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平民戏曲
伺候李重进的使女中，有一人尤为不起眼，潘美奉命搜查李重进府邸，遇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使女，这使女说，她是伺候李重进的。
潘美当时也不清楚为何相信了，瞒着所有人将此人带了出去，秘密关了起来。
潘美并没有向使女坦言自己的善意，使女在忧虑之下，幸而足月生产，惋惜的是，使女最后仍是殒命，潘美看到这张和李重进眉眼处颇有几分相信的婴孩，终于相信了使女所言，然而此事使女的丧事也早办完了。
潘美将使女身上唯一的信物，一个绣着竹叶纹路的香囊系在竹青身上，将其带去真定府老宅。
那时的邹小乙尚且年幼，卢琰不敢让他呆着京中，当知道潘美如此胆大，私藏逆犯后嗣，不知出于何意，索性也将邹小乙安顿在真定府。
邹小乙在真定府老宅与竹青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被卢琰召了回去。
那时的竹青还太小，邹小乙已无太多印象，后来李孟然生下女儿后难产血崩而亡，邹小乙决定带着竹青走，然而邹小乙还来不及悲伤，卢琰已向太祖皇帝请辞告老还乡。
一切太过突然，竹青因此随着他一同逃往东阳新渥灵山。
邹小乙讲到此处停住了，因为这样的故事牵扯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拿生命与之相抗。
这一切一切，过去了二十余年，然而一切仿若就在身边，触手既可触碰那些伤痛。
“阳生他，也是你的亲人。”
“嗯。”邹小乙点头。
李重进生母乃是郭四姊福庆长公主，而邹小乙和潘惟吉的生父柴荣的帝位，正是承袭于养父郭威。
亲缘虽并不十分相近，然而在这个郭氏与柴氏后裔几乎消弭殆尽的时候，尤显得珍贵。
铃兰端来了热菜，潘挚如今也是厌恶极了这张床，并不想坐在床上吃，她径直起了身，走到饭桌前。
“邹大夫还未用晚饭吧，一起吧。”潘挚道。
潘挚的笑如和煦般温暖，邹小乙坐了下来。
潘挚吃了几口，邹小乙只是坐着并未动筷，她狐疑的看着邹小乙。
“你愿意与我一道，回新渥灵山吗？”邹小乙忽然问。
潘挚只是微微惊讶，转瞬微笑着，继续吃菜，这个问题，问了无意，并不需要回答。
这样的问题，邹小乙也曾经问过一个女子，那时那个女子，也如她一般，并不回答。
临近除夕，细数整个韩国公府，最悠闲的莫过于郭瑶君，若还是往昔在郭府，她必然也是如同韩国公府的子侄们一般，忙里忙外捯饬。
可如今，是在韩国公府，白氏从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从院子再到郭瑶君身上的新年打扮，样样周全。
而与她一样，闲得发慌的还有益王妃沈湄。
年关时节，未来的太子妃李妤无空陪她游玩，益王府庙小，也没什么需要她亲自打理的地方，她想了想，还是找那个小小人儿吧。
沈湄平生最好的，就是看看歌舞，听听小曲，看一看新出的戏。
沈湄请郭瑶君入府，郭瑶君应了，才坐了下来，戏还没开始唱，沈湄已经跟郭瑶君大吐苦水。
什么在京中无玩伴，无去处，连平日里做什么都是重样。
郭瑶君亦然，但她不像沈湄那样直言，身份有别，沈湄能说的，她一个闺阁女子不然。
“我也许久未见三嫂了。”沈湄不知何时，话题一转。
郭瑶君眼眸一亮，直看着沈湄。
沈湄只要一提到潘挚，钦佩之意油然升起，她深觉自己感染了郭瑶君，拾起新话题。
沈湄说着说着，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三嫂这是怎么了，一入冬就病倒了，去年也是如此，我想去看看她，她府里人都用这个为由挡了我们。”
“我们？”郭瑶君奇道。
“嗯，还有许王妃。”
“我这想找个说话的人怎么这般难，瑶君，你我要常来常往呀。”沈湄抓起郭瑶君的手，亲切说着。
“这个，益王妃可知晓秋夕阿姊是何缘故？”
