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渐入绝境
“小于刚才应该没有看错，我也看见有人在动了。”李擎霜擦着自己颈间的汗珠，听他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是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但是不用这么紧张吧，咱们有枪，有什么可担心的？”刘星海半开玩笑地回应了一句：“注意点，不是咱们，是我们。”
李擎霜眼神却变得急切起来，他似乎想争辩什么，气却喘得更不均匀了。小于护士的情况似乎更差，在酷暑的环境下，她已经脱下了外面的护士服，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薄衬衣。因为虚弱，她出汗的程度更甚，衬衣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但是她却无法摘下面具来补液。方俊明想要回到处置室去拿一些补给回来，麦冬却拦住了他。
“现在你一个人回去只会更加危险，先走到门边，如果出不去我会带着枪去取。”麦冬的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更加漠然了。林千叶有些惊讶地看向麦冬，这是她自见到这个男人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秦朝英已经从屋子里退出来了，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程雪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心领神会，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
“我们要做好更糟糕情况的准备了。”程玉堂没看见自己女儿和秦朝英的小动作，面朝地上的人群，语气相当凝重。一个身穿蕾丝裙子的幼女开始了动作，像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水塘里首先活动的鱼。在程玉堂的眼中，那个小小的身体以一种反常的弧度在地面上翻滚着；似乎是想要站起，四肢却怎么都无法协调配合，那是一场凄美的舞蹈。
小于护士的脸变得更加煞白了。方俊明眼神开始四处扫视寻找趁手的家伙，他已经知道该如何行动了，此刻已经在积极地做准备。林千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自己握枪的手，此刻她感到自己的手被硌得生疼。她看向徐欣诚，徐欣诚的脸上此刻带着轻松的笑容，一手搂着小于护士，一手牵着方俊明的手，林千叶只觉得粉色泡泡快要从她头顶上冒出来了。
李擎霜慢慢缩在所有人的后面，靠着走廊的墙壁。早晨他见到了那个患者的情况，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更多。此刻眼前这个扭曲的人体向他昭示了一种残酷的可能：感染确实扩散了，症候却比他想象中要更残酷。
“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越快越好，靠我们目前的火力是无法保证安全的。”秦朝英立刻做出研判，一行人开始启程向前行进，麦冬和刘星海走在最后注意着那个挣扎着的小女孩，她此刻又躺下了，一动不动。
“终于到了。”徐欣诚架着小于护士走了一路，此刻也难免有些呼吸急促。留在门边的军士还没有联系到上级，大门也没有如秦朝英猜想的那样直接打开。秦朝英很困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陷落在风暴中的一艘破船，几近倾覆。
“你们生危局的人也不是很靠谱嘛。”林千叶还不忘在这时候嘲讽一番，程雪妍和秦朝英的脸色都有些为难，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受着。
医院外，临时指挥部的指挥车里。
“你说什么？遇到什么东西了？”牛万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不相信在敌人没有任何枪械的情况下，全副武装的特警突击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伤亡过半。那是牛万强能指挥的最精锐的部队，可是连外科的门还没摸着，自己先损失了一半，这让他相当不理解。
“不知道是哪里窜出来的，怀疑是院内感染的医护，行动和早上那个病患很相似。我们怀疑院内感染远比指挥部预估的更严重，请指挥部立刻指派支援！那边小心，又来了，开火，开火……”通讯挂断了，牛万强手里还拿着沙沙作响的通讯器，他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
作为几十年的老警察，他的认知对于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排斥的，包括早上谣传的神秘病毒在他看来都是一些阴谋论的夸大其词。但是当队员的惨叫声从通讯器里传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后颈爬上了蜈蚣一样的寒意。
