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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赶赴丰州

    既然诸事已协商妥当,杜无愁便撤回客房内早先布下的阵法,周遭万籁仅在瞬息间重新浸没了整间客房。

    已过五更,沧州方向的晨钟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会鸣响,除了个把值夜的山中客以及客房中的四位,驿馆中人尚在安睡。

    山中会据点的“泅风”法阵须由专人启动。四人虽想赶忙上路,但也不愿坏了众人佳梦,横生事端。只得各自在房中安顿下来,静候辰时。

    谷行知把谷风唤到一旁。谷风心知老爷子对谷翎关爱有加,将沧州诸事细细说与他听。

    谷行知愈听愈欣慰,但一听闻谷翎险糟孙老太爷反杀,面色骤变,怒目圆睁道:“天杀的李家,还妄言孙家老儿仅是三段山岚境巅峰!翎儿丫头此番是头一回领外务。

    若是老夫事前得知实情,定不叫她涉此险境!谷风小儿,幸而有你从旁协力,这丫头算是捡回条命了。”

    杜千流将二人对话尽数听去,也不作声,心中默想:“四段烟波境中期,是吗?若是如此,这谷风竟比嫣儿修为还高出几分。但愿他真能敌过一众丰州才俊,赢下比武啊。”

    此时他尚且不知谷风的修为不过三段山岚境巅峰。

    杜千流不由地连连轻叹,一声低过一声,渐渐归于哑然。只有残烛的焰火似有若无地应和着他。

    又过了不久,沧州方向的第一声晨钟穿林而至,虽几经周折,然不失雄浑肃穆。听得此声后,原本沉静的驿馆各屋渐次传出响动,有如破土苏生。

    谷风客房内的四人因商谈大计一宿未合眼,此刻却是全无倦容。四人利索地披上罩袍,以兜帽掩面,一道往屋外走去,谁曾想迎面撞上了来客房寻谷风的谷翎。

    “谷堂……”

    谷翎穿戴整齐,也是一身黢黑罩袍。在她冒出这一声儿前,四人并未从她兜帽的阴影中辨出她的模样。

    谷行知立马干咳了两声,示意她切莫再说下去,而后训诫道“小妮子,莫要忘了我等如今在外,泄露身份可是坏了规矩咯。”

    谷翎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落在一行人的末尾,随他们去到中庭。与驻地人员简单沟通过回程事宜,谷行知就招呼杜无愁与谷翎一道先行回山中本部。

    谷翎满是不解,回首指向谷风,便问:“他为何不随我们回山中?”

    谷行知爽然大笑道:“他呀,要到旁人家去入赘咯!日后可有嫂嫂好生照料他,你也无须记挂他了。”

    “本姑娘才不稀罕他哩。倒是谁家小姐这般不开眼?”

    谷翎冷哼一声,刻意扯高嗓门,让谷风听得分明。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入中庭圆坛,在谷杜两位堂主身后站定,不容谷风分辩几句,便在“啪”的一声闷响后踪迹全无。

    圆坛之上,惟有“泅风”法阵引动的一缕轻飔,扬起石砖缝中的尘土。

    “我这师妹年岁尚浅,口无遮拦,还请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尽管百般不愿,谷风终究替谷翎给杜千流赔了不是。

    “无妨。你我也该动身了。”说罢,杜千流领着谷风跃入圆坛,只待法阵再起。谷风暗自估摸,此去丰州千余里,而单次法阵至多将人送至百里开外,怕不是要折腾个十余回。

    他不禁轻叹道:“此番当真是大手笔!”

