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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同在一根绳上

    潘挚是在三日后的一个午后醒来的,阳生和铃兰费了许多力气,灌她喝下药汤,每每喝了一点,就要吐一点。

    大夫直言,这是萌了死志,才会有此举动。

    阳生痛心,在他所有的记忆里,潘挚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在最难过的日子里,潘挚哭过,骂过,却从未恨过。

    潘挚七岁那年,知道孟然阿姊的事情,身世秘密,她也只是痛苦了数日,如今的事,竟比当年,还要熬不过吗……

    男子粗糙的手,不禁抬起,抚上她的面颊,惨白的唇,她蹙起的眉心,她……忽然变得明亮的双眸。

    “挚儿……你醒了……”阳生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声音颤抖着。

    “嗯……”

    三日了,日日守着,不停与她说话,今日,她终于回答了……

    阳生几乎是下意思的冲动,紧紧抱着她,“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呵呵呵……”

    “阳生,我又在做梦吗?”

    “是梦,是梦,你要一直梦下去。”

    潘挚脑子仍旧糊涂着,目光不禁打量起房屋,熟悉的床,熟悉的摆放,一切都十分熟悉,十分真实。

    “嘶!”脑子忽然一阵抽痛,潘挚摸着后脑,忽然有些呼吸不来,接着呕吐。

    “怎么回事,不是伤的额头吗,怎么娘子后脑疼?”阳生紧抓大夫,急切问道。

    大夫额上冒起汗,夏日本就闷热,如今更是双重齐下。

    “额上的是小伤,娘子若还疼,只怕是得了头风。”

    “头风?可能医治?”阳生问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小的并不擅此道,郎君莫急,娘子情形还须观察,如今醒过来,一切都能好起来。”大夫忙答。

    “对对对,醒来了,只要醒来了,我能找来更好大夫医治。”阳生看着潘挚再次陷入昏睡,痛心极了,双手握成拳状,压抑着不去找赵元侃的麻烦。

    没想到,阳生并没有找赵元侃,赵元侃听说潘挚醒了,急急跑来,却被拦在门外。

    阳生给潘挚掖了掖被角,遂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出房门。

    “舅兄害怕本王,连一丝与她独处的机会都不给,如今,连王妃的门也不让本王进了吗?”

    “母命难为。”阳生见赵元侃摆起王爷的架子,只能搬出潘胡氏。

    “我只是想看看她,如今这韩王府,哪还有一处容我容身,我也只是气急了,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三娘终归是我的夫人,我焉能不爱重。”

    “父亲一直犹豫不决,是因深怕自己的宝贝的女儿与你在那个位置并肩俯瞰时,高处不胜寒,身后的暗箭,若无夫君挡着,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阳生话题转的十分迅速且突兀,赵元侃楞了一愣。

    “王爷,还是借一步说话,在下人面前,还是要留些颜面,诚如王爷所言,你们二人是夫妻,王爷的颜面就是王妃的颜面。”阳生宛若主人,指引着赵元侃到了一旁的空屋。

    “明人不说暗话,王爷有多少珍爱王妃之心,如今的韩国公府有目共睹,韩国公府对王妃的珍重想必王爷也已看见,皇家的婚事比不得寻常百姓,寻常百姓若是不喜了,娘家还能做主和离,王妃与王爷却是困在一根绳上,绳子动了,绑着绳子的另一头必然撼动,既无解法,韩国公府自然了然王爷是所作所为是为何。”

    阳生一语点破,无论潘美如何爱惜这个女儿,无论潘美怎么痛心疾首,无论潘惟清在家中,已经跳嚷着要和离,要找官家解除婚约,潘胡氏坐镇韩国公府,依旧只能放了刘氏。

    放了刘氏,无论绳子如何动摇依旧坚固,刘氏死了,难保赵元侃会不会亲自剪了这根绳子,然后鱼死网破。

    既不能和离,又不能撼动赵元侃,只能作壁上观。

    赵元侃正是清楚个中门道,他从不担心韩国公府会弃了他,他只怕韩国公府一直持中旁观。

    可潘挚的事情,一直都是意外,赵元侃忽然好想告诉眼前的潘六郎,好想解释清楚,张口欲辩时,却发现辨无可辨,桩桩件件,哪个与自己没有干系了。

    “自紫宸殿求娶后,父亲一直在观察,你虽行事莽撞,父亲却看中你的仁德,你对刘氏之情,父亲看在眼底,任何时候韩国公府绝不会拿此事作为要挟,这是潘氏一族给王爷的承诺,如今还请王爷给潘氏一族一个诺言,任何时候绝不会废弃正王妃。”

    阳生的话,狠狠咬在“正王妃”这三个字上,皇家婚姻,和寻常百姓,对待正室一事相同,男子终身只会有一个正室,正室殁了,续娶只能称之为继。

    赵元侃几乎在阳生话语落下的瞬间,说道:“我从未起过要弃三娘的念头,无论舅兄信与不信。”

    阳生有了片刻的错愕,眼眸底下埋下失望,只是瞬间,他恢复平静,“大皇子如今只是个庶人,以往的势力虽已瓦解,总归会有些忠心为主之人,王爷只须收集起这些人马,与许王对抗自是不难,王爷想要为大皇子报仇,还须细细谋划,国公府不需要倚靠权势,却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只是韩王的后盾。”

    “你们知道许王的事?”这时轮到赵元侃惊讶,许王的事,韩国公府竟也知晓……

    “难道是三娘告知,不可能,她绝不会说。”赵元休腹诽着。

    “父亲要我带的话就是如此,惟生冒犯,韩王妃康复之时,韩国公府便回把这座院子归还韩王。”

    话毕,阳生向赵元侃拱手一礼,转身欲走,赵元侃急道:“可否让我见见三娘?”

    阳生并没有回身:“挚儿还未清醒,我会劝她。”

    七月的东京城,凉风徐徐,天有些阴沉,伴着微微小雨,夏秋交际之初,常常让人感觉时热时冷。

    尤叔也不知道,到底是变天了还是王府气氛压抑,让人感到凉意。

    又见环玉院的铃兰小娘子带人来领饭食,他凑上前,就问王妃近况。

    铃兰笑说:“好多了,多亏了六郎君,请来的大夫是极好的。”

    尤叔面色略有尴尬,铃兰的话有意无意中,表明了王爷对此事并不尽心,他装作不知,朝开宝寺方向拜了拜:“那老叟定然要去开宝寺还个愿,愿王妃康泰。”

    “多谢尤叔。”

    铃兰领着众人回到环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