他忽然明白程玉堂和秦朝英一行人从自己这里经过的时候，自己身上那种不祥的第六感是从哪里来的了。生危局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和这些东西打过交道，以他们一向隐秘的做派，这次的事件一定是严重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实的情况呢？牛万强用力地踢在了指挥车的轮毂上，一直踢到自己浑身都开始出汗。如果自己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就不会轻易派人进去支援，自己的命令现在看来不过是让一些毫无准备的小伙子进去送死。
身旁年轻的女通讯员不知道牛局长这是怎么了，只能敛声屏气等待着牛万强冷静下来。她以前很少见到牛局长如此失态，毕竟牛万强在滑城的警察系统里一直有儒将的名号，虽说在射击格斗评比中从来不落下成，但是待人和善、分析冷静，这也是滑城市局决定派他来坐镇前线的重要原因。
“从现在开始，打开所有频道联络医院内的同事，警告他们医院内出现了严重的院内感染。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不必请示直接开火，出现伤亡的小组立刻护送伤员撤出。”牛万强庆幸进入医院的警察多半是巡警和刑警，而且警力都进行过编组，每个小组都至少带着两把枪，这使他稍稍安定下来。
女通讯员似乎从牛万强的表情和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她打开通讯器，把牛万强的命令发布下去，牛万强则顺着指挥车后面的梯子往上爬。他站在指挥车的车顶向医院里望着，拨通了省厅领导的电话。
在过去的几年里，徐欣诚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这扇厚重的铁门。曾经它是这个医院绝对安全的象征：即使战争到来也可以安然幸存，甚至可以防御放射性物质的攻击。但就在大厅那端已经窸窸窣窣地响起来的当下，这扇门把站在门前的人都困在了危险之中。
“我们还有多少子弹？”秦朝英的嗓音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无力，这进使得余下的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新的阴霾。程雪妍和麦冬都带着生危局的特种手枪，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四个备用弹匣，三十二发高爆手枪弹，加上枪内的大概四十发。刘星海身上带着从小李身上拿出来的两个弹匣，一个弹匣是鹿弹，一个弹匣是独头弹，大概总计有三十发的子弹。
林千叶看了看拿出枪械展示的三人，自嘲般地拿出自己包里的那把古董小手枪。她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把枪的子弹恐怕现在打着灯笼也难找，大家的安全就靠你们几位了。”说着，她还故意把枪口又对准了程雪妍晃了晃，看着程雪妍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程玉堂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稍稍用力，把林千叶的手臂按了下来。“无论任何时候，枪口只能对准自己的敌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千叶心中暗道：不愧是常年拿手术刀的老科学家了，到了这把岁数手还是这么稳。她略带歉意地朝程玉堂低下头，说：“抱歉，程博士，只是开玩笑。毕竟雪妍和我很熟嘛。”说着她还不忘朝着程雪妍眨眨眼睛。程玉堂面露讶异，程雪妍则一时之间有些下不来台，只得退出自己枪里的子弹，一颗一颗地数着。
“我们现在要准备坚守，随时应对感染者的冲击，大家应该都对局势很清楚了，我们需要分下工。”秦朝英心里盘算着子弹的数量，恢复了一些军人的冷静。在场的人有一半都训练有素，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只有李擎霜、小于护士和照顾小于护士的徐欣诚。方俊明虽然瘦，但是秦朝英看他衣角的红色的血就知道他应该没有凭借什么热武器就击败了感染者，并且没有精神失常，这显然更重要。
“这一侧最佳的防守位置应该是那个我们刚才清理过的卫生间。”秦朝英沉吟了一下，带着商量的口气与众人说道。程雪妍打量了一下刚才走过的走廊，觉得秦朝英所说不无道理，但是她确实不想在那个满地是血的卫生间里久待下去。
“我们需要去处置室拿一些医疗补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开门，我们都需要补充体力。”徐欣诚费力地搂着小于护士，此刻已经体力不支的小于护士虽然体重并不重，但是比徐欣诚要高，即使坐在长椅上休息，颀长的身体往旁边一靠也需要全力搂住才不至于歪倒。
“程处长，秦上尉，我和这位手里有真家伙的同志，啊，还有这位高个子医生去搜集物资，你们带大家进入避难的房间，你们看可以么？”麦冬一反常态地提出了意见，他也看出程雪妍不想再回到那个脏兮兮的房间。
方俊明立刻站了起来，抄起自己刚才随手捡的一根废弃的椅子腿，程玉堂这时候却示意秦朝英，让他打开那个很重的箱子，同时对着方俊明说：“小伙子，很有勇气，但是想要面对那些东西，还是得有趁手的家伙。”方俊明仔细看着箱子里银光闪闪的各色器械，感慨专家的手术器材确实看起来更上档次，拿起箱子里锋利的锯片端详片刻，决定把锯片绑在椅子腿上。
