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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变故

    四月,新燕归来,衔泥筑巢,赵元休任东京府尹,整日在府衙埋头于公务,甚少回府。

    与此相对的,是赵元佐,因诸事都是做习惯了的,身后有能人助力,各地郡府传来的都是好消息,并无甚需要他着意处理,唯一忧心的,唯有去岁被贬斥的魏王叔赵廷美。

    “王爷在思虑什么?”方乐问。

    “嗯?没什么。”赵元佐走神之际,不觉已回到东宫。

    “妾知晓自己不过是妇道人家,不得干预朝政,王爷不予妾身倾诉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乐儿希望,每日见着夫君时,夫君能给乐儿笑容,这是妾与夫君的居所,乐儿盼着,夫君回家时,烦恼都能抛到门外。”方乐缠绵话语说着,身子已经靠到赵元佐的胸襟。

    赵元佐宠溺的拍拍方乐的肩膀,“两个孩儿如何了?”

    “顾儿好些了,御医药方极好,乳母在照料,召儿如今分房睡,召儿还小,一应用具都是分开的,倒也不打紧,小儿总是多病痛,还是需要费心照料。”

    赵元佐点点头,前些日子,长子允升突染风寒,幸好乳母发现的及时,把兄弟俩隔开,次子允言还不满周岁,原先是一处屋檐下好照料,没想到出了这事,着实把赵元佐夫妻吓着了。

    “有你在,两个孩儿自然是无恙的,不说他们了,乐儿你呢,什么时候启程?”

    “五月正好,那时顾儿的病情也当无碍,恰好那时近夏日,箱笼都好收拾,哪像冬日,光是御寒的物事就要带足足五箱,姑且不论随行下人的物件,光是带给母亲哥哥的,就得好几车,路难行,耽误不少功夫。”

    “苦了你,借着这次省亲的机会,把舅兄带回京,还要在族中挑选适龄子弟。”

    “妾母家单薄,唯愿能助夫君成大业。”方乐目光闪亮。

    赵元佐重新搂过方乐:“你说的对,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孩儿,若有实力的外家,护着他们,也是好的。”

    这时,宫人禀道:“王爷,王妃的药膳好了,可要传?”

    赵元佐道:“传。”随后轻柔的将方乐扶起,“生了召儿后,你身子就不大好,往后药物膳食,还是得多加留意。”

    不多会,宫人递来一盅药汤,似乎比往常的要苦些,打开盖子,一股苦味飘出,方乐不禁掩住鼻息。

    赵元佐吃笑,“都是两个孩儿的母亲了,还这般怕苦,和小时候一样。”

    “大郎取笑妾,妾不依,不若,大郎把它吃了吧,妾闻着着实比往日里苦了。”

    “休要赖,那为夫便跟小时候一样,喂夫人。”赵元佐舀了一勺,吹凉了些许,送到方乐口中,方乐嘴里苦,心里倒十分甜蜜,只是这般的苦味方乐着实承受不住,好不容易咽下去,实在吃不了第二口。

    赵元佐直以为是娇妻耍赖骗自己,便亲自尝了一口,兴许是男子觉得这般味道还行,又或者是害怕自己此时吐了出来夫人便会取笑自己,竟也一口接一口吃完了。

    “大……大郎?”方乐微微惊诧。

    潘挚二月种下的花卉种子,大多都没发芽,那时花房的使女还提醒王妃,这时候种的种子大多成活不了,潘挚一边点头,一边不置可否,现下也说不出有多后悔,本来就是抱着贪好玩的意味。

    可她颇觉得不公平,赵元休空闲时常在院子里捣鼓花草,本来只是一片干干的枯枝,待它花开满园时,潘挚才发现,竟是各品种的牡丹花,其中有不少是在西京河南府移植过来的。

    见如此,潘挚索性把这院子取名牡丹园。

    春雨纷纷,连下了几日绵绵细雨,脑子忽然闪过在那日的仙境,潘挚心中一动,吩咐尤叔取来樱红帷幔,挂在后苑湖畔的湖心亭上,闲来一坐便是一整日,仰头望去,正是从名山。

    寻思着已有月余未去竹坊,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带着铃兰出发。

    刘丽华见我来了,如常替煮茶。

    赵元休好饮,为此潘挚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前头奶娘陈李氏同样教授了手艺,只是陈李氏不爱用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喜爱清饮,潘挚每每煮茶让陈李氏给些建议时,陈李氏总是十分平淡的说了一句“只要是王妃亲手所烹,王爷必定喜欢”,听到这句话,潘挚便了然了,功夫仍未到家。

    自从陈李氏回乡后,她也许久没有碰过茶具。

    这次来,也是带了心思向刘丽华讨教的,潘挚止住她,笑道:“阿姊难道不想看看你教出来的徒儿有无你的万分之一?”

