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秋风词
赵元侃与潘挚在回程的马车上依旧两人无话，潘挚哭红了的双眼，别过去，盯着马车外。
赵元份方才约赵元侃第二日去校场比武射箭，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他着实不愿呆在王府里与李氏两看相厌。
赵元侃一口回绝了，赵元份不喜：“我又不是约你的，三嫂的箭的好，现下身子又好了，去校场松一松骨头也是好的，没得整日呆在王府里闷得。”
赵元侃怔住了，一旁的潘挚同样也是。
自那年潘挚在除夕宴上一箭成名，两人似乎颇有默契，再没有提及此事，原先府里还有一些府兵演练用的弓箭，尽数被赵元侃收了起来。
潘挚明白他的意思，也同意他这么做，既然还要做长长久久的夫妻，有些事不碰了也好。
“子净哥哥说了，你去了他才许我去校场。”赵元份又道。
“不怕，你去吧，五哥耳根软，多说些好话，他定然会教你的，我只是徒弟，要真想学，还得去找师傅。”潘挚回道。
赵元份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说，两辆马车分驰而行。
“你为何不问了。”赵元侃忽然道。
潘挚把头转过来，悲伤的眼神，再次刺痛赵元侃。
“若我还愚笨些，便不会猜中了，不是吗？”潘挚道。
潘挚并非是聪慧，她只是脑子里一瞬间有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后，捕捉到了李皇后的异样。
李皇后崇尚佛法，收到此礼该高兴才是，她又为什么，面带笑意，眼里却是愤怒。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我总是想瞒着你，自以为是为你好。”赵元侃道。
潘挚盯着赵元侃的眼睛，偷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我似乎，一直是被隐瞒的那一个，身世被隐瞒，婚事被隐瞒，连我爱慕之人对我也是有诸多隐瞒，我从来不能光明正大的知晓一切缘由。”
气氛所然，情绪引导之下，潘挚一时竟将身世一世如此说了出来。
所幸赵元侃以为，那是因为她出阁前，潘美一直隐藏的缘由。
“世人皆知刘丽华乃是你的外室，唯我不知，还一心想着将她带进府，若我早知，我的孩儿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韩国公府所有人皆知你娶我的目的，我满心以为我嫁了个好郎君，从此可以相守。若我早知，对你就不会有过多的期盼，也就不会如此伤心，便不会为了你去竹坊，我的孩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若你早早告知我，大哥的事与李皇后有关，或许我们连子嗣都不曾有，那孩子就能平安在其他的腹中降生。”
潘挚一连几个疑问，均提及那个七月小产，落下的那个孩儿，赵元侃不由语塞。
他回答不了，再回到过去，他仍旧会选择索取这门婚事，可他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以一种不伤害她的方式。
可以是因为真心喜爱，或者是成心利用，再无其他。
他也盼着，一切为时不晚，一切都还能弥补，裂痕修补了仍能恢复如初。
潘挚垂下眼帘，这些问题，赵元侃给不了答案，这种无妄的问题，包括她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王爷，你也不曾问过我，为何秋风落叶，不愿扫去。”潘挚神色不变，继续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赵元侃再次露出惊诧的表情。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赵元侃一遍遍念着，竟是这般心痛，他的祈求，他的期盼，是不是，就要这句话中落幕。
她当真，不再爱他了吗？
他一直都知道，潘挚喜爱在秋风时节，去踩枯萎落叶的的声响，她以为潘挚小小年纪好玩，并没有多心。
秋天过后，寒冬而至，他也在潘挚踩踏落叶的地方，种上了小小一株红梅点缀，为的是潘挚每每经过，都能望梅思及他。
赵元侃不说，潘挚同样不知赵元侃为何要在那个地方，独独种下一株红梅。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是潘挚嫁给他的第二年。
