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谢谢
“喂？能听到嘛？”
路永年尽量平静地开了口。
纠结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接电话。路永年也明白，可能会带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但是，万一她现在不安全呢。
而且，多一个朋友，也挺好的吧。
总之，安全最重要。路永年这么想。
“喂……”对面的声音虚弱而哽咽。
张潇潇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瞬间哭了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的前桌第一个发消息来关心她。
张潇潇发自心底地感动。
就像是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束温暖的光，像是溺于深水中有人为她戴上了氧气面罩。
她在拿到那把刀之前，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声音，她才发现这个男生有着跟专门学播音主持的人一样的好听声音，声音里面蕴含着柔和和沉稳，却没有那群不学无术的人的刻意与轻浮。
于是她竭力止住泪水，打过去了电话。
“你还好嘛？”声音继续传出来，带上了一点急促。
路永年现在很慌，他听出来了对方的状态不对，虚弱得不像是好好待在安全地带避难的样子。
而且好像，刚刚哭过。
“我这边，停电了……”
“外面，外面还在下雨。”
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已经持续了三天的雨开始冲垮郑市的基础设施。从端木那里听到，现在已经出了通告，暴雨开始淹没低地，水位线直冲半人高，排水系统应该已经不堪重负了，排水跟不上下雨的速度。
“没事的，别怕，不用慌。你现在在几层，有水进来吗？”
男孩的声音现在是唯一能让张潇潇感到温暖的东西，她仿佛看到，阳光中的他朝着落入井中的自己放下了绳索，试图把她拉出黑暗又潮湿的井底。
“我，我在二层，水还没有淹进来。就是房间里，很潮，很冷，我感觉好像已经有发霉的味道了。”
“那你现在快多穿点衣服，先回床上保存体力，别着凉了。”
“我穿着衣服的，但是我现在……脚崴了。”没等路永年回话，张潇潇还是忍不住，想要把最近的委屈都跟对面温柔的男生说一遍：
“我跟你说，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今天本来，因为要穿高跟鞋，上楼的时候脚崴了……真的特别疼。我就只能在房间里，一直待了一天。房间里就是……阴冷的。我本来想下床，结果……有点低血糖，就倒……就坐在地上了。坐了一会才好。”
“然后，然后就刚才，突然一下就停电了。我当时真的，真的好害怕……周围都是黑的，而且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就只能坐着等人来救我……”
“而且，我好怕……就给好多人发了消息，给我爸妈发了，给那些朋友也发了。”
“他们都不管我，爸妈，他们一直在忙……我来集训之后都没来看过我……还有，还有那些人，平时都是朋友，今天这么大雨，也都没有来找我，我发消息也不回我……”
张潇潇越说越伤心，原本悦耳的声音满是难过和失落。
路永年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一局面，听着女孩的哭诉，他沉默。
原来你，这么辛苦。
路永年是理性的、是感情淡薄的，但他不是没有恻隐之心的，哪怕对面只是个没说过两句话的同学，良心也告诉他应该安抚好她才行。
他也是个会难过的人。
所以他现在为电话里的女孩而担心。
“所以，所以我真的好害怕好难过……”
话至伤心处，张潇潇不由得再次抽泣。
“不用害怕，也不用难过啦，现在有我在。”令人安心的话响起。
“现在就先歇着，如果有力气了，就试着撑着床稍微站起来一点，让自己坐上去。”
“实在不行就看试试联系你们老师，问问能不能来帮你一下。”
路永年尽力用最亲和的语调一句句说着。
“我才不要叫那些人……我不喜欢他们，见到了肯定又要，又要说我。”
吸着鼻子，张潇潇委屈地回答。
“没事，那就稍微歇会。”
“你爸妈和其他朋友可能只是正好没看到，他们可能也在关注暴雨的事……”
“总之，肯定有人在关心你的。”
但是现在只有你。
这句话差点从女孩嘴里说出。
顿了一下，张潇潇终于情绪稍稍安定下来，继续跟路永年讲着集训的事情：“那几个人我都不想叫他们老师，总是凶人……还会用那种嘲笑人的话说人。”
“……我爸妈他们，都太忙了。我也不敢，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如果正好在开会的话，我怕他们会生气。”
你真是个有点犟的人啊。路永年担心着又想笑。
“那不说这个了。现在崴的脚怎么样了，还痛嘛？”
“还是会痛……不过好一点点了，”委屈的女孩继续讲着，“今天早上，让我们穿着高跟鞋去排练，那个鞋的跟太高了……然后急着上楼就，就不小心摔了。”
