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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杨按察,救我!

    连续一个多星期,灾民安置地那边都是热闹无比,连带着特税司那边晚上都是车水马龙。

    而随着近二十个奇奇怪怪的项目放了出去,广安城的灾民立马就少了一大半,花名册上的数字锐减到仅仅有六千人不到,想必等到最后几个依旧在拉锯中的项目达成了合作,这些灾民会被完全消化的七七八八不说,青壮人手还未必够用。

    之所以花名册上的数字锐减了那么多,但停留在安置地里的灾民依旧还有一小半……

    一来是许多项目仅仅只是开始进入勘测设计阶段,这些灾民虽然签了劳契,但入股的乡绅商贾们却一下子没有那么多房间给他们住,因此暂时还是住在灾民安置地,在缴纳了低廉的代管费后,由卫生署和特税司这边代为照料;

    二来嘛,华夏古代民间卫生知识贫乏,更有着表亲结婚的习俗,因此这剩下来的灾民里,除了有不少失孤儿童之外,更有数百人是身患先天残疾之人——如果不出意料,这些人最终会被挑剩下来,然后被允许进入县城乞讨卫生。

    但很显然,这些事情轮不到杨默去操心,或者说他目前还没这个能耐去操心——历经了百余年的贫瘠战乱,华夏大地上遭遇比这惨的百姓海了去了,他操心的过来么?

    ………………

    卫生署。

    杨默小心翼翼地从那间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破土房里把并不多的办公物品拿了出来,然后蹲在门口的院子里打包——赈灾的事情或许还有许多后尾,但疫病防控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他自然不需要继续在卫生署这边的危房里坐班了。

    嗯……托某位神仙的福,灾民那边的卫生环境控制的不错,再加上特税司这次很是购置了一大批药材来熬煮派发,在某个监察厅按察每日面无表情的现场监督下,卫生署也不得不加大筛查力度,前后小半个月下来,众人所担心的痢疾、霍乱等瘟疫竟然并没有爆发的迹象。

    “老大,蜀南道监察厅各处室的办公室还没修好,咱们现在就算是回到监察厅,也无非是点个卯后继续出来流勘市监……要不,干脆直接去我家坐坐?许久未见,我父亲思念老大的紧。”见到终于要离开这个随时可能把自己压成肉饼的破地方,林图长长舒了口气,然后一脸殷切的看着杨默。

    所谓“流勘”,说白了就是跟后世的街警一样到处巡逻视察,而没了卫生署的这摊子事,杨默目前明面上唯一的活计就是市监处那边的杂务了,因此林图这个建议其实也挺合理——毕竟,在这个年代,市监处的小吏们对于那些商铺而言,无疑是害虫般的一种存在。

    杨默闻言,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说了句:“公务在身……不去!”

    说罢就挎上那个轻飘飘的小包裹,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见到杨默这幅做派,林图的脸色别扭了起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年岁仅比自己大了两岁老大,决计不是自己这种菜鸟所能糊弄的。

    但是……

    一想到自己父亲这几天的坐立不安的表现和今早上的嘱咐,小胖子心里就有些发苦;

    作为特税司邀请的最后一批嘉宾,林泽赫然蔚然其列。

    而就如同最重要的嘉宾永远是最后登场一样,最后这一批被邀请的嘉宾数量虽少,但每一个在蜀南道都属于重量级人物——除了林泽以及两个本地的小虾米。

    说是小虾米,其实也是广安县首屈一指的富商,其实力和身家远在林泽之上——但没法子,其余的嘉宾要么是自贡的盐商,要么是横跨政商两届的幕后大佬,本地这些所谓的富商,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够瞧!

    如此多的大佬跑到广安县这边来,这件本身就已经有些诡异了,但更诡异的是,广安特税司由布政史率队,齐齐出动了包括沐承、何旭在内的四位主事不说……言谈之间,似乎这是个开头而已,后续如果谈的顺利,还会有更高级别的人物参与进来!