程玉堂看着手拿锯片的方俊明，脸上露出了微笑：“明智的选择，那些电动的玩意儿看起来威力大，但是实在不太可靠，又笨重的要死，我自己在台上也不太喜欢用那些东西。”秦朝英难得在旁边撇撇嘴，这个老顽童嘴上说着自己不爱用电动器械，哪次不是拿起电锯就一通切割，还美其名曰节省任务时间。
秦朝英有些担心火力过于分散，但是程雪妍表示对于麦冬的实力很放心，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意了这个安排。徐欣诚也想和方俊明一起去，被林千叶拉住了。
“不用担心，自己的男人适当时候也要放手啊。”林千叶似乎全然不顾弥漫开的紧张气氛，还在打趣徐欣诚。身旁的几个人闻言都轻松地笑了，可是那笑声经过一堆呼吸器的过滤重又变得沉重，像一股苦涩的液体落在地上。
徐欣诚默默地用高强度的医用绷带固定好桌子腿和锯片。锯片的边缘惊人的锋利，竟然嗑了几下就嵌进了硬木的桌子腿里，使得方俊明不由得担心一会儿锯片会脱落出来。他看着明晃晃的锯片上自己戴着面具的脸，早上坐在地铁上听着《想要变成猫》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想到此刻落入这种境地了。
“准备出发吧。”麦冬的声音又恢复到没有起伏的像是机器人的状态。
“兄弟以前执行过这种任务么？”麦冬对着那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问道。那个身影迟疑了两秒钟，然后回答了一句“我也是羽月来的”，就没有下文了。于是麦冬又问方俊明以前是否见过这种场面，结果可想而知，本来就腼腆的方俊明更是一言不搭。
三个人呈三角队形，霰弹枪开路，其余两人则分列断后。外科病房此刻就像一个隔绝在宇宙中的太空舱，除了依稀听得见门边大会议室里的人声，三人耳边竟然完全寂静无声。
走廊里三三两两的放着不少的绿植，方俊明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多落在那些绿油油的叶子上，缓解自己因为闷热而产生的目眩。对于未经训练的人员而言，佩戴厚重的防毒器具，又需要在这样的温度条件下集中精力，本身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而对于麦冬这样的老特工来说，看似漫不经心，眼光实际已经扫过了周围的各个角落。
“刚才这个小女孩应该不在这里吧。”方俊明低声问道。刚才在地上爬行的那个小女孩此刻就横在三人面前的路中间，面朝下一动不动。霰弹枪已经举起来对准了地上那个娇小的人体，又放了下去。每个人都不想在这些病患没有袭击意图的情况下随意开枪，如果能够开发出解药那么病患还有生还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建立在脑门上没有被子弹打出血洞的情况下。
“这些人应该没有直接接触病患，为什么也被感染了？”刘星海有些不解。方俊明对此一无所知，他在处置室亲手击杀的岳清泉是因为被病人抓伤而感染，他一直这么认为，此刻却也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疑惑。
麦冬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告诉两人自己的推测：“程处长和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发现了感染的扩散，所以我们才向上级第一时间报告了。我们随意采集的样本全是阳性，包括今天早上所有常规采血，包括我们自己。中央空调系统会把这些病原体通过气流扩散地更远，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这与羽月基地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麦冬说完之后，方俊明更疑惑了，他不知道感染的病原体是什么，也不清楚羽月基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生危局的人都带着资料来，他们这些医生反而蒙在鼓里。
“是一种黏菌，几年之前在甘肃发现的。症状你也见了，只是怎么传播过来了的不知道，治愈方法现在还没有。”刘星海看出了方俊明的疑惑，简略地把情况告诉了他。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方俊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在脑子里把刚才收到的所有信息都过滤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进，不知何时剩下两个人已经停下来了。
本来地上躺满昏迷的躯体的大厅，此刻空空如也。电视虽然开着，但是因为收不到信号只有沙沙的杂音，黑色的屏幕上是大大的“无信号”的字样。除了没人之外，这个大厅一切如常，服务台的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护士站里还有配置了一半的药品和装满各种器械的小推车。
