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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琴剑缠眠意

    宴会正式开始时,布伽刚落座,钟鼓司掌事面色难看,“娘娘,这就开席了!歌舞坊的舞女们......舞女们......被拦在戏楼,开场舞没了,若是圣上怪罪下来,臣难辞其咎,求太子妃搭救钟鼓司!”

    钟鼓司掌事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掉,宴会办砸对堂堂太子妃来说不过是件小事,可对钟鼓司的宫人来说却是不得了的打板子、杀头大罪。

    方才布伽在得了皇帝办砸不罚的赦令,她倒是稳坐如山,可布伽受不了一个老爷们当着自己的面哭得嗷嗷的。

    太监虽不算男的,布伽也见不得人在她眼前掉泪,慌乱中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哎,你哭什么?别哭啊!”

    布伽咬了咬牙,‘腾’一下站起来,小声与钟鼓司掌事嘀咕,“哎,罢了罢了,我先顶一会儿,你快去把舞姬们接回来。”

    布伽这一站,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布伽对着皇帝一拱手,“父皇,为迎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给大家舞剑一曲助助兴。”布伽说完,对着在座的官眷们又道,“我剑术不好,等会儿诸位看笑话也别笑太大声,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这还没开始丢人现眼,就先让人给她留面子,这事全京城也只有布伽能干得出来了。众人在心中默默讥讽,面上一个个却都极为捧场,有人起哄的高呼道,“太子妃将门虎女,剑术必然差不了!”

    皇帝一听有舞剑,心绪也高涨了起来,笑眯眯满口答应,“好,依你!往日只见男子挥剑,未曾见过能把剑得好的女子,今日你也给爱卿们开开眼,也让他们看看将门虎女手里的利刃!”

    众人坐在席间左等右等,月季才匆匆跑来,拿来了布伽唯一带进宫的嫁妆——承光剑。

    在场之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布伽手上的承光剑上了,承光剑乃是大单的三大名剑之首!

    传说中承光剑削铁如泥,乃大单镇国宝器!布氏先祖在大单开朝之时,因护卫太祖有功,得太祖皇帝以承光剑相赠。见过承光剑的人不是被砍落马下,就是已经埋骨沙场了,众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席上的议论轰然炸开。

    一阵倒吸凉气者甚多,有眼力的武官已经认出了布伽手拿何物,“这不是赫赫有名的‘承光剑’?”

    “原来这就是‘承光剑’,这宝剑看起来也没什么稀奇啊?”

    “柱国竟真把镇国宝器传给了一个女娃娃?”

    “布氏就剩太子妃这么一个独女了,不传她传谁?”

    “我看柱国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传给太子妃,实则是变相地进献给皇室!”

    宴席上的王公贵族们议论纷纷,东宫的妃嫔们却缩在角落里听得满目惊色。

    太子妃随便一把破剑居然都有这么大来头......

    布伽提剑上台时,钟鼓司对布伽的忽然献舞毫无准备,只好临时让乐工按原先排练好的舞曲演奏。

    乐声渐起,布伽执剑挥舞,乐声充斥着媚意,却与布伽凌厉的剑锋违和得很。布伽有意将剑舞得更偏柔和,可承光剑在她手上却透着掩饰不住的腾腾雄壮。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布伽那剑舞得让布罡没眼看,布伽耍得那花架势,骗骗外人也就罢了,逃不过布罡的法眼。他骂不到布伽,气极了对着身侧的单商锦骂道,“这兔崽子多久没摸过剑了?舞成这样也好意思在人前丢人?”

    单商锦听不得人埋汰布伽,可骂人的是右柱国,单商锦微微撇了撇嘴巴。

    可席上不止布罡这个做亲爹的骂,席下不少人唏嘘一片,“呃...太子妃的剑耍得也就那样...要不是太子妃貌美,这剑我都看不下去......”

    单商锦越听越火大,扭头恼怒地去找是谁眼这么瞎!单商锦默默起身,行到了钟鼓司乐人边上。

    他作势让乐人停下了乐声,亲自抚琴与布伽的剑应和。

    在单商锦看来,布伽的剑舞得绝不算差,只是差在与之相和的曲子,不是布伽剑舞的不好,而是这些俗人没有鉴赏的眼力!他抬起修长的指尖,清清浅浅的拨弄了几声琴弦,布伽的剑舞看起来便立刻与方才大为不同!

    伴着单商锦的曲声,布伽手里的剑竟显得那般飘逸、轻巧、畅意、卓绝。单商锦仅仅只是用了一把古琴,便鬼斧神工一般化腐朽为神奇,衬得剑舞的雄壮恢弘、气势磅礴!