    本来这已经够令人心惊胆战了,但要命的是……林泽发现,这些人谈的东西完全是他前闻所未闻的玩意。

    这一下林泽就有些坐蜡了——跟一票子身份实力远超自己的大佬们以看似平等的姿态坐在一起,聊一些他根本不听不懂的内容,这绝对是商场中大忌中的大忌,一个不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偏偏特税司跟盐商那边事前似乎早就进行过数轮沟通,两边把话说的云里雾里不说,还一点向他解释的欲望都没有,整件事情整的神秘兮兮的——甚至有两次后续的沟通直接就没邀约自己。

    几番下来,林泽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现状——自己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且有充当小卒子的可能性,压根底就不是因为自己实力够资格,而完全就是特税司当初瞧在某人的面子上添的一个附加物而已。

    而纵观自己所有认识的人里,谁有可能让特税司高看一眼……

    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而之所以特税司的人竟然全程不打算向自己详细介绍一下那个规模听着吓得死人,但自始至终让人听的云里雾里的项目,甚至连自己厚着脸皮上门拜访也随意找个理由推辞不见,其态度就很明显了——因为一对儿女的一些表现,让自己一家人在某人眼里的评分大大降低,连带着他这个广安县里的新锐商贾,在特税司的眼里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如此一来,放在林泽面前的就两种选择:要么直接退出这轮游戏,要么重新获得某人的重视。

    但问题是,这个项目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投资规模委实是他闻所未闻——偏偏从特税司和那帮大佬们的严谨神态和分毫必争的态度来看,这事不像是骗人的。

    天见可怜,他林某人活了大半辈子,从未遇到过这种能够令人沾点惠泽就能鸡犬升天的超级生意,如果就此退出,他敢打赌,后半生一定会后悔到连觉都睡不着!

    于是乎,便有了刚才的这一幕……

    ………………

    一个时辰后,南门火神庙附近。

    已经换了一身便装的杨默正跟几个彼此都不认识的挑夫挤在一起,在街边兴高采烈地涮着九宫格。

    与后世的九宫格火锅不同,这种为了摊派底料费用的用餐模式,根本就没什么什么精致的铜锅,就是一个普通的铁盆,中间给你嵌了一个满是放眼的活动格子——最过分的是,这种格子并不是量身打造,因此如果你运气不好,只剩下锅边的格子给你认拼的话,你还得防着别人从隔壁的小缝里偷偷把你的毛肚夹了过去。

    看着杨默眉开眼笑地在那锅不知道重复利用了多少次的红油锅里涮着牛鲜肝,被热出了一身汗的林图实在不能理解。

    与后世人印象中的常识不同,以前的华夏不管是什么地方,内脏和下水都是被鄙夷的脏腥之物,只有那些吃不起肉的苦哈哈才会食用——别说林图这种家庭了,就连普通的小户家庭,哪怕没钱买肉,寻常也不会提着一吊下水回家,免得被邻居笑话。

    虽然说这种情况近几十年来有所变化,哪怕是盐帮菜中也开始出现了相关的食材,但同样是牛肚,但凡有点身家地位的,最多也就是夹上几筷子金钱肚——像牛肝猪肝这种腥臊之物,他们绝对是连碰也不会碰的。

    而杨默虽然没有什么钱,但他好歹也是监察厅的按察,妥妥的官身,再加上身边有自己这么一位有求必应的钱袋子,实在是没有理由跟一群满身臭汗的苦力挤在一起拼午饭,更加没有理由像看见宝贝似的夹着那一筷子牛百叶在锅里摔来涮去,一副生怕不小心被别人抢去的模样。

    想到这里,林图略显艰难地把一筷子豆腐皮放入嘴里,心里满是沮丧——从杨默刚才率先把他自己的饭钱结了的表现来看,前几日自己在小妹面前口风不紧的表现,着实在这位老大心里失分不少。

    这不,从这几日的感觉来看,自家老大明显对自己没有一开始的亲昵了。

    不过也难怪,明察院这一系的成员,虽然没有暗察院一系那么敏感,但毕竟也算是半个谍报人员,口风不紧乃是大忌,换成是自己,也绝对不会看重一个嘴巴漏风的下属的。

    正当林图自怨自艾之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杨默远远望去,却像是一群人正在追杀某人,从那群人毫不避讳地大呼小叫来看……似乎是本地的袍哥会成员。

    啧~!

    这些袍哥也太目无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拿刀子追着人砍,莫非真的以为……

    好吧!

    在蜀南道,就连刘都督一系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袍哥,广安县虽然是军事价值甚至比重庆成都还要高上一些的战略要冲,但人家喊上一句“天老大,老子老二”,也不完全算得上错。

    况且与大多数地方的非官方组织不同,蜀南道这边的袍哥虽然凶狠,但最起码的规矩还是守的,既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玩追杀,那么被追杀的那个人多半是犯了忌讳——在广安县这种地方触人家的忌讳,挂了也不冤。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蜀南道,不是其它地方……朝廷的手没那么长!

    正当杨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算低头继续吃火锅的时候,一个惊惶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杨按察,救我!”

    看着某个熟悉的身影仿佛见到救星似的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直奔而来,杨默一脸既意外,也不如何意外的的虚假诧异。

    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