原来这么久，原来是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原来早在四年前，她的心已经逐渐在枯萎。
而他浑然不知。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如刘丽华那样，全身心爱慕着自己，无所依仗，遭人欺压凌辱，惹人疼惜，只能一心一意依赖自己的女子。
年岁渐长，他愈发知道自己，更喜欢的是心如明澈，有爱有恨，为人有自己的思想，处事正道，就像潘挚这样的，能带给他光明。
赵元侃想，潘美教子，果然有一番见解，将门女，也不是谁都能养着这样的。
自小生活不同，造就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女子，而他，注定要辜负。
潘美决定在两月后赴任真定府，潘胡氏随行，韩国公府一切事务，皆有长房白氏自行裁断。
龚美再此踏进府衙，不再是为了妹妹的事情而来，而是为了他自己。
赵元侃再见他，恍若隔日，细想想，也有几年过去了，虽然此人心思不正，处事还算稳妥，到底自己也晾了他几年，也该知道进退有度这四个字了。
龚美欢心的接受了新差事，作势便要退下。
赵元侃却道：“丽华，还好吗？”
龚美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怕热赵元侃误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为刘丽华而来。
龚美先前的确看不清楚形势。可当他发现，赵元侃与自家妹妹再无来往后，赵元侃的势力愈发大，身后拥护者逐渐强大，他才真正的明白，刘丽华所说的“凭你是谁，也敢妄图将潘氏女取而代之”。
赵元侃犹自看着他，龚美心思百转，还是决定坦白说道：“妹妹让我出来买书，竹坊清净，正好可以静心研读。”
龚美本来是出来为刘丽华买书以及备些日常所需，一如往常那般，路过府衙，他纠结了无数次，不知该不该进去，求赵元侃原谅，让他回到他身边，又怕打扰了赵元侃的计划，连累妹妹。
“女子无才便是德。”赵元侃道。
“啊？”龚美不解。
“去叫张旻给你银钱带回去，丽华想要什么，以后可以托张旻去采买。”
龚美欣喜，躬身应是。
龚美离去后，赵元侃重新拿起一张藤纸，落笔“秋风词”。
但愿刘娥读书识字后，勿要像那个人一样，多了心思。
赵元份方才约赵元侃第二日去校场比武射箭，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他着实不愿呆在王府里与李氏两看相厌。
赵元侃一口回绝了，赵元份不喜：“我又不是约你的，三嫂的箭的好，现下身子又好了，去校场松一松骨头也是好的，没得整日呆在王府里闷得。”
赵元侃怔住了，一旁的潘挚同样也是。
自那年潘挚在除夕宴上一箭成名，两人似乎颇有默契，再没有提及此事，原先府里还有一些府兵演练用的弓箭，尽数被赵元侃收了起来。
潘挚明白他的意思，也同意他这么做，既然还要做长长久久的夫妻，有些事不碰了也好。
“子净哥哥说了，你去了他才许我去校场。”赵元份又道。
“不怕，你去吧，五哥耳根软，多说些好话，他定然会教你的，我只是徒弟，要真想学，还得去找师傅。”潘挚回道。
赵元份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多说，两辆马车分驰而行。
“你为何不问了。”赵元侃忽然道。
潘挚把头转过来，悲伤的眼神，再次刺痛赵元侃。
“若我还愚笨些，便不会猜中了，不是吗？”潘挚道。
潘挚并非是聪慧，她只是脑子里一瞬间有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后，捕捉到了李皇后的异样。
李皇后崇尚佛法，收到此礼该高兴才是，她又为什么，面带笑意，眼里却是愤怒。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我总是想瞒着你，自以为是为你好。”赵元侃道。
潘挚盯着赵元侃的眼睛，偷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我似乎，一直是被隐瞒的那一个，身世被隐瞒，婚事被隐瞒，连我爱慕之人对我也是有诸多隐瞒，我从来不能光明正大的知晓一切缘由。”
气氛所然，情绪引导之下，潘挚一时竟将身世一世如此说了出来。
所幸赵元侃以为，那是因为她出阁前，潘美一直隐藏的缘由。