    刘丽华含笑点头,放下茶具。

    潘挚一边捣鼓着,一边细细的算着时间,按着陈李氏的口味,并没有加其他的作料,水沸了,往茶盏里舀了一勺倒入,递给她,须臾,刘丽华抿了一口后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一番寒暄过后,潘挚从怀里拿出那日偷偷抄写的诗句,“前些日子在阿姊的书案上,看到阿姊题了一句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原是有些字不识得,于是抄写下来,回府问官人的,官人只念了一次,深意也不了解。”

    细雨慢慢飘下来,落地的有轻微声响。

    刘丽华放下茶盏,双手放在膝上,缓缓道:“这是唐时一位诗人所写,‘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和奴家这很是相似,就抄写了下来,并无深意。”

    潘挚微微颔首,“那另一句呢?”

    刘丽华不解:“时常在书上看到些好的句子,都会抄下来,不知挚儿妹妹说的是哪句?”

    正想张口回答,忽然听到有一阵疾步声,潘挚心中不悦,早已吩咐过,他人不许跟进来,随行的马夫、随从每每是在竹坊小道外等候,这些人竟敢违背。

    来人是平常伺候潘挚出入的马夫,满头大汗,喘着气拱手一礼:“王——夫人,府内有事,急寻夫人回府。”

    “何事?”潘挚此事意识到有变故,起身走到他跟前。

    马夫近前压低声音说道:“出事了,楚王忽然发狂,伤了东宫不少宫人,还打伤了太子太傅,王爷急寻娘娘回府,寻了人来,告知王妃‘非他允诺,不得出府’。”

    楚王发狂?赵元佐身强力壮,怎会如此突然,潘挚震惊之下,立时想到,赵元佐乃是储君,定是有人加害,若非如此,赵元休岂会贸然留下这么一句话,既是让她回府,又不许她做别的事,定有缘由。只好转身向刘丽华辞行,匆匆回到王府。

    只可惜,潘挚猜中了赵元佐是为人所害,却没有想到害他之人,竟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匆匆下了马车,刚进韩王府,府门外忽然被护卫军所包围,为首的一位官军抱拳行了一礼:“卑职张珍参见韩王妃,娘娘万福。”

    “张教头可知逾越,我堂堂韩王府被你一个禁军围得,本王妃心惶恐不安,如何能万福。”潘挚话语一时凌厉,然而到底年轻,缺乏威严。

    “卑职奉楚王妃之命,请韩王妃进宫一趟。”张珍道。

    “王爷亦有吩咐,非他允诺,莒国夫人不得出府。”

    方氏!方氏!潘挚狠狠咬牙,强调了“莒国夫人”这个封号,陛下所赐,岂是区区小小禁军教头所能动弹。

    张珍有所顾忌,并没有回话。

    潘挚心知有戏,料想此人必定不是心腹,于是开口问道:“韩王爷可在大内?”

    “卑职出宫时,韩王殿下尚在东宫。”

    “吾不愿为难于你,可吾只是区区妇道人家,只知夫命,你且去求得韩王一句话,若王爷许了,跟汝等去去又何妨。”

    张珍点头应是,饶是如此,门外禁军并没有退去,反而是一波接一波围了起来。

    潘挚惊骇,就着铃兰的手,一步步走到正厅,见四下无人,猛的坐下,接过玖儿端来茶碗,一饮而尽,双手全是冷汗,双唇发抖,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铃兰,这事与王府有关吗?”

    “奴婢……奴婢不知啊……”

    潘挚惊骇之下,竟问了铃兰这样一个问题,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问一个下人又如何得知。

    张珍一去不返,禁军堵住了出入,满府惊疑,人人皆不安。

    七天后,禁军散去,随之而来的,是赵元休的归来,衣衫紊乱,面目不堪,一脸的憔悴。

    彼时,潘挚就在书房内,定定地站了许久,目光直视着书房中,那俏生生的人像,顶好的缂丝,上品的颜料绘画,栩栩的画像,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要见方乐。”这是赵元休回来后,潘挚对他的说的唯一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