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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绝密档

    牵牛花攀过秋千架,眼前这座几十年前修建的欧式风格小洋楼,经过了几轮翻修,又换了几轮的“入幕之宾”,方才成为了如今的江城公安局大楼。

    大楼里斑驳的墙皮,涂抹过太多的人世悲欢离合。

    沿着狭长的楼梯口往上走三楼,朝着昏黄的灯光尽头走去,是一处不起眼的阁楼。

    暗红色的门窗紧闭,屋子里的灯光透过岁月留下的缝隙,与巷道上的灯光交织成了一个被拉长的影子。

    阁楼里,密密麻麻,一层高过一层地摆放着老旧的木架,木架上各种打着封条的陈旧档案被封存在这里。

    这里是江城公安局的秘密档案室。

    它的保密程度罕见地达到了绝密级。这意味着,这里的大多数档案都要在三五十年后才会逐步向社会公开。

    在这座档案室里,藏着江城这座城市太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过去几十年来,这座城市的大善大恶,甚至三教九流的前世今生也都藏在这里。

    被勒令停职检查的郭云,这些天的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里。窗前的案头上,杂乱无章地摆放着数十个被开了封条的档案袋,泛黄的纸张铺满了这张长达近五米的长条桌。

    桌子前,一张木椅子上,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的郭云,浑身上下都快臭了。他的眼眶红肿,目光灰暗,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

    中午时分,小阁楼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跟着响起了个威严的声音,“他这几天都在这里?”

    “是,半步都没有离开,我保证。”跟着又响起个声音,这声音要显得年轻许多。

    “没求出息,开门!”

    一声令下,久闭多日的楼门被人用钥匙转了几圈方才打开。

    闻着阁楼里杂糅着汗味和档案的陈旧味道,这个高大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当即没好气道,“狗日的都快发霉了。”

    “秦局,您!”

    看着眼前这个下属求情的表情,江城公安局局长秦刚叹息地点了点头,“你去吧,我来跟他谈谈。”

    阁楼的门,再次被轻手轻脚地关上,那个下属当即站在楼道口,远远地警戒着。

    待走到郭云的面前,看着眼前被打开的档案,秦刚拉过一张椅子挨着他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掏出烟来,突又想起了什么,只得悻悻地又收了回去。

    见郭云神游天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顿时抬起手捂着嘴,重重地咳了咳几声。郭云这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发白干涩的嘴唇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娃是不是就该绝食了?我是不是该提前准备给你收尸了。”

    “案子不破,我怎么死得了。”郭云叹息了一声,眼里这才有了点光。跟着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档案,又一沉道,“老秦,这个案子是你我的心病啊!”

    “人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我们这个心病却医不了。”秦刚叹息道。

    “十年了啊!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该给他个交代了?”

    郭云的话,让秦刚心头一凛,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被半封闭状态的铁窗,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悻悻地唏嘘道,他是个汉子。

    “你还是不同意?”

    郭云转头,失望道。

    “对,我不同意。案子一天不破,就一天不能公开。”秦刚斩钉截铁道。

    郭云却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线索了,这个案子就能破了?”

    “难道不是吗?”秦刚反问道。

    “难道你忘了十年前,与今天何其相似!可我们破了吗?没破。”

    秦刚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突然气息骤增,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孩子才十二岁,还是他的遗孤。

    郭云躲过他犀利的眼神,垂丧着脑袋道,余明死了,我不甘心,我想再试水。

    秦刚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翘起暗自笑了笑道,歪打正着,那条鱼又冒出来了。

    “没错。”郭云也站起身来道。

    “那你怎么反而没有了信心?”

    “是因为乌龟咬王八,没处下口。”郭云望着他的脸,底气不足道。

    俩人顿时大眼睛瞪小眼睛地半天说不出话来。郭云一语道破,这才是这个案子的命门所在。

    “那孩子知道多少?”

    “不清楚。他跟余明一样都不太信任我们。我估摸着他在盘算着什么。”

    “这小子他是不是疯了!他才多大,不要命了。”

    “但愿这回这个教训,能让他吃一堑长一智。”

    “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良久,秦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能再赌一盘了。

    “赌,还怎么赌?赌得起不?我连最后的底裤都抛出来了。”郭云眼眶顿时闪动着泪光,不甘心道。

    秦刚的心里顿时也堵得慌,含泪道,“江湖有侠义,家国有情仇。为大义,总有些人会成为出鞘的刀。”

    “可他已经归鞘了。”泪水滑过郭云的脸颊,含在嘴里一片苦涩。

    “归鞘了就不是刀吗?你我是很难过,可他说不定很高兴。我估摸着他等这一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城厉声道。

    “可我们欠他太多,连个体面都给不了。”

    “从他成为刀的那天起,我们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他需要的不是体面,而是还能成为刀。换句话说,其实是你成全了他。”

    郭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没错,是他成全了他。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还是太过草率,没有预料到后果,而且我该亲自去。”

    “林栋那小子已经做得不错了。”

    “可他没有接触过这个案子,不知道这里的深浅。这也怪我为了保密,没有提醒他。”

    “你原本就是投石问路,谁能想到这条大鱼这么快就又冒出来了。毕竟这件事情,一直就不显山露水。”

    郭云抹掉眼角的泪水,唏嘘道,如今那孩子算是被我们给拱火出来,拱在火焰山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都是浑水摸鱼,把水再搅浑吧!毕竟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你的意思是?”

