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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午夜(三)

    话说到一半,傲天硬生生把话吞回来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狂鼠现在已经抽不开身了,他刚刚才把兽群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要是他现在离开,进入大厦,恐怕发狂的兽群会在瞬间把这座建筑撕成碎片。

    头顶传来了激烈的开火声。但这枪声并不是连续的,有的间期也明显大于换弹的时长。更何况,上边现在只有骆冰一个人暴露在空旷的屋顶上,傲天想象不出骆冰究竟要怎么换弹。他现在又不能把狂鼠一个人仍在下面,傲天心急如焚,他甚至看到了沉默的间隙骆冰和这些鸟兽肉身缠斗的画面。

    “我们动作快点吧!”傲天也加入了引诱的行列里,学模学样地向兽群开了一枪,伴随着一声充满愤懑的怒吼。

    再次被挑衅的兽群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原本还在摩拳擦掌的野兽们现在已经狂奔起来了。

    “快快快!”傲天一味地催促着。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狂鼠第一次见到傲天焦急的样子,这份真实的情感远胜于虚假的作戏,兽群们癫狂了。

    这么狂躁的兽群冲锋起来要是超过陷阱可以处理的上限就麻烦了,这脆弱的防线可挡不住它们的铁蹄。

    在一段较长的沉寂后,头顶又开始传来枪声,这一次还伴着破风的声音,更多的鸟兽赶到了战场,它们巨大的影子就像一片死亡的阴云连绵地覆盖在狂鼠和傲天的头上。

    傲天经狂鼠的提醒后现在收敛起自己的心情,开始收拾局面,一点点射击着那些冲得太快的野兽,试图压缓它们的推进。

    不过傲天发现这些野兽的反应各不相同,个体和个体之间的差异很大,比种族之间的差异还大。这一方面给控制引诱出来的兽群数量提供可能,另一方面加大了这种控制的难度,因为这种差异很难鉴别和控制,不能一概而论。

    傲天现在是多么希望自己是世界上最高超的表演家,能够随意拿捏自己的情绪,不够就放,过头就收。事实却恰恰相反,因为“无情”的缘故,傲天得以逃过守卫者的控制,但是现在这种“无情”反倒成了致命的弱点:

    傲天没有把握这种情绪尺度的能力。在刚刚心急如焚的时候,兽群一起狂暴,而现在他冷静下来之后,兽群就像一碗沸汤被投了一块冰一样,瞬间平静地不冒任何气泡。傲天突然发现:恰到好处地发脾气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老大,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做吧。你平日里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临阵磨枪是不行的。”狂鼠看出傲天的窘迫,主动给他解围,“你可以先上去找骆冰,反正看上去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多的忙,毕竟,我也觉得留两个女孩子在上面不太好。”

    傲天没有理会,专注于在物理上调控兽群的步调,将它尽量控制在合适的节奏里。

    狂鼠见状,知道老大轴起来是拉不回来的,“那老大你帮我盯梢吧。”

    傲天也给狂鼠打了个“可以”的手势。狂鼠又开始招呼起来,就像是在和混混打架:“谁吃谁还不一定呢,你么这些蛮子觉得自己赢定了吗?过来啊,打一架!”

    接下来的路程里,狂鼠就像一个舞台剧主演,以世界为剧场,精湛熟练地表演着自己的感情,和那些不通人情的野兽们极限拉扯着悲欢,一时间,那起伏的蹄声仿佛观众潮水般的掌声,盛赞狂鼠的全情演出;那律动的蹄起蹄落又像是这剧中的边角,配合着主演,在这尘土大地上跳一曲踢踏舞。

    “谢谢!谢谢!”仿佛是被感染了一般,狂鼠对着兽群鞠起躬来,笨拙地模仿了个绅士礼,“表演要落幕了,门票就请用血来付吧。”

    轰咯,大地突然塌陷了一块,那是一个巨坑,能容下上百人的大小,里面涂满了油,还有强度很高的金属。不幸跌落下去的野兽,在油的涂抹下,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想站起来,就又被滑倒,慌乱的野兽们互相冲撞着,在不断的跌倒爬起的过程中,锐利的尖刺划破它们的毛皮、血肉,在这场血腥的表演中,野兽被凌迟至死。

    这个大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装载着模糊血肉的大锅。

    傲天被惊呆了。

    “这个坑是借大眼珠子的力量挖的,那确实是个合格的探机。里面那些刺是一些特殊的合金削成的,这些合金来的途径,等这次回去我就会和你们说的。现在不是详细解释的时候。”狂鼠以为傲天被这个陷阱的规模震撼到了。