“世人皆知刘丽华乃是你的外室，唯我不知，还一心想着将她带进府，若我早知，我的孩儿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韩国公府所有人皆知你娶我的目的，我满心以为我嫁了个好郎君，从此可以相守。若我早知，对你就不会有过多的期盼，也就不会如此伤心，便不会为了你去竹坊，我的孩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若你早早告知我，大哥的事与李皇后有关，或许我们连子嗣都不曾有，那孩子就能平安在其他的腹中降生。”
潘挚一连几个疑问，均提及那个七月小产，落下的那个孩儿，赵元侃不由语塞。
他回答不了，再回到过去，他仍旧会选择索取这门婚事，可他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以一种不伤害她的方式。
可以是因为真心喜爱，或者是成心利用，再无其他。
他也盼着，一切为时不晚，一切都还能弥补，裂痕修补了仍能恢复如初。
潘挚垂下眼帘，这些问题，赵元侃给不了答案，这种无妄的问题，包括她自己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王爷，你也不曾问过我，为何秋风落叶，不愿扫去。”潘挚神色不变，继续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赵元侃再次露出惊诧的表情。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赵元侃一遍遍念着，竟是这般心痛，他的祈求，他的期盼，是不是，就要这句话中落幕。
她当真，不再爱他了吗？
他一直都知道，潘挚喜爱在秋风时节，去踩枯萎落叶的的声响，她以为潘挚小小年纪好玩，并没有多心。
秋天过后，寒冬而至，他也在潘挚踩踏落叶的地方，种上了小小一株红梅点缀，为的是潘挚每每经过，都能望梅思及他。
赵元侃不说，潘挚同样不知赵元侃为何要在那个地方，独独种下一株红梅。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是潘挚嫁给他的第二年。
原来这么久，原来是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原来早在四年前，她的心已经逐渐在枯萎。
而他浑然不知。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如刘丽华那样，全身心爱慕着自己，无所依仗，遭人欺压凌辱，惹人疼惜，只能一心一意依赖自己的女子。
年岁渐长，他愈发知道自己，更喜欢的是心如明澈，有爱有恨，为人有自己的思想，处事正道，就像潘挚这样的，能带给他光明。
赵元侃想，潘美教子，果然有一番见解，将门女，也不是谁都能养着这样的。
自小生活不同，造就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女子，而他，注定要辜负。
潘美决定在两月后赴任真定府，潘胡氏随行，韩国公府一切事务，皆有长房白氏自行裁断。
龚美再此踏进府衙，不再是为了妹妹的事情而来，而是为了他自己。
赵元侃再见他，恍若隔日，细想想，也有几年过去了，虽然此人心思不正，处事还算稳妥，到底自己也晾了他几年，也该知道进退有度这四个字了。
龚美欢心的接受了新差事，作势便要退下。
赵元侃却道：“丽华，还好吗？”
龚美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怕热赵元侃误会，以为自己真的是为刘丽华而来。
龚美先前的确看不清楚形势。可当他发现，赵元侃与自家妹妹再无来往后，赵元侃的势力愈发大，身后拥护者逐渐强大，他才真正的明白，刘丽华所说的“凭你是谁，也敢妄图将潘氏女取而代之”。
赵元侃犹自看着他，龚美心思百转，还是决定坦白说道：“妹妹让我出来买书，竹坊清净，正好可以静心研读。”
龚美本来是出来为刘丽华买书以及备些日常所需，一如往常那般，路过府衙，他纠结了无数次，不知该不该进去，求赵元侃原谅，让他回到他身边，又怕打扰了赵元侃的计划，连累妹妹。
“女子无才便是德。”赵元侃道。
“啊？”龚美不解。
“去叫张旻给你银钱带回去，丽华想要什么，以后可以托张旻去采买。”
龚美欣喜，躬身应是。
龚美离去后，赵元侃重新拿起一张藤纸，落笔“秋风词”。
但愿刘娥读书识字后，勿要像那个人一样，多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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