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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厨到来

    早上四点半钟,闹钟拼命响起,侯沧海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

    熊小梅半闭着眼道:“我们这样跑来跑去麻烦,不如也到电科院租房子,车费和房租算起来差不多。”

    “你继续睡一会儿,我先起床。”侯沧海眯了十几秒,撑起身体,起了床。

    大门口,司机老吴已经到来,坐在车上抽烟。侯沧海见到老吴瞬间,早起的怨念烟消云散。老吴为了微薄运费,每天凌晨四点多钟起床,不是一天,天天如此。烟头闪光下,他的额头有了数道深深皱纹,看上去远不止三十来岁。当今社会,人们想过上好生活,必须得付出辛劳,天下掉馅饼的事情最好不要想。

    汽车发动,车灯亮起,照亮前方道路。黑暗夜色中,不少人已经出门,或步行,或骑自行车,或在等早班客车。

    今天,侯沧海是第三次到批发市场。有了前两天经验,侯沧海在批发市场就从容不迫,直奔第三区,买土豆、藕、冬瓜、南瓜和卷心白。商场贩子记忆力都还不错,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电科院一食堂采购,不再甩白眼,热情打招呼,介绍最便宜的大路菜。

    从批发市场回到电科院一食堂,将从校外食堂收购来的包子、馒头放到前窗。

    学生们陆续前来打饭,一食堂热闹起来。

    后厨堆了一些新鲜猪肉,陈东正在用秤验货。验货完毕,陈东开出盖有一食堂印章的特制收货单。

    按照原来设计方案,验货这一关应该由熊小梅亲自把关,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进货。侯沧海站在旁边看了几眼,没有过问此事,继续和老吴一起卸货。卸货完毕以后,他来到前窗,对熊小梅道:“今天早上怎么样?”

    熊小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道:“学生都要睡懒觉,早高峰还要晚一会才出现。”

    侯沧海道:“刚才怎么是陈东在收猪肉?”

    熊小梅道:“以前设计的工作流程有问题,是纸上谈兵。送货的大部分在早餐时间,我肯定要守前台。前台是现钱,马虎不得。要想彻底掌握验货环节,除非你全天在一食堂。你放心,我会经常复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你常说的话。”

    一个削瘦男子和丰满女子提着包走进一食堂大厅。

    侯沧海凝神细看,在陌生脸上看到昔日小表弟的影子。

    “昨天把家里事情处理完了,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紧赶慢赶到这边来。”郭加林打量前厅环境,道:“老表,饭厅不小嘛。”

    杜玉荣胖胖脸上全是汗水,道:“侯老板,出租房弄好没有,我和加林放东西进去,上午可以工作了。”

    陈东闻讯从厨房走了出来,大声道:“老师,来了。”论个头,陈东比郭加林魁梧得多,但是在削瘦的郭加林面前,陈东很恭敬,称呼时没有带名字,直呼老师。

    郭加林道:“怎么搞的,摔了手。”

    陈东道:“地上有水,滑了一跤。”

    “出门在外,摔断了手,添麻烦。”郭加林表情严肃。

    侯沧海注意到陈东和郭加林的特殊关系。工厂也讲师徒关系,那种师徒关系更接近于同志式关系。郭加林和陈东之间的神情与体制内的师徒关系有微妙差异,师傅有手艺,能在江湖立足。徒弟要学手艺,尊师是前提。不尊师,学不到手艺,就不能在行业内立足。这种制度与工厂里的师徒制度有相似点,更有明显不同。

    年轻的老师傅郭加林出现在一食堂,气场强大。侯沧海产生了疑惑:“陈东手艺不错,郭加林看来有货真价实的本事,为什么愿意到一食堂?”

    熊小梅是第一次见到郭加林,热情地打过招呼以后,道:“趁着现在还有空,把行李放到出租房。出租房就在学校围墙边上,床上用品已经准备好了。郭老师来了,我就放心了。陈东摔伤手后,站在灶边指挥,侯沧海上灶操作。”

    郭加林矜持地道:“幸好是食堂,如果是餐馆,外行弄出来的菜会被骂出屎。”

    前往出租房时,侯沧海脑海里就浮现起穿着自己旧衣服、个子矮小的表弟形象。记忆中的形象与拖着行李箱的郭加林很难重合起来。

    改革开放以后,大量农村人到城里打工,不仅改变了农村人的经济,也扩宽了他们的视野,改变了他们的气质。气质变化极大的表弟主厨来了,侯沧海生出了隐约疑惑。他很快将疑惑放下,准备将后厨管理权力交给他。

