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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为难

    逃?

    工赐此时身在戒备森严的王宫之中,怎么逃?

    此时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只能是极力向吴王阖闾解释,希望能讨回一个清白。

    知道自己是中了公子季札的套,事已至此,很难解释得清了,为了活命,工赐也唯有尽力一试。

    若要让吴王阖闾相信,必先弄清楚吴王阖闾都知道些什么。

    公子季札的谋划,从吴王口中说出,工赐深以为然,相信并非是空穴来风。

    但是,话说吴王阖闾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连自己都被稀里糊涂地摆了一道,阖闾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又究竟知道多少?

    工赐见吴王阖闾依旧面色阴沉,弱弱地试探道:“大王,微臣先前,是真的不知道公子季札的谋划。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利用了,用来迷惑大王的视线,这是微臣的失责。

    但微臣有一事不解,敢问大王的消息,又是否绝对可靠,可莫要再被有心人利用了。”

    吴王阖闾闻言,轻蔑一笑,道:“利用?就凭你?

    死了这条心吧,寡人的消息来源,可靠无比,寡人愿意用命去相信。”

    南斗忽然出言道:“大王,属下认为,申侯确实很有可能是被公子季札所利用了。

    一来,他先前都没去过延陵,对公子季札知之甚少,双方即便是接触,也只能通过第三者。

    二来,申侯来我吴国尚且日短,以他的秉性,当不会冒然与大王为敌。”

    工赐闻言,悚然盯着南斗不放:这个女人,平常惜字如金,偶尔才会被动响应几声,出了名的沉默寡言。

    此时竟然敢公然越过冬梅,帮他向吴王阖闾说话…

    再看冬梅与珠儿的神情,似乎毫不惊讶。

    吴王阖闾:“寡人也希望他不是,可他所做的事,让寡人如何信服?”

    工赐细细回味着吴王阖闾的话,斟酌道:“大王,微臣真的是被利用了呀。

    微臣被软禁在季扎府邸内,一个月多了,始终不肯屈服。

    最后是公子季扎松口,微臣这才答应帮他送个人头,顺路带个美人。

    微臣当时也仅仅是为了脱困,才答应的。

    且,只道是公子季扎向大王服软了,哪里晓得他竟然贼心不死,仍旧包藏祸心?

    利用了微臣不明情况,专门对大王与微臣设下了一局。

    大王,您不妨换个角度想想:你如此信任并重用伍孙二帅。

    有大王在,我现在尚且能借着那两位的名头,在吴国一带狐假虎威,如鱼得水。

    而若是帮着公子季札,扳倒了您,我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呢?

    微臣完全没有这个动机,大王明鉴呀。

    这次,确实是微臣糊涂,被人当枪使了。

    若是大王宽宏大量,饶过微臣这次。

    微臣愿意听从大王一切安排,力图将功补过。”

    工赐不得不搬出了伍子胥与孙武这两座靠山,也言明了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

    吴王阖闾闻言,冷冷望着工赐,久久不语,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工赐保持着拱手低头的姿势,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忽然想起了那日东皋公的菊花茶,同一个壶里倒出的两杯茶,一杯是冷茶,一杯是热茶。

    两杯都是菊花茶,不过东皋公自己喝得冷茶,是野菊花泡的,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而倒给工赐的那杯热茶,则是越白菊泡得,可助清肝明目。

    工赐当时没能明白其中深意,此时忽然回忆起来,他才知道东皋公当时,其实是在给他一个警示。

    公子季札贤明远播,是神医东皋公的故人,工赐也算是被东皋公叫了几声贤侄…

    东神医是两面都不好帮,或许是他帮公子季札治病时,偶然间听到了些什么。

    然而东皋公自诩为局外人,两边都不好偏袒,于是只能是暗示工赐一番了。

    工赐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缓缓抬头,与吴王阖闾的目光对视,忽然道:“大王,公子季札可能还没死。”

    吴王阖闾:“哼,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头颅是你亲手斩下的,也是你亲自送到寡人面前,给寡人过目的。

    难不成,寡人还认不出自己的叔父不成?”

    工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指向南斗,对吴王阖闾道:“公子季札之死,很可能只是个障眼法。

    比如她,既然她可以用障眼法,遮掩身份,公子季札又如何不能?”

    工赐说完,一直紧紧留意着吴王阖闾的表情,见他先惊后怒…工赐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

    南斗闻着,饶有兴致道:“喔?申侯此言…莫非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工赐对其拱手道:“微臣不知。”

    南斗不依不饶,继续道:“那你不妨猜一猜。”

    工赐再次拱手道:“微臣不敢。”

    冬梅才是这队宫娥的头领,可是此时在吴王阖闾面前,她根本没说话的地方。

    而这几人所展现出来的,这个南斗,显然才是吴王阖闾最信任的人。

    消息来源无非是冬梅三人,而这南斗才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吴王阖闾愿意拿命去信任的人,会是谁呢?

    南斗的易容术,比起荆山芈楼的易容术,可差远了。

    工赐目前还不确定南斗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却是真的不敢去猜。

    稀里糊涂地,没好处,知道太多的,同样落不得什么好处…

    工赐再次从王宫出来时,浑身的衣裳,已然被冷汗打湿。

    此时出宫,工赐被初冬的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麻子见工赐出来,驾车到宫门前道:“大人,您可算是出来了,属下等了好几个时辰,等得都快睡着了。”

    工赐没说今晚差点出不来了云云,只是尽量使自己表现得神色如常,上车后,疲惫道:“我有些乏了,快些回去吧。”

    申侯府距离王宫不远,很快便到了,这座府邸是原先是夫概的,他想入股造纸作坊,结果现金不够,于是就拿这座宅子来抵了。

    话说夫概也是与他同命相连,英明一世,结果败在了娘们的肚皮上,同样是被同一人给利用了。

    此时,夫概早已逃去了国外,他留在姑苏城内的家眷,吴王阖闾倒是没为难他们,毕竟都是一家人。

    工赐褪去衣裳,泡进热水,长长舒了口气,一脸疲惫地仰头望向天花板,双目无神,毫无聚焦。

    回想起:先是不知不觉中,被公子季札利用了。

    再是被吴王阖闾察觉,一番好说歹说,才总算是暂时保住了小命。

    却也因此,被吴王阖闾威胁着,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先是公子季札暗中利用他去对付吴王阖闾,现在又是答应了阖闾,当他的间谍,打入公子季札的势力内部。

    约莫泡了两刻钟后,水已微凉,工赐从浴桶中起身,喃喃自语道:

    “这是神仙打架呀,一着不慎,便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若是随便被波及到一点,我都可能飞灰湮灭,万劫不复。

    这立足之地,不要也罢,还是想想办法,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