“见过这种情况么？”麦冬问刘星海，刘星海警觉地摇摇头。方俊明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穿越了空间门到了另一边，以至于所有人都消失了。这个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人完全无迹可寻。
忽然之间，麦冬的面罩上出现了一滴不知名的液体。他伸手去擦，白色的手套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三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原来那些人都一动不动地挂在天花板上。
李擎霜眼神却变得急切起来，他似乎想争辩什么，气却喘得更不均匀了。小于护士的情况似乎更差，在酷暑的环境下，她已经脱下了外面的护士服，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薄衬衣。因为虚弱，她出汗的程度更甚，衬衣几乎都被汗水浸透了，但是她却无法摘下面具来补液。方俊明想要回到处置室去拿一些补给回来，麦冬却拦住了他。
“现在你一个人回去只会更加危险，先走到门边，如果出不去我会带着枪去取。”麦冬的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更加漠然了。林千叶有些惊讶地看向麦冬，这是她自见到这个男人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秦朝英已经从屋子里退出来了，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程雪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心领神会，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微笑。
“我们要做好更糟糕情况的准备了。”程玉堂没看见自己女儿和秦朝英的小动作，面朝地上的人群，语气相当凝重。一个身穿蕾丝裙子的幼女开始了动作，像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水塘里首先活动的鱼。在程玉堂的眼中，那个小小的身体以一种反常的弧度在地面上翻滚着；似乎是想要站起，四肢却怎么都无法协调配合，那是一场凄美的舞蹈。
小于护士的脸变得更加煞白了。方俊明眼神开始四处扫视寻找趁手的家伙，他已经知道该如何行动了，此刻已经在积极地做准备。林千叶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自己握枪的手，此刻她感到自己的手被硌得生疼。她看向徐欣诚，徐欣诚的脸上此刻带着轻松的笑容，一手搂着小于护士，一手牵着方俊明的手，林千叶只觉得粉色泡泡快要从她头顶上冒出来了。
李擎霜慢慢缩在所有人的后面，靠着走廊的墙壁。早晨他见到了那个患者的情况，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更多。此刻眼前这个扭曲的人体向他昭示了一种残酷的可能：感染确实扩散了，症候却比他想象中要更残酷。
“我们必须尽快撤离，越快越好，靠我们目前的火力是无法保证安全的。”秦朝英立刻做出研判，一行人开始启程向前行进，麦冬和刘星海走在最后注意着那个挣扎着的小女孩，她此刻又躺下了，一动不动。
“终于到了。”徐欣诚架着小于护士走了一路，此刻也难免有些呼吸急促。留在门边的军士还没有联系到上级，大门也没有如秦朝英猜想的那样直接打开。秦朝英很困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陷落在风暴中的一艘破船，几近倾覆。
“你们生危局的人也不是很靠谱嘛。”林千叶还不忘在这时候嘲讽一番，程雪妍和秦朝英的脸色都有些为难，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受着。
医院外，临时指挥部的指挥车里。
“你说什么？遇到什么东西了？”牛万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不相信在敌人没有任何枪械的情况下，全副武装的特警突击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伤亡过半。那是牛万强能指挥的最精锐的部队，可是连外科的门还没摸着，自己先损失了一半，这让他相当不理解。
“不知道是哪里窜出来的，怀疑是院内感染的医护，行动和早上那个病患很相似。我们怀疑院内感染远比指挥部预估的更严重，请指挥部立刻指派支援！那边小心，又来了，开火，开火……”通讯挂断了，牛万强手里还拿着沙沙作响的通讯器，他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
作为几十年的老警察，他的认知对于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排斥的，包括早上谣传的神秘病毒在他看来都是一些阴谋论的夸大其词。但是当队员的惨叫声从通讯器里传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后颈爬上了蜈蚣一样的寒意。
