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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共商大计

    四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话。加之阵法“桃源”闭绝外界之声,此刻死寂笼络住整间客房,好似一池寒潭。

    妄图弄出动静的人或物无不缄默地徐徐沉底,空望几星烛火在潭水之上无声地摇曳。

    杜千流在四人中最是熟知丰州诸事,自觉身负打破眼下沉默的重任。但自打门主闭关苦修,赤霄门上下行事低调,少惹事端,以致杜千流也对这宗门的近况知之甚少。

    他不免心生烦躁,情急之中,想起前几日其女杜繁嫣提及的赤霄门即将新收外门弟子一事,顿感山中老人嘱托之事有了些许眉目。

    “赤霄门将于次月朔日选拔外门弟子。谷副堂主若得此良机进入外门,则可凭外门弟子身份畅行赤霄门乃至丰州。”

    “但这外门考核非同小可。受试者须年岁不满二十五,且是名扬东川的青年才俊或是由各世家大族保举的武道能者。而受试者当中,终能拜入赤霄门者更是十不存一,凤毛麟角……”

    杜千流话音未落,谷行知就接过话茬说道:“谷风小儿,切莫误了这等天赐机缘!平日你为秋收堂四方奔走,无暇精进修为,是老夫对不住你。

    此番你若真能拜入宗门潜心苦修,以你之资必定武道大成!”

    谷风听罢,面朝谷行知与杜千流拱手而立,说道:“多谢二位堂主美意,谷风愿入外门为山中会亲探赤霄门中虚实。

    只是……只是我虽年纪尚轻,不满二十五,但未尝在江湖中闯荡出自己的威名,更非世家大族之后。如此看来,我并无受试资格,怕是无缘这外门考核。”

    许久未发一言的杜无愁眼见谷风消沉,上前伸手搭在谷风右肩,安慰道:“谷风小兄弟莫要气馁,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又回首望向杜千流,“千流老弟,你丰州杜家说不上一等一的世家,但也算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我记着这赤霄门往日都会卖你杜家几分薄面,配给些名额。

    不如此番将其中一名额让于谷风,且说谷风是你杜千流至交好友的后人,痴迷武道,毕生所求便是拜入赤霄门。”

    “堂主,我丰州杜家确有一举荐名额。前几日,我还在为人选犯愁。族中的年轻后辈大多不成气候,若我硬要推举他们,也大抵是枉费名额,反倒败了我族声名。”

    “若谷副堂主真能替杜家接下外门考核,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依堂主之言,只怕行不通。各世家大族须从本族弟子中推举人选,并被严禁将名额私授外人。”

    “依我之见,当务之急乃是要设法让谷副堂主名正言顺地入我杜家。”

    应对杜无愁的查问,杜千流自觉对答如流并无疏漏,又点出当前紧要之事,抛砖引玉。他甚是满意,面露如释重负的神色。可这舒畅持续不过半刻,谷行知便向他“发难”了。

    “此事又有何难?杜千流,何不认谷风小儿做个少家主,大大方方地迎回你杜家?”谷行知说罢瞥了眼愣在一旁的谷风,目光中尽是谷风猜不透的深意。谷风暗想,这“老狐狸”定然有所筹谋。

    杜千流闻此神色大变,双拳紧攥,若非谷行知身居高位,以杜千流的性子,定是要凭拳脚向他讨要个说法。

    杜千流厉声道:“谷堂主,休要倚老卖老!我杜千流,为人敞亮正直,与妻子举案齐眉,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更干不出那寻花问柳、蝇营狗苟的勾当!

    如今你却要我认个遗落在外的子嗣,岂非毁我清誉,陷我于不忠不义。叫我日后如何面对妻女,如何在丰州立身!”

    杜千流愤然拂袖,一双怒目直瞪谷行知,摆出副欲生啖其肉的架势。

    谷行知见状,忙赔笑道:“确是老夫考虑不周了。老夫给杜副堂主赔个不是。”

    在谷风看来,他虽无半点真情实意,但终究拗出满怀歉意的模样,给足了杜千流的面子。

    一旁的杜无愁也连连劝慰杜千流。“并无恶意”“略欠考量”等字眼不绝地贯入杜千流耳中,令他蹿腾的怒火稍稍平复。

    杜无愁清了清喉咙,像是要为这漫漫长夜定调一般,说道:“山中老人只交代了任务,具体如何实施,还须我等四人一道敲定个方案。

    赤霄门外门弟子选拔将近,算来也就十余日的光景,并未留给我等从长计议的余裕。不妨趁今夜四人齐聚之时拿定主意。”

    杜无愁停顿片刻,见三人并无异议,又说道:“杜某确有一计。千流老弟膝下一女,名唤繁嫣,芳龄二十,尚未有婚配。丰州杜家可于数日后为繁嫣姑娘张罗比武招亲一事。

    届时,谷风小兄弟只需在比武中夺魁,即可凭繁嫣姑娘夫婿的身份,替杜家接受外门弟子考核。”

    “妙哉!妙哉!谷风小儿,你杜堂主给你寻得良配,还不快快谢过!”谷行知粲然一笑,仿佛早已料定杜无愁会出此计策。

    谷风怎会不知杜繁嫣乃是杜千流掌上明珠,生来受其宠爱。此计若成,杜千流与他必生嫌隙,日后在丰州地界还谈何鼎力相助。

    谷风心中暗骂谷杜二位堂主,正欲禀明杜堂主此计不妥,岂料杜千流发作在先。

    “你……你……”杜千流咬牙切齿,却因此计是由他直属上级杜无愁提出,只得将怒气生生咽回腹中,烦乱地在屋中踱步,间或弄出些哀叹般的声响。

    他已记不清近些年他替繁嫣回绝过多少门婚事,惟愿繁嫣能与倾慕之人喜结连理、长相厮守,不曾想如今女儿的婚配竟要由一场比武草率地决出。

    他心中五味杂陈,生平头一遭深切体会到命运的无端戏谑。

    “你等若无异议,那便依计行事。”杜无愁首先看向杜千流。

    杜千流站定,生硬地附议道:”全凭堂主定夺。”

    杜无愁随后眼瞅谷风。平素能言善辩的谷风也一时语塞,竟只憋出句“谨遵杜堂主吩咐。也请杜副堂主放宽心。谷风自有分寸,万不敢对令爱有非分之想”。

    许久之后,杜千流才缓缓开口,嘱咐道:“谷副堂主,可千万赢下这场比武啊。”

    谷风不住地点头称是。他深知这句嘱托的份量,此刻他眼前的男人,不单是身负重任的夏耘堂丰州分堂堂主,更是一位为女儿倾尽心血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