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困兽之比
秦朝英想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发现自己穿着防护服根本就擦不到。高功率通讯器里全是沙沙的杂音，大门已经被锁定。如果想要出去，就必须有人在外面配合开门。身边的横七竖八地倒着的那些人，似乎预示着某种不祥正在降临，秦朝英根本没有机会去和外面的同事确认自己的处境，这使他又陷入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之中。
程玉堂察觉到了秦朝英逐渐变得焦躁的动作，这个队伍中的其他三名队员都在为事先假想的敌人倒在地上而暗自庆幸，却没有人能进一步想到其中的危险：是什么让这么多人同时沉睡，这些人又是否仍然存在一定的威胁。
他走上前去想要协助秦朝英，但是秦朝英实际上已经无计可施，甚至想要通过人力掰开大门的保险扣来看看是不是机械机构出现了卡顿。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这些厚重的大门每个月会迎来市应急设备管理局工作人员的例行检修。
“我们有可能暂时被困在这儿了。”秦朝英的目光又瞟过自己头盔内的那行小字，此刻心内涌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怀疑。
“应该是局里决定采取什么紧急措施了吧，因为通讯中断没有通知到我们，朝英，你也听到刚才的广播了，很明显这里已经被局里接管了。”程玉堂不紧不慢地说道。
“至少应该通知我们一声，这下我们也被封锁在这里，样本送不出去，您也陷在这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怕是很麻烦。”秦朝英的语气里不无急切，他觉得自己的防护服内部似乎变成了一个大蒸箱，走廊里的温度使得每个人都有一种把防护服脱下的冲动。
“走廊里一定有神经麻醉气体，我们和那几个人一直没事应该是因为各个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刚才启动工作了，进行了一些气体交换，而走廊里的空调恐怕是刻意没有开。”程玉堂眼里逐渐恢复了一些精光，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墙角的那个监控探头。
“局里这是想干什么？”秦朝英的思维进入一种迷惑之中。倘若局里这么做是为了配合他们撤出，那么应该尽快确保开门，但是此刻门却锁定着；倘若是为了抑制扩散控制局势，那么毒气的范围又很难控制，甚至还有一些人因为空调的效应没有受到影响，这些人特殊在哪里呢？
秦朝英吩咐队里另一个高个子轻装的队员继续尝试联系上级和开启大门，自己则向走廊那头的几个人走去，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想：在保证这些人（至少是其中某个人）可以安全撤出的前提下，大门才会打开。他不相信局里的同事在总控室看不到他们对着摄像头挥舞手臂，那么只能去相信另外一种可能：大门不会单独为他们而开启。
程玉堂也跟在他身后向那边的几个人走去。他努力表现得气定神闲一些，尽管在外面的人看来他走路仍然是蹒跚的。自己的女儿出现在这里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这是局里的安排，还是女儿自作主张的调查。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有着比自己更加敏锐的嗅觉和思维，这让他感到欣慰，但是始终让这位年事已高的父亲不能放心的是，程雪妍时而做出一些过于大胆的决策和举动。负责保护程玉堂的持枪军士此刻也不得不跟上来。
身穿警服的程雪妍和麦冬看见他们靠近，已经把枪重又举起来了。秦玉堂把枪挂在手上举起双手，程玉堂也学着他同样动作，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程玉堂眼神并不好使，此刻对面站着的所有人都戴着全覆盖的防毒面罩，但是他还是根据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辨认出自己的女儿。
“你们好，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可以谈谈么？”秦朝英依据这群人的站位和气场，上前两步正对着站在中间身穿短裙的林千叶。因为防毒面具只能露出眼睛，秦朝英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因为那个女孩的双眼竟然透露着荒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怎么合作？”程雪妍的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即使是经过了呼吸器的过滤，她的嗓音仍然是软软糯糯的，只是更加空灵了。
秦朝英正待回话，一直以来不言不语的程玉堂竟然抢先开了口：“雪妍，这是局里给你安排的任务么？早上你还说今天没任务不用上班的。”
在场的人里，除了程雪妍之外只有麦冬没有感到诧异。林千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白色防护服里面正是微生物学专家程玉堂。李擎霜隐隐猜到了程玉堂的身份，他也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秦朝英之前在走廊上已经见过一次程雪妍，但他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是想要赶紧完成任务，此刻才忽然醒悟那个眼熟的年轻女子竟然是程博士的女儿。