“这话说的，你住在韩国公府，应当是我问你才对，怎么，国公府无人告知你？”沈湄道。
郭瑶君摇摇头，她自进了国公府，就是住在承庆郡主的院子，承庆郡主与潘挚最是交好，然而她也只是知道潘挚是母胎带来的弱病，其中的并不比旁人多知晓。
今日请来的戏班子，新编了一个戏曲，故事梗概如下：
一对农户夫妻，结伴十余年，膝上儿女双全，偶有争吵，长子要成婚，妇人欲给他找个门第高一些的，而男人却希望长子与媳妇门当户对，两夫妻为此争执，最后男子说了一句，你我夫妻正是因为门第无所高低，才能和气相伴十余年，若有长子娶了高门儿媳，只怕阖家不宁。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妇人听从了夫君的。
这戏咋听之下，着实是无聊，与其他的跌宕起伏，官宦男子如何排除万难娶低门小娘子的相比，实是摆不上台面。
然而台下的两人听得皆感动不已，益王妃连连打赏。
编戏曲的人有心，知道这些大门大户的妇人，听也该听腻了王侯将相的故事，像这样的故事，在士大夫的家族里，几无可能。
沈湄大抵是成婚的四个皇子里最幸运了，赵元杰宠爱不及前面四位哥哥，心思也不多，成婚数年唯有沈湄一个正妃。
大抵如此，沈湄并不愿意听低门小户的女子如何嫁高门，也不想听那些高官们是如何抛弃发妻追求爱情。
门不当户不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沈湄与郭瑶君一样，都希望既拥有世家子的身份，又能得这样平民夫妻相濡以沫。
沈湄是得到了，郭瑶君却逐渐犯起了难，过了年，郭瑶君就十三岁了，离及笄礼不过剩余三年。
那一夜，秋夕阿姊与惟生哥哥抱在一起的一幕，在郭瑶君心中徘徊不去。
襄王爷门第自然比潘府高，所以秋夕阿姊与王爷并不和睦吗？所以秋夕阿姊更喜欢惟生哥哥吗？郭瑶君如是想着。
十二岁的少女对于情爱懵懵懂懂，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
“瑶君，瑶君？”郭瑶君不知不觉出了神，沈湄晃了晃她。
潘美当时也不清楚为何相信了，瞒着所有人将此人带了出去，秘密关了起来。
潘美并没有向使女坦言自己的善意，使女在忧虑之下，幸而足月生产，惋惜的是，使女最后仍是殒命，潘美看到这张和李重进眉眼处颇有几分相信的婴孩，终于相信了使女所言，然而此事使女的丧事也早办完了。
潘美将使女身上唯一的信物，一个绣着竹叶纹路的香囊系在竹青身上，将其带去真定府老宅。
那时的邹小乙尚且年幼，卢琰不敢让他呆着京中，当知道潘美如此胆大，私藏逆犯后嗣，不知出于何意，索性也将邹小乙安顿在真定府。
邹小乙在真定府老宅与竹青相处了一段时间，又被卢琰召了回去。
那时的竹青还太小，邹小乙已无太多印象，后来李孟然生下女儿后难产血崩而亡，邹小乙决定带着竹青走，然而邹小乙还来不及悲伤，卢琰已向太祖皇帝请辞告老还乡。
一切太过突然，竹青因此随着他一同逃往东阳新渥灵山。
邹小乙讲到此处停住了，因为这样的故事牵扯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拿生命与之相抗。
这一切一切，过去了二十余年，然而一切仿若就在身边，触手既可触碰那些伤痛。
“阳生他，也是你的亲人。”
“嗯。”邹小乙点头。
李重进生母乃是郭四姊福庆长公主，而邹小乙和潘惟吉的生父柴荣的帝位，正是承袭于养父郭威。
亲缘虽并不十分相近，然而在这个郭氏与柴氏后裔几乎消弭殆尽的时候，尤显得珍贵。
铃兰端来了热菜，潘挚如今也是厌恶极了这张床，并不想坐在床上吃，她径直起了身，走到饭桌前。
“邹大夫还未用晚饭吧，一起吧。”潘挚道。
潘挚的笑如和煦般温暖，邹小乙坐了下来。
潘挚吃了几口，邹小乙只是坐着并未动筷，她狐疑的看着邹小乙。
“你愿意与我一道，回新渥灵山吗？”邹小乙忽然问。
潘挚只是微微惊讶，转瞬微笑着，继续吃菜，这个问题，问了无意，并不需要回答。