    学生多、味道好、饭堂大,一食堂不赚钱简直没有天理。

    电科院一食堂核心人物来自于五湖四海,大多数沾亲带故,是没有经过磨合的团队。侯沧海没有在餐饮行业工作的经验,没有任何班底,再加上距离一食堂开业时间很紧,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从熟人入手寻找从业人员,能凑出如此阵容,颇不容易。

    中午,一食堂吃饭高潮。窗口排上长龙,戴着袖笼的学生会干部过来值勤。侯沧海以前对参加学生会的同学有偏见,如今看着打饭菜时的良好秩序,侯沧海对维护秩序的学生会干部好感急度爆棚。

    最忙碌时间过去,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小厅休息。

    侯沧海道:“年休假只有五天,加上前后周末,一共九天,再算上见义勇为养伤的时间,也不过十来天时间,我又得回去上班。”

    熊小梅打断他未说出的话,道:“虽然现在生意不错,但是狡兔三窟,我们还得留一条退路。你不要总想辞职,没有你在政法委的身份,健康证问题就摆不平。我们要拿出现实主义态度,把理想抛在一边。”

    侯沧海叹息一声,没有再提此事。他不停做扩胸运动,试图通过护胸运动撕破束缚在身上无形绳索。

    郭加林忙完手中活,走向小厅。他的打扮和陈东几乎一模一样,身穿了紧身背心,耳朵上夹了一枝烟,唯一不同的是他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厨师帽子,干净整洁。多了这顶帽子,让他鹤立鸡群。

    “老表,有事给你说。”

    “啥事?”

    郭加林扯了一张板凳坐在过道,用鄙视语气道:“菜刀、菜板、生抽、老抽、大灶,都不好用,这些东西是以前留下来的?一点不专业,难怪这么好的条件都要亏本。”

    侯沧海道:“有一部分是留下来的,一部分新购置。”

    郭加林道:“其他都能将就用,关键是大灶不好烧,多用煤炭。大锅大灶,没有火力怎么行。这个灶必须重新砌过。重新砌灶,每天至少能约五十斤煤炭。”

    陈东和煮饭师傅李大壮曾经提过大灶问题,没有引起侯沧海足够重视,此时郭加林再次提起,侯沧海重视起来。

    晚七点半钟,侯沧海、熊小梅和杜玉荣到小厅整理一天收入。小钱太多,一人清理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熊小梅将杜玉荣叫到一起,帮助清理零钞。

    清理零钞是一项接触现金的工作,让杜玉荣帮忙,是显示信任郭加林夫妻。

    忙碌的一天结束时,已经到了八点半,侯沧海和熊小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黑河。两人坐在客厅,没有打开电视,目光在一堆带有食堂味道的钞票上转悠。茶几上堆放着叠放整齐的百元、五十元、二十元钞票,如绝世珠宝一样散发无穷魅力。

    熊小梅喃喃自语:“老公,这是我们的钱吗?”

    侯沧海坚定地道:“是的,这是我们的钱。”

    熊小梅道:“找对了路,发财真容易。”

    侯沧海道:“现在还谈不上发财,这只是营业收入。一个月后,我们要付员工工资,要付材料款,能不能赚钱,盘点以后才知道。”

    熊小梅丢给丈夫一个白眼,道:“你不要这么清醒和现实,让我做做梦。”

    熊小梅从早上五点半起床,六点钟就来到了伙食团,忙到现在有十来个小时了。说话时,如吃了孙悟空的瞌睡虫,睡意排山倒海涌了上来。她原本准备在沙发上躺几分钟,结果刚躺下,立刻睡着。侯沧海轻手轻脚拿了一床薄毯子,盖在女友身上。

    熊小梅睡了近两个小时,醒来时,听说厨房有响动,打着哈欠来到厨房门口。

    侯沧海肩膀有节春耸动,用力揉面包,额头上沾有白色面粉,还有一粒粒汗珠。他听到背后的哈欠声,没有回头,道:“我们开伙食团有两大劣势,一是没有人脉,二是没有技术。这两大劣势都可以化解,人脉现在开始建立,技术可以学习。做饭毕竟不是高科技,我就不信学不会。”

    熊小梅道:“侯金玉是老厨师,熟悉批发市场,明天你去不去批发市场?”

