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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烟波戚切

    来瞧这场比武招亲的人们都已散去,戚府的大宅院里不再传出喧嚷热闹声,却没有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一股汹涌的暗潮已将戚府掀得翻天覆地。

    戚绍自然没有当场认婿,他稳住阵脚,宣布比武招亲结束,将陆襄单独叫到大厅去,表面上看起来是“岳父女婿”谈事的场面,戚容芳需要退避,戚绍将仆人遣出屋,只剩他和陆襄。

    陆襄要的就是这个单独见面的机会,如果没有赢得比武招亲的由头,她相信戚绍绝对不会见她,只是如此一来,多少都耽误了戚小姐的婚事。

    戚绍盯着陆襄手中的定风波,目光凝固,四周很安静,掉一根针也能听见,天气并不热,他额头上却冒出汗珠,忽地他目光闪到陆襄身上,问:“你究竟是谁?”

    他激烈的反应让陆襄起了疑心,觉得定风波刺激到他,似乎他在恐惧老爹,便不展露真实身份,仍作男声回答:“你认为我是谁?不管过去多久,我总要找到你的。”

    这话似乎直接点在了戚绍的穴道上,让他登时脸色一变,口中发颤:“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陆襄接着挑拨:“我怕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江泊宁过得好不好,特地来告诉你啊。”

    听到“江泊宁”这个名字,戚绍不禁后退了一步,陆襄见他果真对老爹惧怕,猜想是否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过节,又或许……他干过什么愧对老爹的事,害怕老爹找他寻仇。

    “当年发生过的事,你不会忘记吧,要不要我帮你想一想?”陆襄故意顶着狠辣的嗓音说话。

    “是……是江泊宁叫你来?”

    “你以为呢?”陆襄豁的一声展开定风波折扇,像个公子哥一般潇洒地摇动起来。

    “哼,”戚绍冷笑一声,口气突然变了,“江泊宁不会让人毁我女儿姻缘,倘若他真要见我,但凡送个信来,戚某当亲自登门拜访,何需像你这般费力,谁让你来,你老实说吧。”

    陆襄暗叫一声糟糕,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看来猜错了,他恐惧的人不是老爹,他在怕谁?想了一想,从袖中拿出墨梅枝,在他面前一晃:“你可认得?”

    戚绍登时脸色煞白,全身一震,似乎遭到雷霆一般,不由自主后退了好几步,口中颤声:“这么多年了……你们……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难道墨梅雪刃曾经要杀他,却因什么原由没有杀?陆襄心中寻思着,他言语中对老爹尊敬,他又知晓老爹的为人,他们应当是朋友,既是朋友,墨梅却为何要杀他?又怎的没有杀?

    “你做了好事,我们当然放你不过,当年……”

    “我求求你了!”不待陆襄把话说完,戚绍骤然扑通跪地,声俱泪下的恳求,“当年之事,是我一人之过,与我家人无关,求你只杀我一个,放过他们吧,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恩情!”

    陆襄不禁惊愣住了,真是骇人听闻,以前墨梅雪刃竟要屠他全家,难怪他害怕得直接跪地求饶,当年之过?他到底干了什么事?和老爹有没有关系?

    戚绍这么一恳求,倒让陆襄十分不忍,咬了咬牙不去理会,继续说:“你一人之过?你倒说说,你错在何处,要是说不上来,恐怕只有血洗戚府,冲冲喜气。”

    便在这时,听得砰一声响,戚容芳撞门而进,疾言厉色:“你要杀我全家!我跟你拼了!”挺剑便直刺而来。

    陆襄没想到戚容芳在外面偷听,先吃了一惊,急忙再用定风波抵挡,心中不想与她动手,一旦打起来就问不下去了,解释:“不,不是这样,我只是……”

    她一着急,说话时不禁展露出女声,戚绍一听之下便起疑心,从地上站起身子,肃然问:“你到底是谁?”

    “我……”

    陆襄正想将真实身份告知,想着戚绍或许与老爹是朋友,知道她是江泊宁女儿后,会信任她,却在这时,不防一股浓烈的梅香冲进屋子,同时响起一阵幽幽的笛声。

    陆襄登时心头一颤:糟糕!虞止寒又来了!但听见笛声,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当即冲出屋去,顺着笛声的方向奔出戚府大门,果然望见江畔一株木芙蓉下,站着个紫衫缥缈的女子。

    这时江畔没有一个游人,只有这女子孤零零的身影,四下里一片寂静,女子面朝江水,背对而站,一袭紫纱飘飘欲飞,彩云般的芙蓉簇拥于她身旁,真如一句诗:“江心澹澹芙蓉花,江口蛾眉独浣纱。”

    “妖女,快,告诉我,虞止寒有没有来,他要是来了,你快带我去找他,别让他杀人。”陆襄喘着气急匆匆问。

    “他没有来。”秋水仍背对着。

    陆襄一颗揪住的心霎时安稳了:“他不来,那就好,你在此地不要动,替我看着他,他要是来了,你把他拦下,不然就来通知我,我……我去问点事……”

    “何必一定要去呢?”