“哎呀，Daddy，在这儿遇见好巧啊~”带着撒娇语气的声音从面罩底下传来，在场的男性无一例外都隐隐感到渗入肺部的寒意。
“你是因为陶晨的事情来的？”程玉堂毫不掩饰。
“是啊，我也想知道陶晨更详细的事情嘛，爸爸你一直不告诉我，我也很困扰。”程雪妍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到了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可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程玉堂闷声答道，林千叶在旁边暗想，恐怕这位程博士对于陶晨和羽月基地知道的还远比程雪妍要多。
“程处长，我建议啊，咱们先商讨出去的对策可以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出去再谈，毕竟我们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秦朝英以一种相当谦卑的语气转向了程雪妍。
“有道理啊，先出去，先出去再说。”李擎霜看向身边半身鲜血的方俊明，总觉得有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弥散开来。方俊明浑然不知自己这一身打扮带来的压力，此刻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徐欣诚，徐欣诚也以相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程博士，我是京华电视台的记者林千叶，久仰了。”林千叶向程玉堂伸出手，程玉堂也礼貌地把手伸向她，两个人都带着乳胶手套握了握手。
“我记得你，林记者，你是陶晨的那个前女友，对吧？”程玉堂脸上露出一点慈祥的表情，随后满脸都是惋惜，“可惜了，小陶遇到那样的事，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也是微生物学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我曾经觉得他就是我这辈子最满意的学生了，可惜，可惜啊。”
林千叶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她的目光毫无波动，似乎对于程玉堂这一番陈词并不动情。她不知道程玉堂与陶晨的事故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他知道程玉堂曾经也在羽月基地工作。陶晨给她的信里有提到，在羽月基地有幸见到学界泰斗程玉堂博士，还在他的教导下达成了许多突破。只是，一切消息都在信件断绝的一刻消失了，直到那块硬盘寄到了自己手里。
秦朝英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尽管这个小队名义上的指挥者是自己，但是程玉堂和程雪妍加在一起，已经可以越过自己掌握主动权。单从级别上讲，程雪妍一人就可以指挥秦朝英，更别提还有一个程玉堂。这位程大小姐的威名秦朝英是早有耳闻，他隐隐猜到，程雪妍这次出来恐怕又是自作主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程家父女横生枝节，他还是可以努力维持任务的完成，最不济就使用武力。。
“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好么？”方俊明的声音有些急切了。余下的人透过他和徐欣诚的白衣，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小于护士正在费力地喘息着，脸色煞白。
“她没受什么伤吧？”程玉堂警惕地望着小于护士，徐欣诚连忙挥手，表示小于护士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和情绪刺激而虚弱。程雪妍和林千叶对视了一下，她们两个竟然都微微地摇了摇头。她们对于局势似乎有更加悲观的估计。
“走吧。”林千叶的嗓音非常地柔缓，但是里面存在着某种温柔的力量。徐欣诚和方俊明把小于护士搀起来，李擎霜一个人微弓着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秦朝英、程玉堂、程雪妍和林千叶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麦冬本来也想贴身保护程雪妍，但是程雪妍对着他耳语了两句，他就到后面和刘星海一起断后了。
大厅在走廊的中段，也是地上的人体最多的地方。秦朝英和程雪妍已经先一步挨个探查过了，每个人无论姿势如何，都陷入了婴儿般安详的睡眠。小于护士眼尖，她虽然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走得摇晃，却非常机警地看见了异动：“大家小心，我看见有一个人的手指好像动了。”
秦朝英和程雪妍虽说素未谋面，但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默契的战术配合。他们两人和断后的两人迅速把剩下的人围在了中间，往里是防化部队的成员，林千叶他们几个人被围在了最中间。
大厅里一片沉寂，程雪妍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那些人，语气并不确凿：“是不是太紧张看花眼了，我没看到有什么异动。”秦朝英打算再走近些去探查，程雪妍却伸出手臂制止了他，用力地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继续移动，保持队形，时刻警戒。”秦朝英目光仍然狐疑地扫过地上人最密集的地方，确信自己也毫无发现，命令队伍继续前进。程雪妍先答了一声“是”，其他人也稀稀落落地答应了几声。