这样的问题，邹小乙也曾经问过一个女子，那时那个女子，也如她一般，并不回答。
临近除夕，细数整个韩国公府，最悠闲的莫过于郭瑶君，若还是往昔在郭府，她必然也是如同韩国公府的子侄们一般，忙里忙外捯饬。
可如今，是在韩国公府，白氏从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从院子再到郭瑶君身上的新年打扮，样样周全。
而与她一样，闲得发慌的还有益王妃沈湄。
年关时节，未来的太子妃李妤无空陪她游玩，益王府庙小，也没什么需要她亲自打理的地方，她想了想，还是找那个小小人儿吧。
沈湄平生最好的，就是看看歌舞，听听小曲，看一看新出的戏。
沈湄请郭瑶君入府，郭瑶君应了，才坐了下来，戏还没开始唱，沈湄已经跟郭瑶君大吐苦水。
什么在京中无玩伴，无去处，连平日里做什么都是重样。
郭瑶君亦然，但她不像沈湄那样直言，身份有别，沈湄能说的，她一个闺阁女子不然。
“我也许久未见三嫂了。”沈湄不知何时，话题一转。
郭瑶君眼眸一亮，直看着沈湄。
沈湄只要一提到潘挚，钦佩之意油然升起，她深觉自己感染了郭瑶君，拾起新话题。
沈湄说着说着，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三嫂这是怎么了，一入冬就病倒了，去年也是如此，我想去看看她，她府里人都用这个为由挡了我们。”
“我们？”郭瑶君奇道。
“嗯，还有许王妃。”
“我这想找个说话的人怎么这般难，瑶君，你我要常来常往呀。”沈湄抓起郭瑶君的手，亲切说着。
“这个，益王妃可知晓秋夕阿姊是何缘故？”
“这话说的，你住在韩国公府，应当是我问你才对，怎么，国公府无人告知你？”沈湄道。
郭瑶君摇摇头，她自进了国公府，就是住在承庆郡主的院子，承庆郡主与潘挚最是交好，然而她也只是知道潘挚是母胎带来的弱病，其中的并不比旁人多知晓。
今日请来的戏班子，新编了一个戏曲，故事梗概如下：
一对农户夫妻，结伴十余年，膝上儿女双全，偶有争吵，长子要成婚，妇人欲给他找个门第高一些的，而男人却希望长子与媳妇门当户对，两夫妻为此争执，最后男子说了一句，你我夫妻正是因为门第无所高低，才能和气相伴十余年，若有长子娶了高门儿媳，只怕阖家不宁。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妇人听从了夫君的。
这戏咋听之下，着实是无聊，与其他的跌宕起伏，官宦男子如何排除万难娶低门小娘子的相比，实是摆不上台面。
然而台下的两人听得皆感动不已，益王妃连连打赏。
编戏曲的人有心，知道这些大门大户的妇人，听也该听腻了王侯将相的故事，像这样的故事，在士大夫的家族里，几无可能。
沈湄大抵是成婚的四个皇子里最幸运了，赵元杰宠爱不及前面四位哥哥，心思也不多，成婚数年唯有沈湄一个正妃。
大抵如此，沈湄并不愿意听低门小户的女子如何嫁高门，也不想听那些高官们是如何抛弃发妻追求爱情。
门不当户不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沈湄与郭瑶君一样，都希望既拥有世家子的身份，又能得这样平民夫妻相濡以沫。
沈湄是得到了，郭瑶君却逐渐犯起了难，过了年，郭瑶君就十三岁了，离及笄礼不过剩余三年。
那一夜，秋夕阿姊与惟生哥哥抱在一起的一幕，在郭瑶君心中徘徊不去。
襄王爷门第自然比潘府高，所以秋夕阿姊与王爷并不和睦吗？所以秋夕阿姊更喜欢惟生哥哥吗？郭瑶君如是想着。
十二岁的少女对于情爱懵懵懂懂，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一切。
“瑶君，瑶君？”郭瑶君不知不觉出了神，沈湄晃了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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