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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崇华郡主

    这一夜龙尧没有离开,他挑剔地选了个花团锦簇的小窝,变成狐狸卷起身子睡觉,陆襄则在自己房中休息。

    两个人身心疲惫,整夜都睡得甚是沉酣,待睁开眼时,已有一束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

    陆襄看着阳光出了一会神,然后才起身换好衣服,打水准备洗脸时,意外瞧见桌子上有个信封,她不记得是自己的东西,走过去拿起来一瞧,封面上书:

    陆姑娘亲启。

    咦?谁送来的信?难道是昨夜里送来的?我怎竟没半点知觉。陆襄观察字体,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多半出自于女子之手,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开看:

    “陆姑娘,承蒙你舍身相救,睿亲王府劫难还生,不胜感激,然事出仓促,王府一直无缘道谢,姑娘若见信笺,请来王府与我相见,好叫我亲身言谢,略表感激之情,否则我将终身抱憾。青山不改,李玥静待。”

    落款是“李玥”二字,原来是崇华郡主的亲笔书信,她用本名作为落款,可见她的诚意。

    陆襄心中有些奇怪,郡主召人相见,大可以光明正大地遣人来相告,怎么却写一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人家中来,除非……

    除非这是件隐秘之事,可以从信中看出端倪,虽然满篇皆言睿亲王府的感激之情,但郡主却说,请去王府与“她”相见,不是与王爷相见。

    这可就古怪得很了,郡主想要单独见面,肯定就不只是为了感谢的事,她会有什么事?

    陆襄与郡主仅有一面之缘,实在想不到郡主有何贵干,只好将信拿给龙尧看,出门望见他正坐于葡萄架下,望着天空一动不动的,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二狗子,昨晚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古怪?”陆襄走过去问。

    “嗯?怎么?”

    看来他也毫无知觉,可见送信的不是个等闲之辈,否则不能逃过龙尧的耳朵,陆襄将信笺拿到他面前一晃:“有人送来一封信,你看吧。”

    龙尧对信笺一扫目,当看到落款名字时,他的神情骤然一动,恍然道:“对啊,李玥,我怎么一时混乱,把她给忽略了,她才是整件事的核心人物。”

    陆襄对他的话先一迷惑,接着很快想到了关窍,崇华郡主口称遭到靖元司劫持,又被万工阁阁主救出,但实际上龙尧并没有救她,显然她在撒谎,正是她的谎言挑起这场风波,难道她是始作俑者?

    “不,不一定。”陆襄骤然冒出另外一番心思,“我与崇华郡主打过一次照面,她为人单纯,轻易就被我骗了,不能有如此缜密又歹毒的心思,会不会是睿亲王?”

    “李贺?”

    龙尧皱眉沉思,他先前沉浸在仇恨中,忽略了李贺这一节,朝中的局势,李贺捍卫皇权,靖元司投靠宰相吕自山,李贺确有对付靖元司的动机,或许他指认程宗的说辞完全就是他编造的。

    但是疑点颇多,首先除去一个程宗,于局势并无多少影响,他犯不着冒险,其次墨梅一夜,龙尧拼力救助睿亲王府,李贺是看在眼里的,以他的为人,不该对万工阁倒戈相向。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一枚红莲飞刃,他从何处得来?

    红莲飞刃是龙尧的重要信物,他从不轻易给出去,唯有当日在街头扔给程宗的那一枚,由于当时他不想暴露身份而未收回。

    但是这一枚又成了指认程宗的关键证据,并不是李贺拿出手的那一枚。龙尧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丟过红莲飞刃。

    他盯着信笺,在心中作出一个假设,跟随假设的逻辑线想下去,豁然觉得所有的疑惑都想通了,他转过头去,对陆襄道:“不,你错了,罪魁祸首就是李玥。”

    “为什么?”

    “假设有个人,他给李玥一枚红莲飞刃,教她一篇谎话,甚至拔剑刺伤她作为证据,李贺会以为靖元司劫持女儿来威胁他,必要告上朝堂,皇帝为了保住李贺,一定会斩程宗脑袋,罪名则落到我头上,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陆襄顺着这个思绪想了一想,道:“你假设的逻辑说得通,可如何证明睿亲王不是自己编造呢?”

    “因为他没理由陷害程宗,死一个程宗于他而言有害无利,除非他真以为程宗劫持李玥,甚至拔剑将她刺伤。”

    陆襄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谁在利用崇华郡主,郡主又怎么肯听他的话?”

    龙尧示意陆襄看向信笺,陆襄脑海中一闪:“你要我去探一探郡主的口风。”

    “嗯,李玥能让人神鬼不觉间送来一封信,绝对不简单,她一定有问题,我们就从她下手。”

    陆襄将信收起,道:“好,郡主信中说,想与我单独见面,她一定有什么事,这是个好时机,咱们现在就去吧。”

    **********

    今日九月二十八,又是个秋高气爽天,长安城坤阳门内,重华宫已沐浴在晨曦照耀中。

    早起李玥先给母亲请了安,王妃见到女儿愁容满面,想着她臂伤一事,心中又疼惜又后怕,总要嘱咐她暂时不可外出。

    李玥乖巧地答应了,她心中有事,踌躇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嗫嚅着问:“那个……红莲飞刃,父王……可带回来了么?”