    侯沧海道:“侯金玉是第一次采购,我得带一带他。同时也用这个方式提醒他,我是内行。”

    当采购会“吃”钱,这是熊小梅和侯沧海的共识。在当前情况下,两人无法长期坚持在凌晨五点到批发市场买菜,只能请人采购,也就作好了让渡一部分钱的准备。当然,这一部分钱需要一个合理界限,不能“吃”得太多。

    凌晨四点半钟,闹铃在安静黑夜里发疯一般响起,声音直冲云霄。

    侯沧海艰难起床,打着哈欠蹲厕所。透过厕所窗户,能看到黑暗城市。对面宿舍没有半点灯光,大家都沉浸在睡梦中。

    没有爱人的同事肯定是卷成一团或者是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有爱人的同事分两种情况,才结婚的人们搂抱在一起,结婚时间长一点的人们背靠背睡在一起,结婚时间更长的人们则选择各用各的铺盖。还有少部分人和并非情侣或爱人的人睡在一张床上。

    穿着清凉的熊小梅终于战胜了睡魔,起床给丈夫煮白水鸡蛋。

    侯沧海从卫生间出来时,完全清醒过来,准备出门。

    “别走,吃个鸡蛋垫底。”

    “算了,老吴要来了。”

    “忙不了这几分钟。”

    煮好白水鸡蛋后,熊小梅又用凉开水给鸡蛋降温,剥好后递到男友手中。

    侯沧海站在校门口吃完白水煮鸡蛋,在门卫不解目光注视下,等来了小货车。小货车前排只能坐一个人,采购员侯金玉下了车,让侯沧海坐副驾驶位置。

    电科院一食堂,侯沧海是老板。论辈分,侯金玉是长辈。侯沧不由分说爬上货厢。小车开动,货厢上下抖动。侯沧海不断地给屁股换位置,等到了批发市场,屁股快被抖成八瓣。

    侯沧海是第四次走进批发市场,与第一天相比,算得上“熟客”了,径直带着侯金玉到了第三区。

    “每天可以让郭师傅开菜单,但是也得随行就市,比如今天长白菜便宜,可以多买点,明天土豆便宜,也可以多买点。”侯金玉是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身高接近一米七,身材敦实,脑袋圆圆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脑门处。

    侯沧海道:“这是好建议。采购以郭师傅开的菜谱为基础,然后在批发市场随时应变。”

    眼尖的摊位老板看见侯沧海,有意笼络这位长期都要买菜的食堂老板,大声招呼。

    与第一天时的生涩相比,侯沧海如小鱼一样渐渐融入了批发市场,胡乱应答着各种招呼,来到长白菜摊区。长白菜是食堂比较喜欢的品种,不管是作配菜还是主菜都好吃,价廉物美。

    从批发市场出来以后,已经五点多,天空翻起鱼肚白,路上出现了行人。侯沧海带着侯金玉到街上食店去收馒头包子。

    “没有白案师傅?”侯金玉惊讶得合不拢嘴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瞧着侯沧海。他从事餐饮行业二十多年,做过几个大食堂,从来没有遇到过开业几天时间还没有白案师傅的奇事。

    侯沧海被堂叔不可思议的表情弄得很尴尬,道:“开业匆忙,一直没有找到白案师傅。堂叔有没有合适人选,介绍一个。”

    侯金玉回过神来,道:“我认识好几个在家闲着的白案师傅,给你找一个技术好的。”

    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侯沧海苦苦追寻的白案师傅静静地藏在侯金玉脑袋里,而且不止一个,就如挂在腰间的钥匙一样,随时可以拿来用。他高兴地道:“大食堂早餐很辛苦,必须能吃苦,这个要给师傅事先说清楚。”

    侯金玉拉长声音道:“做食堂是勤行,大家都晓得辛苦。要赚钱,不吃苦怎么行。这人能干,也没有什么弯子和拐子。”

    或许是侯金玉人到中年且为人稳重的原因,侯沧海对其推荐的人选比较信任,道:“时间紧迫,赶紧让他过来。”

    找到白案厨师以后,侯沧海又试着提出一个新问题,道:“堂叔,你能不能找个修灶师傅,郭师傅和李师傅都说大灶不好用。”

    侯金玉满口答应,道:“我认识江州修大灶最好的师傅,他和我算是师兄弟,以前长期跟着我玩,关系不错,随时可以叫来。费用也不高,三四百块钱就可以了。修好以后,陪他喝一杯酒。酒喝高兴以后,随喊随到,以后维修可以不给钱了。”

    侯沧海觉得侯金玉完全是百宝箱式的人物,拉开盖子,里面藏着与伙食团有关的宝藏。他几乎想大喊一声“我捡到宝了”。

    有车跟随,搜集高价馒头和包子十分便捷。在收购馒头包子时,侯金玉始终不愿意出面,对于一位老厨师来说,这种行为令人羞愧。侯沧海是杀入厨界的新人,没有厨师的荣誉感和羞耻感,大肆收购馒头包子。