“再之后，他们给我拿了点药，就让我在房间自己待着了。”
一小句一小句说着，女孩两只手把手机捂在耳边，像是抱着心爱的芭比娃娃，认真地听着话筒传来的柔和声音。
在本是纯黑色的雨夜中，象征救赎的篝火燃起。
…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刚刚集训的老师终究还是想起来了这个一个人留守的小可怜，过来看了一下情况。不过那时张潇潇已经凭借稍微恢复的体力把自己撑上了床，与路永年说起了集训以来的种种事情，说了整整一个小时。路永年也很好地担任了倾听者的角色，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女孩有时悲伤有时气愤的叙述，偶尔说两句鼓励的话。
然后敲门声响起时，她就被吓了一跳，直接把路永年的电话挂掉了。
一会再打过来时，就是哗啦啦的一片道歉。
“刚才，这里的负责人来了，跟我说，今晚供电可能有点难，而且还停水了，说要停很久。”
路永年自然表示理解，于是女孩就继续了未完的讲述。
“我真的好不想集训啊。”
“在这里饭也吃不饱，还有这么多事……”
害怕女孩情绪再次失控的路永年正打算打破这种负面情绪的循环，准备跟她聊点别的时，对面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用认真的语调说：
“我跟你说一个事情，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张潇潇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动得比正常要快。
或许是暴雨作为背景的缘故，又或者是他让我感到了一种信任。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她想把这件事第一次分享给别人。
“好。你说，我听着。”
在路永年还在猜测是不是偷偷吃了零食或者是想要说某个讨厌的人的坏话时，女孩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呆在原地：
“其实，我刚才在想……要不就这样结束了。”
影视作品里的情节上演。路永年的意识已经停转了，但疯狂的心跳不断告诉他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结束……”
张潇潇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词。
“就是……割手腕。”
或许是死亡这个概念距离还年轻的他们过于遥远，在网络上看到了各种自杀事件起不到有用的警醒，反而更像是一出剧本。而当路永年第一次正面面对它时，他无比慌张。
电话那头的女孩，原来这么容易就会消逝吗。
就像是蝴蝶一样，轻轻飞走便不知去向；又像是萤火虫，璀璨的生命只能维持不久。
他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消息晚上那么一分钟、一秒钟。
自己美丽的后桌同学就会自己留下血红的痕迹，向世人无声倾诉着自己的伤心与绝望。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这样！”
他控制不住的有些大声。
“张潇潇你别这么做……大家，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的！你这么辛苦，将来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真的，相信我！不要做这种傻事，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不要……”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张潇潇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巨大。她也有些呆住了，听着电话中又焦急又害怕又担心的声音，不由得思绪翻涌。
“你说句话，答应我别再这么想了，好吗？”
说完这句话，路永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
突然的沉默让他心里没底。
两个人仿佛呼吸相闻，如同上个世纪的西部牛仔对决，都在静悄悄等待一方先开口。
最终，婉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好。我答应你。”
声音依旧有些哑，那是哭泣的后遗症。
抱着手机，张潇潇已经数不清今天有多少次想哭了。
但这次跟之前都不一样，再也没有一丝的伤心绝望，没有一丝的委屈难过。
在这寒冷的夜晚，在这倒霉的暴雨之夜，她感受到了紧贴着心灵的温暖。
“谢谢你……”
虽然今天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但至少有一瞬间心是填满的。