    “我非去不可,你就按我说的做,别跑了啊!”

    陆襄一边说,扭头朝戚府大门奔去,忽地一股凛冽寒风刮过身子,生冷生冷的,不由抱紧双肩,忽觉天色暗下来,停步抬头一看,天上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不待反应,骤然一片片黑色雪花从空中纷飞而下,不断落在陆襄仰起来的脸孔上,冰凉的触感立即扩散开,登时让她全身一震,低头一看,只见周围不知何时长出一丛丛漆黑的梅花树。

    一道惊雷在她心头劈下,禁不住惊呼一声:“不好!”抬脚正要奔进戚府,陡然听得背后有人幽幽一声叹息:“唉……你既出来了,何必还要再去呢。”

    陆襄豁地转身,却见背后竟空无一人,芙蓉树下已没有了秋水的人影,心觉大事不好,扭头奔进朱漆大门,迎面看见照壁下卧着几个仆人。

    “你们怎么啦?”陆襄冲上前去,蹲下身子察看,不禁“啊!”一声惊呼,这几个人身子温热,全身没有一丝血伤,却没有呼吸脉搏,已经死在当地。

    仅仅一个转身之间,谁将他们杀了……难道说?

    陆襄急忙爬起来,绕过照壁,斗然见院子里开满了墨梅树,像是打翻了的浓墨,让白墙青瓦失去原有的颜色,黑雪将屋顶及大地融为一体,掩盖了原世界的一切,极目一望,天地间尽是漆黑。

    一个绝望的念头将陆襄淹没,她急向大厅奔去,只见一路上,东一个、西一个的,到处都是死人,只在短短片刻之间,恁大的戚府,里里外外竟不剩一个活口,变成尸横遍地。

    以往总听说墨梅雪刃残忍狠辣,直到此时,陆襄才真切感受到这四个字的含义,心中不断祈祷:“别杀他们,别杀他们……”

    闯进大厅,陆襄一颗心骤然冷如寒冰,只见鲜红的地毯上,一男一女正僵卧着,全身无伤,但他们再也不会醒来。

    陆襄整个人怔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寒风呼呼刮来,砸得门窗砰砰作响,门外黑雪纷飞,梅花林淹没整个世界,漫天的墨染之中,这一缕静止的淡蓝色身影,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异色。

    不知过了有多久,忽地飞来几只彩蝶,寒光明灭,似是幽冥鬼火,陆襄一见蝴蝶,心中划过一道闪电,豁然转身,迎着寒风飞雪,穿过梅花林,奔出戚府大门,迎面看见个紫衫女子站在江畔芙蓉树下。

    “是你杀了他们?”陆襄质问。

    “唉……”秋水幽幽一声叹息,“襄儿,我让你不要进去,你不听,可不是吓坏了?你瞧瞧你,脸色苍白,真让人心疼呢。”

    她说话的声音温柔得似是涓涓细流,却如同烈火烧在陆襄心上,她愤然一喝:“不要发疯!你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我决不会饶你!”

    秋水听了此话一怔,流露出万般委屈的神情:“我对你不够好么?你怎么为了他们要与我为难?”

    “少自作多情!我与你是敌非友!你今天杀了这许多人,我一生都不会与你结交!”

    “可是……方才是你说要血洗戚府,我才杀他们呀,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要替你实现啊。”

    “荒谬!你不要疯言疯语,你跟虞止寒一样,不想让我查清真相,所以把知情人全都杀了,你说,我爹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非要千拦万阻?!”

    “襄儿,你错了呢。”秋水温柔的笑了笑,“要阻拦你的,可不止我和虞止寒呢,我的两位朋友已经在查剩余两个地点,你如果不抓紧时间,他们可就捷足先登了。”

    “你!”陆襄没有想到,墨梅雪刃居然串通好了,集体来捣乱,这下糟了,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第一眼看到秋水时就应该反应过来,可惜当时满心担忧的只有虞止寒。

    现在的情形无异于雪上加霜,另有两人已采取行动,可陆襄还没有找出其他知情人,必须要争分夺秒抢在他们前面,仓促之间,陆襄来不及逼问老爹的事,只得问:“剩下两个地点,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只知道有两处,你聪明得紧,一定能查出来的,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查出来。”

    “为什么……你们今天要把他们全都杀光?”陆襄震惊地看着秋水。

    秋水点了点头:“当然了,他们死后,你就失去所有线索,所谓的真相,也就不必再查了,到时候你我同门,岂不皆大欢喜。”

    “休想!你们想害我爹,我不会让你们得逞,还有,今天这个仇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替死去的冤魂讨回来!”

    “襄儿,你快去吧。”秋水的话一说完,人影便在芙蓉树下消失不见,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