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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门口响起敲门声,“衣服换好了么?”

    她穿了件纯黑色连衣裙,妆只花了眉毛和睫毛,“稍等一下,”她弯下腰,对着镜子涂口红,口红是点睛之笔,能完全掩盖脸上的疲惫。

    她抬头看到白鹿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你也想要?”她拿着口红问。

    “一个女人认真化妆的样子,还蛮很吸引人。”

    “不要随意把女人归类。”

    “抱歉抱歉,你化妆的样子真的很吸引人。”白鹿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把手提包递给他。

    “我们干什么?”她用牙齿咬着冰咖啡的吸管,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你想不想去看电影?”

    她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会是去游乐园或是陪你打篮球什么的符合年轻人项目。”

    “怕你觉得那种地方无聊嘛。”

    “可是昨天看过电影啊,而且现在也没什么好片子。”

    “我知道一家私人影院,片源肯定不会让你失望,还能打游戏。”

    她打量白鹿,但凡他再年长个三四岁,她都会认为这提议充满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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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去到一家门极简风格的咖啡店,“我经常来喝咖啡,也是最近才知道里面是私人影院。”

    处于好奇,她选了一间ins风的房间,进去后大吃一惊:满地的粉色白色海洋球,天花板上飘满了银色和粉色气球,沙发套上了粉红色毛绒坐垫,房间四周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布偶,多是独角兽和小熊,她随手拿了一只白色北极熊抱在怀里。

    “想看什么?”

    “随便。”

    “那我先选,你看到喜欢的就喊停。”

    她选了《刺猬的优雅》,每次片荒都会看一遍,熟悉的剧情给人安全感。她喝了两杯咖啡,期间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整盒曲奇。

    “你很喜欢这个电影吧。”白鹿问。

    “嗯,你呢?”

    “一开始有点看不进去,小女孩说要自杀时吓了我一跳,不过后来就好很多,那个日本人好酷。”

    “门房太太不酷么?”

    “论长相肯定不算好看的啦,不过她应该还是有其它魅力的吧,秘密书房很赞。”

    “你是觉得他们两个不相称?”

    “就是......有点奇怪。”

    “爱本是没有罪的,如果一桩爱情发生了,它就是发生了,它不仅不应当因为任何原因受责备,而且从审美的角度看,它肯定是美的。”她喃喃自语。

    “你说如果门房太太没有死,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她问。

    “也许吧,可能会?”白鹿试图从她脸上寻找答案。

    “我觉得会很美,美到超出导演和编剧的表现力。”

    “会么?周围的人不会看好的吧,要顶着那么多压力谈恋爱,感觉是件麻烦事,毕竟他们两个阶级差的蛮远。”

    她叹了口气,“夏虫不可语冰。”

    “什么?”

    “不要跟夏天的虫子聊冬天结冰的事。”

    “我知道啊,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不能跟只想过好这一生的人聊爱情啊。”

    “你把我弄糊涂了,不想过好这一生,还怎么谈爱情?”

    “是啊,还怎么谈?”她把遥控器递给白鹿,“接下来看什么?”

    “听你的。”

    “那随便选个恐怖片吧。”她伸了下懒腰,长时间抬着头让人颈椎僵硬不已。

    白鹿选了部近期在欧美热播恐怖片。

    她在沙发上来回翻身,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姿势,白鹿清了下嗓子,“你要不要躺我身上?”,黑暗中只有电影里的微弱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她躺倒在他胸前,隔着皮肤能听到白鹿的心跳和吞口水的声音。

    电影讲了一对夫妇四处替人消除恶灵的故事,他们遇到一个被强大恶灵附身的小女孩,恶灵操纵小女孩发狂。她被吓了一跳,连忙用手遮住眼睛,只露出指缝的空隙,白鹿也被吓得够呛,慌乱搂住她,他们像两个在雪地里等待救援的人,战战兢兢的等待结果。

    像白鹿这样的年纪,尚且分不清恐惧和心动的差别,对他而言心跳加速就是有好感,而此时她也正深陷自己生活的沼泽中,理智都时常出走,更别提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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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结束,他们还抱在一起,突然电话声响起,白鹿接起电话,只简单答应几句便挂断。“是我朋友,”他解释道,“他们问我今晚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几点?”她用手指整理头发。

    “7点,我说了不去了,今天说好了要陪你的。”

    “可我不需要你陪。”