张潇潇抹去眼眶中还未流下的眼泪，开心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路永年尽量平静地开了口。
纠结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接电话。路永年也明白，可能会带来很多很多的麻烦。
但是，万一她现在不安全呢。
而且，多一个朋友，也挺好的吧。
总之，安全最重要。路永年这么想。
“喂……”对面的声音虚弱而哽咽。
张潇潇刚刚看到消息的时候，瞬间哭了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的前桌第一个发消息来关心她。
张潇潇发自心底地感动。
就像是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束温暖的光，像是溺于深水中有人为她戴上了氧气面罩。
她在拿到那把刀之前，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声音，她才发现这个男生有着跟专门学播音主持的人一样的好听声音，声音里面蕴含着柔和和沉稳，却没有那群不学无术的人的刻意与轻浮。
于是她竭力止住泪水，打过去了电话。
“你还好嘛？”声音继续传出来，带上了一点急促。
路永年现在很慌，他听出来了对方的状态不对，虚弱得不像是好好待在安全地带避难的样子。
而且好像，刚刚哭过。
“我这边，停电了……”
“外面，外面还在下雨。”
最不愿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已经持续了三天的雨开始冲垮郑市的基础设施。从端木那里听到，现在已经出了通告，暴雨开始淹没低地，水位线直冲半人高，排水系统应该已经不堪重负了，排水跟不上下雨的速度。
“没事的，别怕，不用慌。你现在在几层，有水进来吗？”
男孩的声音现在是唯一能让张潇潇感到温暖的东西，她仿佛看到，阳光中的他朝着落入井中的自己放下了绳索，试图把她拉出黑暗又潮湿的井底。
“我，我在二层，水还没有淹进来。就是房间里，很潮，很冷，我感觉好像已经有发霉的味道了。”
“那你现在快多穿点衣服，先回床上保存体力，别着凉了。”
“我穿着衣服的，但是我现在……脚崴了。”没等路永年回话，张潇潇还是忍不住，想要把最近的委屈都跟对面温柔的男生说一遍：
“我跟你说，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今天本来，因为要穿高跟鞋，上楼的时候脚崴了……真的特别疼。我就只能在房间里，一直待了一天。房间里就是……阴冷的。我本来想下床，结果……有点低血糖，就倒……就坐在地上了。坐了一会才好。”
“然后，然后就刚才，突然一下就停电了。我当时真的，真的好害怕……周围都是黑的，而且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就只能坐着等人来救我……”
“而且，我好怕……就给好多人发了消息，给我爸妈发了，给那些朋友也发了。”
“他们都不管我，爸妈，他们一直在忙……我来集训之后都没来看过我……还有，还有那些人，平时都是朋友，今天这么大雨，也都没有来找我，我发消息也不回我……”
张潇潇越说越伤心，原本悦耳的声音满是难过和失落。
路永年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解决这一局面，听着女孩的哭诉，他沉默。
原来你，这么辛苦。
路永年是理性的、是感情淡薄的，但他不是没有恻隐之心的，哪怕对面只是个没说过两句话的同学，良心也告诉他应该安抚好她才行。
他也是个会难过的人。
所以他现在为电话里的女孩而担心。
“所以，所以我真的好害怕好难过……”
话至伤心处，张潇潇不由得再次抽泣。
“不用害怕，也不用难过啦，现在有我在。”令人安心的话响起。
“现在就先歇着，如果有力气了，就试着撑着床稍微站起来一点，让自己坐上去。”
“实在不行就看试试联系你们老师，问问能不能来帮你一下。”
路永年尽力用最亲和的语调一句句说着。
“我才不要叫那些人……我不喜欢他们，见到了肯定又要，又要说我。”
吸着鼻子，张潇潇委屈地回答。
“没事，那就稍微歇会。”
“你爸妈和其他朋友可能只是正好没看到，他们可能也在关注暴雨的事……”
“总之，肯定有人在关心你的。”
但是现在只有你。
这句话差点从女孩嘴里说出。
顿了一下，张潇潇终于情绪稍稍安定下来，继续跟路永年讲着集训的事情：“那几个人我都不想叫他们老师，总是凶人……还会用那种嘲笑人的话说人。”
“……我爸妈他们，都太忙了。我也不敢，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如果正好在开会的话，我怕他们会生气。”
你真是个有点犟的人啊。路永年担心着又想笑。
“那不说这个了。现在崴的脚怎么样了，还痛嘛？”
“还是会痛……不过好一点点了，”委屈的女孩继续讲着，“今天早上，让我们穿着高跟鞋去排练，那个鞋的跟太高了……然后急着上楼就，就不小心摔了。”
“再之后，他们给我拿了点药，就让我在房间自己待着了。”