“我们会平安出去的。”林千叶的声音很坚决，穿过防毒面具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回音。
这时，一行人都听见了“笃，笃，笃”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有李擎霜不知道在神游何处，撞在了徐欣诚的背上，差点让徐欣诚失去平衡。徐欣诚刚想发作，方俊明已经拍了拍她的肩头，李擎霜也是连声道歉，众人又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响上。
程雪妍熟练地朝秦朝英做了个手势，秦朝英点点头，卫护着人群，程雪妍努力压低步子，向前摸去。她判断出噪音的来源是走廊那头的卫生间，有人从内部发出有节奏的敲门声，她回头朝人群指了指卫生间的门。
“应该是有几个医护在里面。”秦朝英忽然想起来，那几个救护小李不成的医护人员进入了卫生间并锁住了门，刚才的那一群躺倒在地的人里面也没见到那几个人。他向队员示意了一下，自己和程雪妍两面包夹靠近了那扇门。
程雪妍以为，依照秦朝英的性子，他这时候一定是不会管卫生间的噪音的，只会以最便捷的方式走到门边尝试出去。她不知道小李在走廊里死去的经过，更不知道秦朝英这人骨子里带着知恩必报的脾性。尽管任务在身，他仍然想把这几个有恩之人一起带走。
林千叶的手伸进包里，紧紧握着那把手枪，感受着手枪边沿金属冷硬的触感。她判断枪里没有子弹，因为手感太轻，但是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总归比两手空空令人安心。
李擎霜又小声地咕哝起来：“还是抓紧时间出去要紧，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嘛。几个医护有什么要紧？出去之后我们再回来一块带出去也就是了。”不料这微弱的声响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秦朝英的耳朵里，引得秦朝英凛冽的目光朝他发射过来，他立刻就熄火了。
“掩护我。”秦朝英对着紧紧靠在门边墙上的程雪妍比着倒数的手势，程雪妍全身都紧张起来，站在人群里的麦冬感到那像长弓拉满的锐气都扑向了他。
“砰！”秦朝英一脚踢开了门，迎面而来的竟是一个满脸鲜血的狰狞人脸，他的心瞬间就沉下去了。在他迟疑的当口，背后传来了一声枪响，那张脸的眉间出现了一个血洞，下面已然红遍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地上还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躯体，秦朝英打眼一看就知道那些躯体是绝无生还可能了：身体都被血浸满了，肌肉被撕裂，骨头惨白的断茬暴露在外面，血浆汩汩地流出来，在地上铺开一朵一朵花蕊发白花瓣暗红的花。有一个躯体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一般快速地抽动，程雪妍又是一枪，那些手指的动作都骤然停止了。
“谢谢，程处长。”秦朝英向程雪妍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假如自己一个人过来，那么单纯刚才的迟疑自己就已经送命。能够帮他们解脱痛苦，也算是一种报恩吧，他这样想着在每个躯体的眉间都补了一枪。
程玉堂察觉到了秦朝英逐渐变得焦躁的动作，这个队伍中的其他三名队员都在为事先假想的敌人倒在地上而暗自庆幸，却没有人能进一步想到其中的危险：是什么让这么多人同时沉睡，这些人又是否仍然存在一定的威胁。
他走上前去想要协助秦朝英，但是秦朝英实际上已经无计可施，甚至想要通过人力掰开大门的保险扣来看看是不是机械机构出现了卡顿。这个可能性太小了，这些厚重的大门每个月会迎来市应急设备管理局工作人员的例行检修。
“我们有可能暂时被困在这儿了。”秦朝英的目光又瞟过自己头盔内的那行小字，此刻心内涌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怀疑。
“应该是局里决定采取什么紧急措施了吧，因为通讯中断没有通知到我们，朝英，你也听到刚才的广播了，很明显这里已经被局里接管了。”程玉堂不紧不慢地说道。
“至少应该通知我们一声，这下我们也被封锁在这里，样本送不出去，您也陷在这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怕是很麻烦。”秦朝英的语气里不无急切，他觉得自己的防护服内部似乎变成了一个大蒸箱，走廊里的温度使得每个人都有一种把防护服脱下的冲动。
“走廊里一定有神经麻醉气体，我们和那几个人一直没事应该是因为各个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刚才启动工作了，进行了一些气体交换，而走廊里的空调恐怕是刻意没有开。”程玉堂眼里逐渐恢复了一些精光，直勾勾地盯着走廊墙角的那个监控探头。
“局里这是想干什么？”秦朝英的思维进入一种迷惑之中。倘若局里这么做是为了配合他们撤出，那么应该尽快确保开门，但是此刻门却锁定着；倘若是为了抑制扩散控制局势，那么毒气的范围又很难控制，甚至还有一些人因为空调的效应没有受到影响，这些人特殊在哪里呢？
秦朝英吩咐队里另一个高个子轻装的队员继续尝试联系上级和开启大门，自己则向走廊那头的几个人走去，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想：在保证这些人（至少是其中某个人）可以安全撤出的前提下，大门才会打开。他不相信局里的同事在总控室看不到他们对着摄像头挥舞手臂，那么只能去相信另外一种可能：大门不会单独为他们而开启。