    “是啊!实在是任务紧迫,别无他法。若走陆路,你我各取良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至少五日方才能到丰州界;

    若走水路,沧江水道迂回,多有急湍。只怕停靠丰州埠头时,外门弟子选拔早已结束……”

    圆坛上旋风骤起。杜千流忽觉一阵寒意从脚跟上泛,便不往下细说。他合上眼眸,不去理会近旁天旋地转的光怪异象。

    待周遭风定,他与谷风已置身沧州东南近百里的另一处据点了。

    几经周折,他二人在丰州城南官道旁的驿馆落脚,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与途经的前几处据点不同,此地阵坛设于一间密室。

    谷风警惕地探查四周,发觉自己被十几副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四壁悬挂的炬火照出阵坛外众人的身形,他们各持利器,收缩包围,缓步逼近谷风与杜千流。

    正当谷风愈发不安想先手制敌时,杜千流上前一步挡在谷风身前。只见他褪下兜帽,环顾密室一圈,又背过手去,不怒自威,单凭气势就足以叫众人胆寒。

    “家主!”为首之人突生惊惧之色,旋即俯首作揖。其余人等见状也慌忙叩头下拜,齐声呼喊的一句“家主”在这不大的密室中回响不绝,袅袅不散。

    杜千流快步上前扶为首之人起身,并示意左右免礼,说道:“此处并无外人,你等照旧唤我副堂主即可。”

    杜千流回首看向谷风,招呼他前来,又说道:“来!谷副堂主,我来替你引见丰州分堂的诸位。”

    “副堂主”这三个字眼瞬间震慑住在场众人。他们不禁上下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少年,试图从样貌中寻得谷风年纪轻轻却擢升高位的凭据,然而一无所获。

    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谷风走到杜千流身侧,从兜帽下探出头,朝向散落四周的丰州分堂同僚一一拱手。众人虽一时弄不清谷风的来头,但见他举止谦恭,姿态放得极低,也纷纷抱拳回礼。

    “这位是秋收堂副堂主谷风。本部特将他调来主掌赤霄门相关事宜,并令我等全力协助。”

    杜千流刚转达完山中老人吩咐的要务。众人便议论不迭,且交谈之声愈加激愤。

    终有一人高声疾呼:“秋收堂黄口小儿焉能问丰州之事?真当我夏耘堂无人?”

    那人一语道出在场诸位的心声。众人听罢连连称是。

    杜千流立马夺过话头,声色俱厉道:“休得妄议成命!若有怠慢不从者,立即交由本部山雀亭处置!”

    此言一出,敲山震虎,全场莫有一人再敢作声。众人听得“山雀亭”,有如崇山压顶,心头猛地一沉,单是想起传闻中山雀亭肃清奸细的手段,便若有芒刺在背。

    谷风在山中会供事九年有余,自是久闻山雀亭“破山中之贼,除四堂之害”的凶名。只是其下辖雀士行事诡谲,又独立于四堂,谷风也所知不多。

    杜千流见这番话颇有成效,屏退手下,单单留下为首之人。谷风在一旁关注他许久。此人气度不凡,一直沉着镇静,不曾随众人起哄,也未被杜千流唬住,倒有几分“大将”之风。

    “谷副堂主,方才全赖我管束不周,险些误了正事。”

    杜千流满面赔笑,“我这就来替你引见我这位贤侄,其名杜三山。三山自打二十岁起就随我闯荡,饱经历练。

    现如今他已是我丰州分堂的一员猛将,主管分堂在丰州城外的行动,同时也负责经营这处据点。”

    杜三山生性寡言,转头迎向谷风的目光时,只是略微点头致意。谷风毫不介怀,反倒因不必拘礼,更自在了几分,也朝向杜三山应付了两下。

    “三山,我此番前来有两件事托付于你。其一,谷副堂主须在此处盘桓几日,你且备一间上房供贵客歇息,莫要怠慢。

    此外,丰州城外密林环抱,你可带人领着谷副堂主四下走动,将在密林之中寻路的法子传授于他。密林中时有凶兽出没,你务必护他周全。

    其二,你可差人看紧丰州各城门,留意近几日进城的可疑人员,只须远远盯梢,切莫打草惊蛇。你若无疑问,就替我安排一下‘泅风’法阵,我要尽快赶回杜家。”

    杜三山拱手领命,不吭一声地往外头大步走去,却还是在行将踏出密室的一刻,被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叫住。

    “我离开的这几日,夫人和嫣儿可好?”

    “无恙。”

    寥寥两字似乎在密室半空盘旋了许久,直至杜三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徐徐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