他忽然明白程玉堂和秦朝英一行人从自己这里经过的时候，自己身上那种不祥的第六感是从哪里来的了。生危局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和这些东西打过交道，以他们一向隐秘的做派，这次的事件一定是严重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实的情况呢？牛万强用力地踢在了指挥车的轮毂上，一直踢到自己浑身都开始出汗。如果自己知道里面的情况，也就不会轻易派人进去支援，自己的命令现在看来不过是让一些毫无准备的小伙子进去送死。
身旁年轻的女通讯员不知道牛局长这是怎么了，只能敛声屏气等待着牛万强冷静下来。她以前很少见到牛局长如此失态，毕竟牛万强在滑城的警察系统里一直有儒将的名号，虽说在射击格斗评比中从来不落下成，但是待人和善、分析冷静，这也是滑城市局决定派他来坐镇前线的重要原因。
“从现在开始，打开所有频道联络医院内的同事，警告他们医院内出现了严重的院内感染。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不必请示直接开火，出现伤亡的小组立刻护送伤员撤出。”牛万强庆幸进入医院的警察多半是巡警和刑警，而且警力都进行过编组，每个小组都至少带着两把枪，这使他稍稍安定下来。
女通讯员似乎从牛万强的表情和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她打开通讯器，把牛万强的命令发布下去，牛万强则顺着指挥车后面的梯子往上爬。他站在指挥车的车顶向医院里望着，拨通了省厅领导的电话。
在过去的几年里，徐欣诚从来没有这么畏惧这扇厚重的铁门。曾经它是这个医院绝对安全的象征：即使战争到来也可以安然幸存，甚至可以防御放射性物质的攻击。但就在大厅那端已经窸窸窣窣地响起来的当下，这扇门把站在门前的人都困在了危险之中。
“我们还有多少子弹？”秦朝英的嗓音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无力，这进使得余下的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层新的阴霾。程雪妍和麦冬都带着生危局的特种手枪，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四个备用弹匣，三十二发高爆手枪弹，加上枪内的大概四十发。刘星海身上带着从小李身上拿出来的两个弹匣，一个弹匣是鹿弹，一个弹匣是独头弹，大概总计有三十发的子弹。
林千叶看了看拿出枪械展示的三人，自嘲般地拿出自己包里的那把古董小手枪。她不急不缓地说道：“这把枪的子弹恐怕现在打着灯笼也难找，大家的安全就靠你们几位了。”说着，她还故意把枪口又对准了程雪妍晃了晃，看着程雪妍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程玉堂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稍稍用力，把林千叶的手臂按了下来。“无论任何时候，枪口只能对准自己的敌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千叶心中暗道：不愧是常年拿手术刀的老科学家了，到了这把岁数手还是这么稳。她略带歉意地朝程玉堂低下头，说：“抱歉，程博士，只是开玩笑。毕竟雪妍和我很熟嘛。”说着她还不忘朝着程雪妍眨眨眼睛。程玉堂面露讶异，程雪妍则一时之间有些下不来台，只得退出自己枪里的子弹，一颗一颗地数着。
“我们现在要准备坚守，随时应对感染者的冲击，大家应该都对局势很清楚了，我们需要分下工。”秦朝英心里盘算着子弹的数量，恢复了一些军人的冷静。在场的人有一半都训练有素，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只有李擎霜、小于护士和照顾小于护士的徐欣诚。方俊明虽然瘦，但是秦朝英看他衣角的红色的血就知道他应该没有凭借什么热武器就击败了感染者，并且没有精神失常，这显然更重要。
“这一侧最佳的防守位置应该是那个我们刚才清理过的卫生间。”秦朝英沉吟了一下，带着商量的口气与众人说道。程雪妍打量了一下刚才走过的走廊，觉得秦朝英所说不无道理，但是她确实不想在那个满地是血的卫生间里久待下去。
“我们需要去处置室拿一些医疗补给，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开门，我们都需要补充体力。”徐欣诚费力地搂着小于护士，此刻已经体力不支的小于护士虽然体重并不重，但是比徐欣诚要高，即使坐在长椅上休息，颀长的身体往旁边一靠也需要全力搂住才不至于歪倒。
“程处长，秦上尉，我和这位手里有真家伙的同志，啊，还有这位高个子医生去搜集物资，你们带大家进入避难的房间，你们看可以么？”麦冬一反常态地提出了意见，他也看出程雪妍不想再回到那个脏兮兮的房间。
方俊明立刻站了起来，抄起自己刚才随手捡的一根废弃的椅子腿，程玉堂这时候却示意秦朝英，让他打开那个很重的箱子，同时对着方俊明说：“小伙子，很有勇气，但是想要面对那些东西，还是得有趁手的家伙。”方俊明仔细看着箱子里银光闪闪的各色器械，感慨专家的手术器材确实看起来更上档次，拿起箱子里锋利的锯片端详片刻，决定把锯片绑在椅子腿上。
程玉堂看着手拿锯片的方俊明，脸上露出了微笑：“明智的选择，那些电动的玩意儿看起来威力大，但是实在不太可靠，又笨重的要死，我自己在台上也不太喜欢用那些东西。”秦朝英难得在旁边撇撇嘴，这个老顽童嘴上说着自己不爱用电动器械，哪次不是拿起电锯就一通切割，还美其名曰节省任务时间。