程玉堂也跟在他身后向那边的几个人走去。他努力表现得气定神闲一些，尽管在外面的人看来他走路仍然是蹒跚的。自己的女儿出现在这里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这是局里的安排，还是女儿自作主张的调查。自己这个女儿向来有着比自己更加敏锐的嗅觉和思维，这让他感到欣慰，但是始终让这位年事已高的父亲不能放心的是，程雪妍时而做出一些过于大胆的决策和举动。负责保护程玉堂的持枪军士此刻也不得不跟上来。
身穿警服的程雪妍和麦冬看见他们靠近，已经把枪重又举起来了。秦玉堂把枪挂在手上举起双手，程玉堂也学着他同样动作，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程玉堂眼神并不好使，此刻对面站着的所有人都戴着全覆盖的防毒面罩，但是他还是根据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辨认出自己的女儿。
“你们好，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们可以谈谈么？”秦朝英依据这群人的站位和气场，上前两步正对着站在中间身穿短裙的林千叶。因为防毒面具只能露出眼睛，秦朝英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态度，因为那个女孩的双眼竟然透露着荒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怎么合作？”程雪妍的声音从旁边幽幽传来，即使是经过了呼吸器的过滤，她的嗓音仍然是软软糯糯的，只是更加空灵了。
秦朝英正待回话，一直以来不言不语的程玉堂竟然抢先开了口：“雪妍，这是局里给你安排的任务么？早上你还说今天没任务不用上班的。”
在场的人里，除了程雪妍之外只有麦冬没有感到诧异。林千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白色防护服里面正是微生物学专家程玉堂。李擎霜隐隐猜到了程玉堂的身份，他也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秦朝英之前在走廊上已经见过一次程雪妍，但他那会儿一门心思只是想要赶紧完成任务，此刻才忽然醒悟那个眼熟的年轻女子竟然是程博士的女儿。
“哎呀，Daddy，在这儿遇见好巧啊~”带着撒娇语气的声音从面罩底下传来，在场的男性无一例外都隐隐感到渗入肺部的寒意。
“你是因为陶晨的事情来的？”程玉堂毫不掩饰。
“是啊，我也想知道陶晨更详细的事情嘛，爸爸你一直不告诉我，我也很困扰。”程雪妍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到了应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可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有些时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程玉堂闷声答道，林千叶在旁边暗想，恐怕这位程博士对于陶晨和羽月基地知道的还远比程雪妍要多。
“程处长，我建议啊，咱们先商讨出去的对策可以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出去再谈，毕竟我们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秦朝英以一种相当谦卑的语气转向了程雪妍。
“有道理啊，先出去，先出去再说。”李擎霜看向身边半身鲜血的方俊明，总觉得有一股杀气从他身上弥散开来。方俊明浑然不知自己这一身打扮带来的压力，此刻只是含情脉脉地望着徐欣诚，徐欣诚也以相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程博士，我是京华电视台的记者林千叶，久仰了。”林千叶向程玉堂伸出手，程玉堂也礼貌地把手伸向她，两个人都带着乳胶手套握了握手。
“我记得你，林记者，你是陶晨的那个前女友，对吧？”程玉堂脸上露出一点慈祥的表情，随后满脸都是惋惜，“可惜了，小陶遇到那样的事，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也是微生物学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我曾经觉得他就是我这辈子最满意的学生了，可惜，可惜啊。”
林千叶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她的目光毫无波动，似乎对于程玉堂这一番陈词并不动情。她不知道程玉堂与陶晨的事故有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他知道程玉堂曾经也在羽月基地工作。陶晨给她的信里有提到，在羽月基地有幸见到学界泰斗程玉堂博士，还在他的教导下达成了许多突破。只是，一切消息都在信件断绝的一刻消失了，直到那块硬盘寄到了自己手里。
秦朝英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尽管这个小队名义上的指挥者是自己，但是程玉堂和程雪妍加在一起，已经可以越过自己掌握主动权。单从级别上讲，程雪妍一人就可以指挥秦朝英，更别提还有一个程玉堂。这位程大小姐的威名秦朝英是早有耳闻，他隐隐猜到，程雪妍这次出来恐怕又是自作主张。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程家父女横生枝节，他还是可以努力维持任务的完成，最不济就使用武力。。