    傲天没有想到狂鼠竟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陷阱,如果说以前的狂鼠更像是一个滑头的求生混混,现在的狂鼠就是一个为了生存、手段毒辣的猎人。他惊叹于狂鼠的鬼马才华,也感叹狂鼠的阴晴不定。

    这种才华还真是可怕的破坏力。

    “它们还真是冷漠,对同类的死亡一点反应都没有。”

    狂鼠的话把傲天快速推向了现实,确实兽群就像是没有得到指令的士兵,哪怕同伴刚刚在面前惨死,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只是在缓慢有序地缩小着包围圈。

    轰!头顶传来一声爆炸,这声音比火枪炸膛的动静还要大不少。傲天连忙看向空中,却发现探机的光柱依然有条不紊的旋转着。

    上边发生了什么?傲天现在又好奇又着急,这座大厦有十几层,楼顶的人声根本传不到底层,他们现在只能靠这些大的动静猜测着上边的情况。

    傲天矛盾的是:这种动静一般都意味着糟糕的情况,却反而能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就像是在家的妻子等待着战场上丈夫的来信,一边是难捱的寂寞一边是可能的噩耗。傲天讨厌这种感觉,就像在吃队友的人血馒头。他觉得自己要被撕开了,自己的心智在被世界狠狠地折磨。

    “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这个时候还想着统领全局就是在自找不痛快。”狂鼠劝傲天先着眼眼前的危机。

    虽然很难受,但是傲天现在确实没有办法抽身,被迫和眼前的兽群重新对视起来。经过刚刚的“大锅”,兽群的数量有了明显的减少,但是后续的野兽很快就填上了空白,这兽潮就像汪洋一样,无穷无尽。

    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数量的野生动物。傲天合理的猜想,如果这个过程继续下去,世界可以调动所有的兽群进攻这块地方,就他们四个人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兽群战争中只是迟早的事。

    还能坚持多久呢?

    傲天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理智地发现,如果一旦威胁或损失达到某个阈值,他就必须放弃尉和乘风。

    还能撑下去吗?能不能撑到明天的初晨?

    傲天不知道,这个方案从一开始就不完全合理,1号也明确提出来隐患所在,当初决定拼上一切赌一把,不过是想要维持原本队伍的完整性的天真愿望:导师反反复复地暗示明示过的,队伍迟早会散。

    傲天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我到底是这些队员们的队长还是这个队伍的队长?这样付出一切真的是有道理的吗?有没有更好的做法?保存有生力量,队伍迟早可以重建的不是吗?

    要停下吗?

    眼前的兽圈就像一开始一样,黑压压透不过光,刚刚掉落下去那一锅尸体就好像从来都微不足道一般,这种汪洋太令人绝望了。头顶上的爆炸又开始了,这一次是连续的爆炸,就连灯柱都开始摇晃起来了……

    突然,有一声,傲天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自己真的听到了,那是炸膛的声音。

    骆冰守不住了!

    作为小队的队长,带着这些队员死撑下去真的是好的吗?死者尚未可知,但生者却可能转瞬即逝……

    兽群进一步缩小了,他们退无可退地贴到了大厦的墙面上,背后就是大本营,这种逐渐压来的力量,逼迫的傲天踹不过气起来。疑似缺氧的状态下,傲天盲目地射击着。

    谁来都好,快点结束这种情形!要受不了了,好想逃……

    傲天第一次看到了这个自私的自己。令人恶心,令人崩溃,令人陷入那绝望的疯狂。

    嗡嗡嗡。

    怀里的定位器开始震动起来,这是联络的信号: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并且已经在可以通讯的距离内了。

    同时一道无形的波从楼顶扩散出去,就和洞穴里的一样,这一次还伴随着一个女声极限发出的尖叫。这道波形扫过的大鸟瞬间就呜咽地倒下了,被扫过的地方,羽毛和皮肤完好无损,只是散发出阵阵肉香。

    傲天如释重负,朝天鸣枪三声,这是一开始和1号约定好的停止计划的信号。

    那道光柱在一秒内消失的无影无踪。1号忍着剧烈的头痛,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探机的模式。

    探机冲出屋顶,像一个战神降落在傲天面前,一道激光横扫,兽圈就像灰飞一样迅速变薄。

    在可听见的远处,传来隐约可闻的枪声和一些闷声作响的动静,他们两个在帮忙截流了。

    傲天第一次向命运祈祷,庆幸自己没有做出残忍的选择。这声震动让他感受到了拯救。

    “队伍的任务是活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傲天听到的却是这句话。未来会怎么样?自己会做的更好吗?这条路要怎么走?

    傲天收拾好心情,振作起来,虽说转机已到,但事情还没有真正结束。

    上边怎么样了?探机直接就降落下来了,那上边应该也解决了。不过那声炸膛和刚刚隐约听到的女声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