    单商锦古琴与布伽的剑舞一应一和,像是跨越了器物,隔空交流了起来,琴知道剑的去处,剑应和琴的雅意。古琴与古剑像是一对极为相熟的恋人,在曲声和剑锋中你来我往、缠绵悱恻。

    琴声急时,剑飘逸得熊熊生风。坐在第一排的宾客都能清楚得感受到剑风擦着面皮呼啸而过的瘆人凉意,彷佛他们的脑袋像皮球一般摆在舞剑者面前,可随意探取。

    琴声缓时,古剑彷佛化作了一片带着光亮的软白布条,布条穿梭在舞剑者身前颈边,在月光的照耀下绽放着灼灼光亮,少女纤细的身姿柔媚娇俏。

    布伽一身肃穆的宫服,并未着艳丽的舞衣,可那肃穆的宫服都遮掩不住布伽通神的娇柔媚气。

    春风、明月、花香、美酒、佳肴、良人、剑风、琴弦相得益彰,像是齐齐同众人庆贺元宵之喜。

    宾客们一时看得呆了。单商锦目视着月下少女,不忍沉醉,可当他注意到四下奇异的气氛时,立刻绝了琴声中的缓意,改温适为恢弘。

    有了单商锦的帮忙,布伽才算勉强应付了差事,一套剑法舞完,又是下一套,布伽在众目睽睽之下煎熬难耐,她都快把毕生所学都耍一遍了,才终于在场边见到了钟鼓司掌事‘完事’的示意。

    布伽满头大汗、如释重负的收了剑。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走下台时,宾客们还沉浸在剑舞中没回神儿。

    第一个拍手叫绝的人竟是太子。太子倒捧场,第一个带头鼓掌,“好!好!舞的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剑舞!太子妃,回去舞给我看!”

    元宵宫宴的开场是二皇子奏的乐、太子妃舞得剑,直到太子鼓掌,席上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是个懂行的都知道:光听这曲子、光看这剑舞,都默契到这份上了,就该明白太子妃与二皇子这俩人关系不一般了!达官贵人们都隐隐觉出不对味儿了,就只有太子这个缺根筋的冤大头气度过人,带头鼓掌!

    台下附和着一片叫好,喝彩中不知夹杂着多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

    老皇帝瞪着单商锦,他这个做父亲的再不愿,他这二儿子曲也都弹完了,老皇帝只好给他擦屁股、打掩护!

    老皇帝脸一沉,做起了严父,试图趁大家没缓过劲儿,悄没声息的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老皇帝对着太子张口就骂,“逆子!光那些莺莺燕燕跳得还不够你看?让太子妃给你跳舞?做梦吧你!”

    老皇帝这么一骂,确实没人注意到二皇子了。皇上唾骂太子,那是京城满朝都喜闻乐见的笑料,不光皇后这个做母后的早已习以为常了,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也会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皇帝骂得起兴,竟无一人劝解。朝臣们都屹然不动地踏实坐着,全当没听见,边忍着笑看热闹边惬意的等着下一个节目。

    皇上骂太子的那些话皇后压根就没听,脸上还扬着笑意。

    一旁的芬霜见了皇后笑脸,也为之高兴,“皇后,今夜晚宴办得这样像模像样,太子妃还算个能当事儿的。”

    皇后此时说话也有了笑模样,“不过是个小丫头,终究嫩了些。”

    皇后端起酒杯,满面春光地举杯与布罡、布母隔空换盏。

    布伽在众人的欢呼与称赞下回到了座位。

    钟鼓司趁着布伽献舞的空挡,不知从哪里凑出了几位舞姬,这才勉强拼出一支舞撑着场面。

    跳动的烛火、遍撒满园的月光,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恰好映照出布伽脸上流畅的弧度,她的脸埋在明暗之中熠熠生辉。

    布伽抬头时,正撞进了单商锦的眸中。

    布伽隔着人海歪着头,抬手扒着她的眼皮与坐在对面的单商锦做了个娇憨滑稽的鬼脸。方才若不是有单商锦救场,她今夜定不会这样顺利。

    布伽简单的一个小动作不知挑动了单商锦的哪根笑筋,引得单商锦低头嗤笑了起来,

    单商锦此刻全然将布伽已嫁做人妇的事儿抛掷脑后,还当布伽是个整日围绕在他身旁闹腾的娇俏姑娘。笑够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缱倦的温和,做了个难看搞怪的表情以回应布伽。

    俩人旁若无人、笑眯眯的隔席相望,笑得开心。

    老皇帝坐在主座之上,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老皇帝刚骂完太子,本准备再夸两句太子妃,可当他看到日日板着脸的儿子当众对着布伽笑成了一朵花,到了嘴边的夸赞之词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老皇帝目光带着警告之色,不停的望向单商锦,可单商锦此刻一双眼却只容得下布伽,全然没看见老皇帝的示意。皇帝出言提醒,“老二,若不是有你的琴弦映衬,你弟媳的剑也不会这般夺目,除了赏太子妃,朕也要赏你啊?”

    老皇帝特意将‘弟媳’二字念得更重些,他那痴迷的儿子这才如梦初醒的对上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