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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十九章 倭国

    君不闻大鱼乎,网不能止,钓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得志焉。

    ——国策。卷八。齐一

    时天下纷争,群雄并起,李禔励精图治,欲中兴大唐,行至今日,已为天下藩镇翘楚,却也惹得肖小觊觎,河东、河南拦堵于前,番族靺鞨伺机在后,真真是不得行差踏错分毫。

    近日来,李禔可说是意气风发,心情畅快,既获悉杜荀鹤出使淮南一切顺利,吴王结盟之事似是顺风顺水,又通过救济雪灾难民,拉近了与靺鞨,室韦的关系,时下形势已是大为改观,挥师南下的憧憬从没有现在这般地触手可及。

    然而,利之所趋,一只贪婪的黑手正隐隐从隔海相望的倭酋小国伸出来。

    “绵绵春雨樱花褪,容颜不再忧思中。。。”如月(古日本阴历二月的异名)上旬的某日,倭国年轻的醍醐天皇慵懒的倚着矮桌,索然无味地念道着已经辞世数年的美女歌仙-小野小町最著名的和歌。

    三年了,如傀儡般坐在天皇的位置上接受大臣觐见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要看着外戚的脸色过日子,真是屈辱至极。宇多上皇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才年纪轻轻就退位的吧。醍醐看似轻松地哼着小调,心中却是另一番苦涩的滋味。

    百姓们常庆幸自己生在了好年代,称这个时代为“平安时代”;天下真的太平么?对于皇族来说,天晓得几时才得平安。外戚藤原家干政数十年如一日,弃而不舍。藤原之姓始于大化名臣-中臣镰足,此人被天智天皇赐姓藤原(公元669年)。而藤原家作为外戚影响政局是从镰足的次子藤原不比等开始的,不比等参予纂修律令,营造现在的国都平城京。其妻就是为四大姓家族之一橘家奠定了基础的县犬养三千代(后被赐姓橘宿祢);不比等的长女光明子成为圣武天皇的皇后就是那位有名的光明皇后,次女宫子成为文武天皇的皇后,三女多比能嫁给了同母异父的兄长葛城王;而不比等的四个儿子,被称为藤原四杰的武智麻吕(南家)、房前(北家)、宇合(式家)、麻吕(京家),是律令制下政治势力强大的四家。其中三家在后来的不断争权内耗中失势,只北家独荣不衰。北家延续到藤原良房(公元804-872年)时,以外戚的身份开摄政之先河,排除了大伴氏、纪氏等自古以来堪与藤原氏比肩的中央豪族,成为第一个正式的太政大臣,由此迎来了藤原北家全盛的摄关时代。而继承了良房衣钵的,是他的养子,世称堀川太政大臣的藤原基经(公元836-891年),历史上第一位关白。基经就是自己最惧怕的那个当代藤原家氏长者——左大臣藤原时平的亲生父亲。

    强横的关白藤原基经不仅巩固了藤原家实权派的地位,也造就了时评争强好胜的性格。时评十九岁就位至从三品藏人头,其后历任参议、中纳言、大纳言等职,在宽平九年(公元897年)二十六岁时成为藤原氏的氏长者(族长),之后,时平就一直是朝臣中的头号实权人物。(之前参加过渤海战事的藤原忠平是基经的四子,时平的亲弟弟。)而藤原基经留给儿子的不光是家族荣耀,还有一个毕生的宿敌——菅原道真。

    右大臣菅原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来是个学者,政治势力也不强,却天假姻缘坐到了如今这个高位。出自书香门第的道真,三十二岁就成为了式部少辅兼文章博士,与当时的名家都良香、橘广相、三善清行等人并称于世。

    在道真任赞岐守时,国内发生了一场一边倒的政治斗争——阿衡事件,作为当时唯一可以与藤原家族抗衡的橘家族的代表人物——橘广相,被基经扳倒了。而作为橘广相好友的道真挺身而出,为孤立无援的橘广相仗义执言,说了几句公道话。在这场争斗中,就连当时的宇多天皇也不得不向强横的基经低头。当然宇多天皇对于此事并非毫无芥蒂,私下里非常欣赏道真不畏强权的表现,在藤原基经死后宇多天皇立即虚置摄关之位,并提拔道真为藏人头。随后,道真在宇多天皇的赏识下一路晋升:宽平五年(公元893年)为参议;七年为中纳言,并兼任东宫权大夫,成为了当时还是皇太子敦仁亲王的自己的老师;宽平九年为权大纳言;去年听从宇多上皇的意见,又把道真升为右大臣,成为朝中仅次于藤原时平的二号人物。

    但是道真也不是没有缺点,此人外弱内硬,只是个处理内政的好手。由于菅原道真汉学渊博,六年前(公元894年),宇多天皇命他任遣唐大使,结果,菅原以大唐处于内乱为由,建议天皇废止遣唐使。于是,二百年来从未中断的遣唐使制度,竟因菅原的贪生怕死,就此中止了。

    宇多天皇因为有道真与其他颇有实力的老臣辅佐,隐隐可以越过太政大臣而亲政了(当时的日本天皇只是拥有尊贵的地位,没有实际的权利,一切事务要与太政大臣协商)。可是天不遂人愿,强横关白藤原基经的去世并没有使道真等人看到胜利的曙光,反倒如死亡的前奏般,几年间老臣们非衰便死,朝中大权又落入了藤原氏的手里。宇多天皇从希望变成了绝望,刚刚三十一岁就禅让皇位给了自己。

    可是不管怎样,宇多上皇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好帮手,自己的老师——菅原道真,对于自己来说也算是一件幸事吧。醍醐象往常一样自我安慰着。

    “陛下,左大臣藤原时平求见。”内侍的传唤声将醍醐从冥想中拉了回来。“这只狡猾的狐狸又来算计什么?传他进来。”

    “哦?不知陛下这高贵的寝宫内哪来狐狸?是否要小臣援手诸之?”随着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渐渐清晰,一个年轻人随意地踱步而入,洒脱地就象是在自家院子闲庭信步一般。

    那人的一句话,倒是把上座的醍醐吓得不轻,一边匆忙地整理着衣裳,一边吩咐道:“快,快,给藤原大人看坐。”

    注:古日本四大家族橘、藤原、源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