一小句一小句说着，女孩两只手把手机捂在耳边，像是抱着心爱的芭比娃娃，认真地听着话筒传来的柔和声音。
在本是纯黑色的雨夜中，象征救赎的篝火燃起。
…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刚刚集训的老师终究还是想起来了这个一个人留守的小可怜，过来看了一下情况。不过那时张潇潇已经凭借稍微恢复的体力把自己撑上了床，与路永年说起了集训以来的种种事情，说了整整一个小时。路永年也很好地担任了倾听者的角色，听着电话另一头的女孩有时悲伤有时气愤的叙述，偶尔说两句鼓励的话。
然后敲门声响起时，她就被吓了一跳，直接把路永年的电话挂掉了。
一会再打过来时，就是哗啦啦的一片道歉。
“刚才，这里的负责人来了，跟我说，今晚供电可能有点难，而且还停水了，说要停很久。”
路永年自然表示理解，于是女孩就继续了未完的讲述。
“我真的好不想集训啊。”
“在这里饭也吃不饱，还有这么多事……”
害怕女孩情绪再次失控的路永年正打算打破这种负面情绪的循环，准备跟她聊点别的时，对面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用认真的语调说：
“我跟你说一个事情，你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张潇潇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动得比正常要快。
或许是暴雨作为背景的缘故，又或者是他让我感到了一种信任。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她想把这件事第一次分享给别人。
“好。你说，我听着。”
在路永年还在猜测是不是偷偷吃了零食或者是想要说某个讨厌的人的坏话时，女孩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呆在原地：
“其实，我刚才在想……要不就这样结束了。”
影视作品里的情节上演。路永年的意识已经停转了，但疯狂的心跳不断告诉他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结束……”
张潇潇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词。
“就是……割手腕。”
或许是死亡这个概念距离还年轻的他们过于遥远，在网络上看到了各种自杀事件起不到有用的警醒，反而更像是一出剧本。而当路永年第一次正面面对它时，他无比慌张。
电话那头的女孩，原来这么容易就会消逝吗。
就像是蝴蝶一样，轻轻飞走便不知去向；又像是萤火虫，璀璨的生命只能维持不久。
他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消息晚上那么一分钟、一秒钟。
自己美丽的后桌同学就会自己留下血红的痕迹，向世人无声倾诉着自己的伤心与绝望。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这样！”
他控制不住的有些大声。
“张潇潇你别这么做……大家，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的！你这么辛苦，将来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的……真的，相信我！不要做这种傻事，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不要……”
“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张潇潇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巨大。她也有些呆住了，听着电话中又焦急又害怕又担心的声音，不由得思绪翻涌。
“你说句话，答应我别再这么想了，好吗？”
说完这句话，路永年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
突然的沉默让他心里没底。
两个人仿佛呼吸相闻，如同上个世纪的西部牛仔对决，都在静悄悄等待一方先开口。
最终，婉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好。我答应你。”
声音依旧有些哑，那是哭泣的后遗症。
抱着手机，张潇潇已经数不清今天有多少次想哭了。
但这次跟之前都不一样，再也没有一丝的伤心绝望，没有一丝的委屈难过。
在这寒冷的夜晚，在这倒霉的暴雨之夜，她感受到了紧贴着心灵的温暖。
“谢谢你……”
虽然今天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但至少有一瞬间心是填满的。
张潇潇抹去眼眶中还未流下的眼泪，开心地笑了起来。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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