    她讨厌“陪”这个字眼,男人们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在施恩:“陪你逛街,陪你看电影,陪女朋友,陪家人......”他们不理解相处是两个人的事,没有谁比谁的时间更金贵,也没有谁比谁更害怕孤独。

    “那你陪我好么?”白鹿撒娇,白鹿显然无法理解她对那个字的认真态度,她也无意解释。

    白鹿去前台结账,她收到一封电子喜帖:杜鹃结婚了。

    杜鹃进公司实习那年,她做了副经理。杜鹃身高1米68,杜鹃无数次重复过那是最完美的身高。杜鹃总戴着浅棕色美瞳,她告诉同事自己天生就是那样的明眸大眼。杜鹃拥有夸装的双眼皮和高耸的鼻梁,尤其让人感到别扭的是下巴,从正面看脸被拉的很长,从侧面看整个脸像月牙一样弯曲。杜鹃都坚持称自己从未做过整容手术,最多会修一下眉毛,她时常想,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骗过自己呢?

    她拽住白鹿,“他们晚上约在哪?”

    “大概是烧烤店吧。”

    “你问一下地址,晚上我跟你去。”

    白鹿拿着手机胡乱翻,那股莫可名状的烦躁再次包裹她。也许白鹿正想着要如何拒绝,毕竟这种暧昧关系,应当作为秘密烂进棺材,她暗自想。

    “问到了么?”她紧追不舍。

    “我们……真的要去他们那里?”白鹿大概以为她在跟他开玩笑,想从她口中得到否定答案,或在最后一分钟退缩,遗憾的是她似乎铁了心要白鹿难堪,步入中年的那一刻,她就将少女的自尊心和自信一同丢弃了。

    她在白鹿下巴上轻佻的扫了下,“你是觉得带我去见你的朋友,很没面子?”

    “没有没有,我完全没那么想。”

    “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啊。”白鹿像只惊慌失措的鹿,手指不断的握拳,又张开。

    他在撒谎。她能一眼看出男人是否撒谎,就像从雪地上找到黑色脚印那样简单。拆穿谎言要耗费很大精力,她通常选择帮撒谎的人一起圆谎,如果对方足够谨慎,就会意识到谎言已被拆穿;如果对方足够聪明,还会从中学会如何完善自己的谎;不过大多数人都十分自负,他们得意洋洋的享受谎言带来的成就感,像小学生用黑笔把试卷改成一百分。

    只有十分罕见的时候,她才会像只蜘蛛一样,一丝不苟的编织好揭穿谎言的证据,静静等待说谎者发现自己的漏洞,而那期间耗费的精力靠胜利感根本无法弥补。

    她双手抱在胸前,“你的手不舒服么?”

    “没有啊。”

    “那地点问出来了么?”

    “我正在问,还没回我。”

    “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勉强。”

    “我没有勉强,真的。”

    “你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跟朋友解释自己跟一个老阿姨在一起?”她脸上挂着残酷的笑。

    “我没有,我真的没往那边想。”白鹿惊慌失措。

    她玩味的盯着白鹿,像母狮盯着摔倒在地的羚羊,“那你打算怎么跟朋友们解释?”

    “我没想那么复杂,就直接说吧。”

    “是么?”

    白鹿沉默良久,收起手机,“是我自己不想去。”

    “为什么?”

    “因为……”白鹿低头看自己的鞋子,她变成了黑桃皇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前无辜又弱小的男孩。

    “因为什么?”她越发咄咄逼人。

    “因为……”

    白鹿突然泄了气,被她的喋喋不休逼到临界点,她感到一丝喜悦,她并不想参加什么年轻人的聚会,她只想逼一个少年承认自己虚伪。

    “因为…….”白鹿抬起头,用宽慰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我今天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有点惊讶但仍不失镇定,一动不动的望着白鹿,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不安的样子’;她的目光落在马路边的花坛上。过了许久,她抬起眼睛,“我今晚想要热闹一点,我心情不好,你不要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在嘈杂的地方,把自己灌醉,然后睡到明天早上,到了明天自然就好了。”

    “那我们现在过去?地址发来了。”白鹿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她肩上,那只手几乎毫无重量,她脑海中只有羞愧,她并不必须要见陌生人,至少可以不必是白鹿的朋友。车经停在面前,白鹿帮她打开车门,她内心剧烈抗拒,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上,她一路上一言不发,疲惫赶走了愤怒,盘踞在她头顶,她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