    秦刚再次轻嘘道,刀还能再用用。但那个孩子不能再掺和了。你找机会再跟他好好谈谈,我准许你可以给他透露一些底细,但得提醒他严格保密。这都是为了他好。

    “会不会适得其反?那孩子你是没见过,远比一般的孩子成熟老道。余明用了四年的时间,训练他。”

    郭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忧心忡忡道。

    “那就快刀斩乱麻!”

    俩人正商量着,小阁楼外突地传来紧急集合的哨声,不等俩人站起身来,在门边站岗的那名公安快速地打开门,神色慌乱地冲了进来道,报告,秦局、郭股长,枪击案的凶手被人找到了!

    “在哪?”

    “渔港码头边!”

    “走,走,赶紧走!”

    秦刚和郭云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十四点钟方向,暴烈的阳光煎熬着清凉的海水。渔港码头上,人山人海。十三点三十分左右,聂远趁着还未上班的间隙,站在甲板上撒了一把渔网,打算弄几条新鲜的活鱼,做好后给余生送到医院去。可一网撒下去,重达百斤。

    他大喜过望,没想到在码头边还能捞着大鱼,连忙招呼船工前来帮忙,待合力将渔网拖出水面,大货浮了出来,却是两个死人,吓得瞠目结舌,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等到秦刚和郭云赶到码头,这两个死人已经被打捞上岸。周围围观的群众被疏散在两旁,治安股忙着勘察现场,法医当即拍照检查尸体。

    而当事人聂远则目光呆痴,浑身发抖。任凭他胆大包天,此刻也全无往日的气势。

    顶替郭云查办枪击案的副股长陈庆,顾不得脸上的汗水,快速地跑到秦刚和郭云身边,连忙将他俩拉到一旁,跟着又把现场的法医叫了过来。

    陈庆大口地喘了口气,不甘心地朝着女法医道,你来汇报。

    剪着利落短发的女法医,连忙汇报道,俩人都是被一刀斩断了脖子。凶手非常人,力气很大。而且致命伤口,整齐如一,差点就被完全斩断了,凶器刀也不凡。

    秦刚与郭云心头猛地一跳,赶紧又朝着陈庆追问道,确定是枪击案的凶手?

    见陈庆连连点了点头。

    秦刚猛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这回立大功!这么快的时间,你就把案子破了。他这话顿时让在场的公安一脸的不可以思议。“这分明又成了连环案啊?怎么叫案子破了呢?”

    见陈庆一脸慌乱,又见郭云张了张嘴有话说,秦刚当即一摆手制止道,上级让我们破的是枪击案,懂不?转头他又招呼宣传股的干事,低声给他交代了一番,这才让他抓紧拍摄现场,采访群众,迅速刊发这条新闻。

    交代完之后,秦刚这才跟着郭云来到尸体面前,这一男一女,眼睛瞪大如牛,两个脖子连颈椎都被整齐地斩断,就剩下一张皮了。

    秦刚蹲在地上,瞅着郭云低声道,好快的刀,好大力气!

    郭云点了点头道,这刀不但快,而且重。出手迅疾不及掩耳,这俩人都是一刀毙命,根本来不及反抗。你觉得会是谁?

    “你觉得呢,你的底裤!”秦刚意有所指道。

    郭云则苦着脸道,可这性质就变了啊。这是报复性杀人啊!

    “那便抓吧,从今天起你复职了,这个案子就交个你来办了。”秦刚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又对陈庆交代了一番,这才快步地跳上绿皮越野车,朝着郭云摆了摆手道,这里交给你们了,赶紧把尸体弄走,我得马上去区里汇报销号。这个案子,另案处理。

    郭云神色沮丧地看着身前的这两具尸体,那刺目的致命一击,让他不由地喃喃自语,唐横刀啊唐横刀,弄大发了啊!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叫上了两个治安股的同事,抢了一辆警用三轮摩托,恨声对开车的下属说道,走去老余村!

    见他也撒手走了,陈庆气得跳脚道,这报告咋个写嘛!

    女法医道,案子破了,该咋写就咋写呗。反正这种案子很难扯清的。

    “你说得到轻巧,要不你来写?”

    “咯咯,我只负责出具法医报告。”

    陈庆想了想越是觉得这个案子烫手,只得硬着头皮道,不行,我还得去找目击证人再录一下口供。

    女法医撇了一眼,一旁早已经语无伦次的聂远道,这小子都吓傻了。

    陈庆只得招呼兄弟们赶紧收拾现场。

    等到现场收拾干净,他看着不断滚涌的大海,不解恨地自言自语道,该死的,线索又断了。很快他又跺脚道,不行,我还得提醒老郭,物证还在,这个案子不能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