前，多谢你了，我爹，先拜托你。”
龙尧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看她一眼，背对着仰望深不可测的夜空，身影在风雨中似一座冷冷的冰雕。
李贺父女见他无动于衷，万般无奈，只好寄希望于司天府。
秋水对陆襄微微笑道：“咱们走吧。”陆襄啧一声，不太喜欢她这张总是面带笑容的脸，虞止寒将雷钦的尸身抗起，李玥见了不由一怔，大英雄为何背起敌人的尸身？
正在几人要飞身离去时，在哗哗的雨声中，陡然响起一个冷峻又凛冽的声音。
“慢。”
数双目光聚集到龙尧身上，龙尧转过身，面对虞止寒。他全身白衣湿透了，像刚刚破冰而出，没有一缕光照在他身上，他整个人掩盖在森森昏暗中。
天上一条闪电划过，照亮他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孔，霎时又沉入黑暗的模糊中。
两团如烈焰般的赤红光芒从他瞳孔中透射出来，在黑暗里显得异常刺眼，仿佛燃烧着难以平息的愤怒。
“给我带一句话，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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