    王妃见女儿神情羞怯,对一枚红莲飞刃念念不忘,心想这小女儿终究有了心事,呵呵笑道:“等你父王早朝回府,你去问他吧。”

    李玥有些失落,此时距离程宗被斩首已过去两日,倘若父王有将红莲飞刃从朝堂里带出来,早已还给她了,她内心明白,多半皇帝哥哥拿到后没有归还,以后也都拿不回来了。

    回到自己房间后,李玥仍闷闷不乐,来来回回踱了几步,坐到软塌上,支颐着脑袋,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云朵,心里怔怔的想,昨天大英雄替我送了信,今日陆姑娘会不会来见我?

    那一枚红莲飞刃,正是虞止寒给她的。事情要从九月二十五日讲起。

    那日李玥进宫面见皇上,皇后突闯清思殿,趁皇上出殿与皇后纠缠,虞止寒闪身进殿带走李玥,途中他将一席“靖元司劫持郡主”的弥天大谎教予李玥,接着在重华宫外一条隐秘小巷落脚。

    巷子两边都是朱红高墙,巷中遍植槐柳杨树,森森阴暗,周围一片安静,王府重地,自然没有闲杂人。虞止寒道:“我路上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李玥抿嘴点了点头,回答:“我都记住了,大英雄你放心吧,我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虞止寒微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形似一瓣莲,晶莹剔透,赤红发亮,正是红莲飞刃,他嘱咐:

    “这个你收下,别轻易示人,也别弄丢了,用完记得收回来,任谁向你要,你也不能给他。”

    “是。”李玥捧手接来,她听说过红莲飞刃,原以为是什么恐怖暗器,却见它似一枚红琥珀,十分漂亮可爱,觉得很喜欢。心想你给我的东西,就算你不说,我又岂能轻易给旁人呢?

    突然“噌”的一声,虞止寒背后的长剑如电一般飞身出鞘,李玥不由脸上变色,但旋即恢复镇定,虞止寒略一犹豫,道:“你别害怕,过得十天半月,伤便好了。”

    “我不怕。”李玥双目炯炯,神情坚定勇敢,“父王昔年带兵征战时,多少大启将士抛头洒血,才换大启社稷安康、百姓安乐,李玥身为将门之女,岂能怕流血牺牲?”

    虞止寒看着眼前十四岁的少女,点了点头,道:“你很好。”

    听他这么一夸,李玥由不得俏脸一红,抿着嘴低下头去,心里头很是欢喜。虞止寒不再犹豫,长剑一挥,在李玥左臂割开一条口子,顿时痛得李玥变了脸色,但咬紧牙关忍耐着。

    这一剑只是轻轻划过,虞止寒并未用力,但他功力精湛,轻轻出手便有可能是旁人毕生之力,以致伤口颇深。

    鲜血瞬间染红李玥的袖子,痛得她脸色煞白,嘴唇被咬得失去血色,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仍然强自忍耐着,一声也不吭。

    “你快去吧,立即叫太医替你治伤,耽误了时辰,恐怕要留下病根。”虞止寒催促。

    “是……知道了。”李玥用手按着伤处,转过身,踉跄地一步步走去,走出两三步,咬了咬嘴唇,回头颤声问:“大英雄,我……我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吧。”

    “多谢你朋友解救陆姑娘,她是王府的恩人,我总要粉身碎骨报答她的,请你代为转达,待她伤好之后,请来王府相见,也好叫我当面谢她救命之恩。”

    这件事虽然不难办到,却让虞止寒十分为难,难就难在一旦让人知道他与李玥接触,他暗中密谋的事也就昭然若揭了。

    但是他见李玥身受重伤又神情急切,胸中不免涌出一股不忍的心情,便道:“好,我答应你。”

    李玥心中欢喜:“那就一言为定了!”这才跌跌撞撞地奔到重华宫正门。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里,陆姑娘都没有到王府来,李玥实在焦急难耐,又无处去问,直到昨天深夜里,她睡梦中醒来,突见虞止寒出现在窗外。

    他带来一盒黑香断续膏,说是无情谷医仙的良药,治疗剑伤最具神效。

    李玥知道,市面上买不到医仙的药,只能去无情谷求取,没有想到,他在短短两天时间里,竟然赶去千里之远的无情谷求药,不知他如何做到的,心中说不出的感动欢喜。

    谢过一番话后,李玥问起陆姑娘的事,虞止寒让她亲笔写一封书信,自当送到陆姑娘手上,并且保证她看到信一定会来王府。

    李玥相信他,便写了那封信交与他。虞止寒连夜就将信送到陆襄房中,也就是他的轻身功夫,能逃得过龙尧的警惕。

    此时此刻,李玥正想着陆姑娘的事,不知她能不能看出信中的蹊跷,自己要单独与她见面才行,倘若她大张旗鼓地走进王府,那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