“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好么？”方俊明的声音有些急切了。余下的人透过他和徐欣诚的白衣，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小于护士正在费力地喘息着，脸色煞白。
“她没受什么伤吧？”程玉堂警惕地望着小于护士，徐欣诚连忙挥手，表示小于护士只是因为过度疲劳和情绪刺激而虚弱。程雪妍和林千叶对视了一下，她们两个竟然都微微地摇了摇头。她们对于局势似乎有更加悲观的估计。
“走吧。”林千叶的嗓音非常地柔缓，但是里面存在着某种温柔的力量。徐欣诚和方俊明把小于护士搀起来，李擎霜一个人微弓着身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秦朝英、程玉堂、程雪妍和林千叶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麦冬本来也想贴身保护程雪妍，但是程雪妍对着他耳语了两句，他就到后面和刘星海一起断后了。
大厅在走廊的中段，也是地上的人体最多的地方。秦朝英和程雪妍已经先一步挨个探查过了，每个人无论姿势如何，都陷入了婴儿般安详的睡眠。小于护士眼尖，她虽然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走得摇晃，却非常机警地看见了异动：“大家小心，我看见有一个人的手指好像动了。”
秦朝英和程雪妍虽说素未谋面，但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默契的战术配合。他们两人和断后的两人迅速把剩下的人围在了中间，往里是防化部队的成员，林千叶他们几个人被围在了最中间。
大厅里一片沉寂，程雪妍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的那些人，语气并不确凿：“是不是太紧张看花眼了，我没看到有什么异动。”秦朝英打算再走近些去探查，程雪妍却伸出手臂制止了他，用力地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继续移动，保持队形，时刻警戒。”秦朝英目光仍然狐疑地扫过地上人最密集的地方，确信自己也毫无发现，命令队伍继续前进。程雪妍先答了一声“是”，其他人也稀稀落落地答应了几声。
“我们会平安出去的。”林千叶的声音很坚决，穿过防毒面具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回音。
这时，一行人都听见了“笃，笃，笃”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有李擎霜不知道在神游何处，撞在了徐欣诚的背上，差点让徐欣诚失去平衡。徐欣诚刚想发作，方俊明已经拍了拍她的肩头，李擎霜也是连声道歉，众人又将注意力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响上。
程雪妍熟练地朝秦朝英做了个手势，秦朝英点点头，卫护着人群，程雪妍努力压低步子，向前摸去。她判断出噪音的来源是走廊那头的卫生间，有人从内部发出有节奏的敲门声，她回头朝人群指了指卫生间的门。
“应该是有几个医护在里面。”秦朝英忽然想起来，那几个救护小李不成的医护人员进入了卫生间并锁住了门，刚才的那一群躺倒在地的人里面也没见到那几个人。他向队员示意了一下，自己和程雪妍两面包夹靠近了那扇门。
程雪妍以为，依照秦朝英的性子，他这时候一定是不会管卫生间的噪音的，只会以最便捷的方式走到门边尝试出去。她不知道小李在走廊里死去的经过，更不知道秦朝英这人骨子里带着知恩必报的脾性。尽管任务在身，他仍然想把这几个有恩之人一起带走。
林千叶的手伸进包里，紧紧握着那把手枪，感受着手枪边沿金属冷硬的触感。她判断枪里没有子弹，因为手感太轻，但是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总归比两手空空令人安心。
李擎霜又小声地咕哝起来：“还是抓紧时间出去要紧，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嘛。几个医护有什么要紧？出去之后我们再回来一块带出去也就是了。”不料这微弱的声响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秦朝英的耳朵里，引得秦朝英凛冽的目光朝他发射过来，他立刻就熄火了。
“掩护我。”秦朝英对着紧紧靠在门边墙上的程雪妍比着倒数的手势，程雪妍全身都紧张起来，站在人群里的麦冬感到那像长弓拉满的锐气都扑向了他。
“砰！”秦朝英一脚踢开了门，迎面而来的竟是一个满脸鲜血的狰狞人脸，他的心瞬间就沉下去了。在他迟疑的当口，背后传来了一声枪响，那张脸的眉间出现了一个血洞，下面已然红遍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地上还躺着几个不省人事的躯体，秦朝英打眼一看就知道那些躯体是绝无生还可能了：身体都被血浸满了，肌肉被撕裂，骨头惨白的断茬暴露在外面，血浆汩汩地流出来，在地上铺开一朵一朵花蕊发白花瓣暗红的花。有一个躯体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一般快速地抽动，程雪妍又是一枪，那些手指的动作都骤然停止了。
“谢谢，程处长。”秦朝英向程雪妍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假如自己一个人过来，那么单纯刚才的迟疑自己就已经送命。能够帮他们解脱痛苦，也算是一种报恩吧，他这样想着在每个躯体的眉间都补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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