秦朝英有些担心火力过于分散，但是程雪妍表示对于麦冬的实力很放心，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意了这个安排。徐欣诚也想和方俊明一起去，被林千叶拉住了。
“不用担心，自己的男人适当时候也要放手啊。”林千叶似乎全然不顾弥漫开的紧张气氛，还在打趣徐欣诚。身旁的几个人闻言都轻松地笑了，可是那笑声经过一堆呼吸器的过滤重又变得沉重，像一股苦涩的液体落在地上。
徐欣诚默默地用高强度的医用绷带固定好桌子腿和锯片。锯片的边缘惊人的锋利，竟然嗑了几下就嵌进了硬木的桌子腿里，使得方俊明不由得担心一会儿锯片会脱落出来。他看着明晃晃的锯片上自己戴着面具的脸，早上坐在地铁上听着《想要变成猫》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想到此刻落入这种境地了。
“准备出发吧。”麦冬的声音又恢复到没有起伏的像是机器人的状态。
“兄弟以前执行过这种任务么？”麦冬对着那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问道。那个身影迟疑了两秒钟，然后回答了一句“我也是羽月来的”，就没有下文了。于是麦冬又问方俊明以前是否见过这种场面，结果可想而知，本来就腼腆的方俊明更是一言不搭。
三个人呈三角队形，霰弹枪开路，其余两人则分列断后。外科病房此刻就像一个隔绝在宇宙中的太空舱，除了依稀听得见门边大会议室里的人声，三人耳边竟然完全寂静无声。
走廊里三三两两的放着不少的绿植，方俊明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多落在那些绿油油的叶子上，缓解自己因为闷热而产生的目眩。对于未经训练的人员而言，佩戴厚重的防毒器具，又需要在这样的温度条件下集中精力，本身已经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而对于麦冬这样的老特工来说，看似漫不经心，眼光实际已经扫过了周围的各个角落。
“刚才这个小女孩应该不在这里吧。”方俊明低声问道。刚才在地上爬行的那个小女孩此刻就横在三人面前的路中间，面朝下一动不动。霰弹枪已经举起来对准了地上那个娇小的人体，又放了下去。每个人都不想在这些病患没有袭击意图的情况下随意开枪，如果能够开发出解药那么病患还有生还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建立在脑门上没有被子弹打出血洞的情况下。
“这些人应该没有直接接触病患，为什么也被感染了？”刘星海有些不解。方俊明对此一无所知，他在处置室亲手击杀的岳清泉是因为被病人抓伤而感染，他一直这么认为，此刻却也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疑惑。
麦冬似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决定告诉两人自己的推测：“程处长和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已经发现了感染的扩散，所以我们才向上级第一时间报告了。我们随意采集的样本全是阳性，包括今天早上所有常规采血，包括我们自己。中央空调系统会把这些病原体通过气流扩散地更远，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这与羽月基地的情况显然不一样。”
麦冬说完之后，方俊明更疑惑了，他不知道感染的病原体是什么，也不清楚羽月基地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生危局的人都带着资料来，他们这些医生反而蒙在鼓里。
“是一种黏菌，几年之前在甘肃发现的。症状你也见了，只是怎么传播过来了的不知道，治愈方法现在还没有。”刘星海看出了方俊明的疑惑，简略地把情况告诉了他。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方俊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在脑子里把刚才收到的所有信息都过滤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进，不知何时剩下两个人已经停下来了。
本来地上躺满昏迷的躯体的大厅，此刻空空如也。电视虽然开着，但是因为收不到信号只有沙沙的杂音，黑色的屏幕上是大大的“无信号”的字样。除了没人之外，这个大厅一切如常，服务台的东西都整齐地摆放着，护士站里还有配置了一半的药品和装满各种器械的小推车。
“见过这种情况么？”麦冬问刘星海，刘星海警觉地摇摇头。方俊明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穿越了空间门到了另一边，以至于所有人都消失了。这个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让人完全无迹可寻。
忽然之间，麦冬的面罩上出现了一滴不知名的液体。他伸手去擦，白色的手套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三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原来那些人都一动不动地挂在天花板上。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